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如鈺++王露露
引入宏觀審慎框架將在一定程度上分擔貨幣政策的壓力,讓其更從容地作用于維護幣值穩定和熨平經濟周期。
十九大報告明確要求,要健全貨幣政策和宏觀審慎政策“雙支柱”調控框架,深化利率和匯率市場化改革,健全金融監管體系,守住不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底線。
“這意味著我國對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共識達到了空前高度,也標志著我國金融監管即將進入全面從嚴的新時代。”北京大學匯豐商學院教授何帆向《財經國家周刊》記者表示。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前,各國央行主要以貨幣政策為核心,以穩定幣值為目標,較好防止了高通脹。但2008年金融危機說明,價格穩定并不代表金融穩定,例如危機前美國的物價穩定但金融資產價格大漲,市場行為具有明顯的順周期性,跨市場風險傳染性較強。
10月19日,在十九大中央金融系統代表團召開的討論會上,央行副行長易綱表示,維護金融系統穩定只有貨幣政策還不夠,金融風險主要源于金融順周期性和跨市場風險傳染,宏觀審慎就是對這兩者對癥下藥。“雙支柱”調控框架將起到兩方面作用:一是保持幣值穩定,二是維護金融系統穩定。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陳道富向《財經國家周刊》記者表示,“雙支柱”調控框架是一個相得益彰的設計,具體上可從貨幣政策的主要目標職能去分析。
理論上,貨幣政策的最終目標是維護幣值穩定,并在此基礎上發揮“燙平”經濟周期的作用。在實際操作中,作為銀行的“銀行”,貨幣當局還肩負著調節流動性的職責,由此貨幣政策亦時常作用于維持金融穩定,加大了幾大目標間的沖突。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后,各國相繼采取了寬松的貨幣政策,旨在促進經濟增長。然而事實證明,本輪量化寬松并未達到預期效果,并帶來了相應的負面效應。
以我國為例,2008年后貨幣政策的幾次“放水”操作在一定程度上開啟了我國金融業高速發展的新階段。此間,傳統金融機構創新凸起、互聯網金融蓬勃發展,在市場高呼中國金融迎來“自由化”的同時,也帶來了高杠桿、資產泡沫、影子銀行、資金脫實向虛、金融“空轉”等系列問題。
如此,既削弱了貨幣政策促增長的實際效果,也讓其進一步陷入穩幣值、促增長和穩金融的矛盾泥潭之中。
在此情況下,監管部門急需一套既與貨幣政策相互獨立又可相互協作的機制,用于防控金融風險和維護金融穩定。宏觀審慎框架應運而生。
陳道富向《財經國家周刊》記者介紹,宏觀審慎主要應對的是兩方面問題:一是“太大而不能倒”,即監測并防范類似于雷曼兄弟破產的個體金融機構影響整個金融系統穩定的情況;二是通過逆周期操作來防止風險跨市場傳播,在經濟上、下行期間均為行業留出緩沖空間,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
何帆則認為,目前貨幣政策承擔了較多的職能,宏觀審慎的引入可在一定程度上松綁貨幣政策,讓其更從容地作用于維護幣值穩定以及熨平經濟周期。
當前問題在于,幾乎全新的“雙支柱”探索,國際上是否有先進經驗可供鏡鑒?
對此,齊魯資管首席經濟學家李迅雷稱,“雙支柱”調控框架是我國根據近代全球金融發展和國際經驗所總結出的“新智慧”,“我們走在了國際的前沿,并無成熟模式可借鑒。”
換言之,如何走出一條符合中國國情的“雙支柱”道路,還需探索和研究。
10月19日,易綱也表示,中國較早便開始了探索與實踐貨幣政策和宏觀審慎政策相結合的方式,一方面積極穩妥推動貨幣政策調控框架從數量型向價格型轉變,創新貨幣政策工具;另一方面著力建立金融宏觀審慎框架。
具體上,早在2011年,央行便正式引入差別準備金動態調整機制,要求金融機構“有多大本錢做多大生意”,擴張速度要與經濟發展、資本金相適應;并在2016年將差別準備金動態調整機制升級為宏觀審慎評估體系(MPA),將更多金融活動和金融行為納入管理。由此,我國“雙支柱”調控框架基本形成。
但亦有專家分析,由于MPA建立時間較短,與貨幣政策和微觀審慎相比操作工具較少,且評估指標有待進一步精確、優化,因而距離“雙支柱”框架的完成還為時尚早。
陳道富進一步指出,實際操作中,宏觀審慎管理和微觀審慎管理使用的政策工具基本相同,這使得逆周期的宏觀審慎政策與結構性的日常監管或產生重疊。
李迅雷也分析稱,雖然從架構設計來看,宏觀審慎已建立了十分系統化的評估體系,但其評估指標數據仍有待進一步合理完善,且應針對體量不同的機構采取差異化指標和紅線管理。“我國MPA評估系統還需積累大量經驗、數據,才能進行調整和優化。”
與此同時,多位受訪專家表示,雖然我國正極穩妥推動貨幣政策調控框架從數量型向價格型轉變,并不斷創新貨幣政策工具如MLF、SLF等對市場利率和流動性實施靈活引導、調節,但其傳導效果有待改善。
如何讓“雙支柱”有效發揮調控作用,在“解綁”貨幣政策的同時維護金融系統穩定,仍然需要政策框架層面的探索。
陳道富建議,當前MPA針對的主體為銀行,但隨著金融機構的多元化和資本市場的高速發展,未來可逐步將更多會對宏觀經濟運行產生較大影響的新金融機構納入評估中,甚至可將所有帶有順周期行為的資金運作納入監測、考量范圍之內。從執行效率考慮,未來MPA的落地仍應交由監管機構,“既能提高監管效率,也可降低金融機構的合規成本。”
李迅雷認為,搭建好“雙支柱”框架,還需“一行三會”加強協同,如進一步統一監管標準、降低分業監管的尺度差異等。而新成立的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將對此發揮核心作用。
何帆則提醒,強監管或以放緩金融創新步伐為代價。因此,政策制定者和監管層應采取措施來平衡監管與創新,擇優采取更精準、科學的方式制定政策、實施監管。比如,更多地通過實時監管而非行政監管的方式、采取事前審批、差異化調整而非“一刀切”的管理態度,等等。
何帆還補充,在央行短期內將繼續實施中性穩健的貨幣政策、長期或跟隨全球央行步伐讓貨幣政策回歸常態,以及宏觀審慎考核全面從嚴的背景下,我國金融業將迎來大洗牌。一些在寬松貨幣政策下仍缺乏競爭力且監管套利的機構或被淘汰。“一輪優勝劣汰后,我國金融業將更加健康、良好的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