農(nóng)村娃迷戀手機

“雙11”晚上，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一聽，原來是甘肅秦安老家親戚家的小孩，他一開口就央求：“幫我在北京找一份工作，小飯店洗碗也行，掃大街也行，只要掙點錢就行。”他才上初三啊，15歲，得準備明年中考，怎么突然要外出打工？他說上學不自由，不能好好地玩手機，到外面打工就能隨便玩手機了。哦，又是一個農(nóng)村娃迷戀手機想輟學。

我是國慶長假回甘肅農(nóng)村老家的，待了七天，幾乎天天聽到大人嘮叨：“現(xiàn)在的娃娃迷上手機，不好好念書了，怎么辦？”有些家長干脆拿“毒癮”比喻小孩迷戀手機，他們滿臉的無奈，滿臉的憂傷。

三嬸家的兒子現(xiàn)在上初二，平時租住在鄉(xiāng)上，離學校二三百米。他本是學習的“好苗子”，從小學到初一一直是班上前10名，現(xiàn)在跌到40名，只因迷戀手機游戲。三嬸平時在家種地，孩子就一個人在鄉(xiāng)上。上半年的一個晚上，三嬸跑到鄉(xiāng)上看孩子，一開宿舍門，小家伙竟然玩手機呢。三嬸說她的頭“轟”的一聲犯暈，沒給孩子錢哪兒買的手機？

經(jīng)過一番拷問，孩子從實招來，說是三個同學合伙買的手機。現(xiàn)在政策好，國家給每個農(nóng)村孩子一天3元午餐費，在學校附近租住的孩子一學期還補助四五百元，住宿補助費交給了家長，但孩子省吃儉用，午餐常常不到學校食堂，而是自己在宿舍生火煮面條，一個月省下飯票66元，另外兩個同學也是這樣省，一個月下來，三人湊了200元飯票，然后到鄉(xiāng)上的商店換了一個手機——偏僻農(nóng)村一二百元的手機多的是，并且可以拿學校的餐券當錢抵用。

三個孩子商議手機輪流用，每人玩兩晚上，然后轉交下一個同學。但事實上，仨孩子住得近，游戲癮大忍不住，常常跑到一起玩手機到半夜，然后分頭各回各的宿舍睡覺。

三嬸嚷嚷著訓孩子，孩子卻拿起手機奪門而出，十幾分鐘后再跑回來已是兩手空空，三嬸沒收手機的計劃落了空。又過了幾天，三嬸晚飯后跑到鄉(xiāng)上突查，推開宿舍門，卻不見兒子的影子。她是打著手電筒在鄉(xiāng)上一家家地敲門呼喊，足足半個小時，才找到孩子——小家伙和另外兩個同學在一戶人家房背后的樹下拿著手機玩《王者榮耀》呢。說來這家人有寬帶，小孩是跑來蹭網(wǎng)的。

今年秋季開學，公家補助的住宿費孩子沒上交三嬸，而是直接買了手機，以前是偷著玩，現(xiàn)在是明目張膽地玩。小家伙還威脅家長：“你沒收手機，我就立馬退學；你讓我玩手機，我才上學。”三叔在外打工，三嬸已經(jīng)管不了孩子了，任由他帶著手機去上學。

我每次回老家，都給弟弟的倆小孩每人200元，這次剛把錢遞到倆侄子手里，我的母親就跑過來催促孫子把錢上交弟媳，說是萬一小孩到鄉(xiāng)上買手機沾上游戲癮就麻煩了。說來弟媳正是怕孩子玩手機，晚上都是翻過一座山跑到鄉(xiāng)上租的宿舍陪住，監(jiān)視孩子只許學習。

還有成本更大的呢。北京的一個老鄉(xiāng)毅然辭掉工資8000元的工作回家，就是因為孩子迷戀手機，媳婦一個人管不住，他只好前去助陣。唉，因為手機，現(xiàn)在需要兩個家長盯著孩子。

十年前，老家村里的人看電視，總是看到城里的家長抱怨孩子進網(wǎng)吧荒廢學業(yè)，以為這是城里人的問題，挨不著偏僻山村，想不到現(xiàn)在輪到自己家里了。上個月我從老家回到北京，在朋友圈發(fā)了一段文字：“現(xiàn)在農(nóng)村家庭的主要矛盾已經(jīng)轉化為孩子對手機游戲的美好向往和家長對手機供應不及時不充分之間的矛盾。”

北京 李成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