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義濤：價值觀驅動醫院管理

/本刊記者 曹凱

丁義濤：價值觀驅動醫院管理

/本刊記者 曹凱

一些優秀的公立醫院管理者，他們希望能夠以人文精神、價值觀注輸來驅動員工管理和醫院運營，在公立醫院治理上尋求突破，丁義濤就屬于這批布道者之一。

南京鼓樓醫院本部有兩個大的建筑群，南邊是2012年竣工的充滿現代感的回字形新大樓；北邊則是二十世紀下半葉不同時代落成的醫療建筑群。兩大主體建筑群捧抱著的是，醫院內最有歷史感的數棟舊式小樓。典雅的1892樓就藏身其中，以醫院建立的年份命名，如今被改造為院史館；每一年新員工入職，都要參觀了解院史。

丁義濤1996年接任醫院院長，跟鼓樓醫院管理團隊和員工一起，借力中國的改革紅利，用18年時間共同打造了一家現代化醫院。如今，他盡管已經退下一線，但是將更多的精力凝聚到自己首倡的人文醫院體系建設上。

中國醫改舉步維艱，公立醫院治理成為社會迫切關注的問題之一。一些優秀的公立醫院管理者，他們希望能夠以人文精神、價值觀注輸來驅動員工管理和醫院運營，在公立醫院治理上尋求突破。丁義濤就是這群人中的先行者。

締造現代化醫院

1996年5月24日，丁義濤在晉升院長前一天，還在上海配合吳孟超院士完成1例肝移植手術。盡管專業理想揮之不去，他必須開始適應自己的角色轉變。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后期，當時國內的公立醫院，醫療條件跟今天有天壤之別。他告訴《中國醫院院長》，南方大部分醫院那時一到夏天還有“封刀”的習慣：夏天溫度偏高，醫院又沒有空調，感控條件跟不上，醫院不得不適當限制手術量，保證患者安全。此外，國內醫院用房當時也普遍緊張，“醫院最大的病房有30張床”。

而且，中國公立醫院當時普遍背負著“醫院辦社會”的包袱：每家醫院都自辦洗衣房、幼兒園、托兒所、理發室等設施。“小而全”的運行模式下，公立醫院養著大量后勤服務人員，時間一長難免人浮于事。

加之醫院要發展，在專科建設上追趕北京上海的同行，當時還面臨著醫療專業人才相對不足的問題。

因為醫院運營的需要，丁義濤上任之初就主動聯絡周邊的三家專科醫院，尋求跨院的后勤服務整合。南京口腔醫院在鼓樓醫院斜對面，南京兒童醫院距鼓樓醫院不到500米，南京胸科醫院也在附近區域。而且，四家醫院也有歷史淵源，兒童醫院和口腔醫院其實是上世紀五十年代從南京鼓樓醫院分化出去的。

當時，四家醫院坐在一起協商，同意將一些后勤公共設施共享，壓縮醫院運行成本。丁義濤舉例，“每家都自辦洗衣房，即使部分醫院的需求有限，也要配齊基礎設備和人力。口腔醫院對衣服、被子等換洗需求相對較少，沒有其他幾家醫院量大，其實可以把衣服、被子等放到其他醫院來清洗，支付一定成本費用即可”。

四家醫院發現整合能夠提升效益，逐步將整合擴展到聯合采購。這四家醫院規模較大，藥品、設備采購需求整合，采購量更大，價格可以更加優惠。1996年，四家達成協議成立鼓樓醫院集團，不涉及產權和資產處置，但是在醫院運營管理上協調集體行動。這是中國大陸第一家醫院集團，具有醫聯體的雛形。

集團成立之后，四家醫院之間的醫生會診、輪轉培訓等業務合作，程序也都大大簡化。而且，在醫院集團層面，他們還共同舉辦了一份刊物，維系著醫院之間的聯系，持續至今。隨著后勤社會化和藥品采購改革推開，盡管醫院集團內部的服務整合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是很多合作一直延續。

2003年前后，南京鼓樓醫院又與金陵藥業聯手，對宿遷市人民醫院進行股份制改造，樹立“公立醫院改革新模式”。宿遷市人民醫院隨后也加入南京鼓樓醫院集團，醫院集團又翻開了新的一頁。2017年上半年，丁義濤完成宿遷市人民醫院發展調研報告，一直持續跟蹤著醫院集團化和醫聯體建設。

除了管理上不斷騰挪，丁義濤強化人才引進，緊抓學科建設。“如果單純只談錢談名譽，南京的大醫院也拼不過京滬，我們也只能通過醫院文化和團隊凝聚力來留人。

這樣的理念也奏效了，即使醫院給的錢并不比北京、上海多，但是依然把海外和京滬的大專家挖來。“醫院30%以上的學科帶頭人通過引進而來”，“在國內同類醫院中絕無僅有”。

首倡人文醫院理念

隨著經濟發展和醫療消費的釋放，中國的公立醫院在改革紅利期逐步成長，鼓樓醫院也是受益者。醫院的新樓慢慢建起來，醫療條件也逐漸改善，團隊也發展起來。

不過，問題還有很多，尤其是醫患關系不和諧長期存在。丁義濤至今對上任之初的一件事情記憶猶新：南京市市長在公交車上偶遇乘客和乘務員爭執，乘客批評乘務員跟“大醫院的護士一樣傲氣”；這樣的批評隨后被市長轉述給丁義濤和其他院長。其實，直到現在，醫患關系不和諧的一面也沒完全消失。

“剛開始做院長覺得發展缺錢、缺人才、缺技術。等做了一段時期，管理者才發現最根本的是缺少一種良好的醫院文化。它應像醫院的靈魂一樣來統帥醫院的工作。”丁義濤指出。

2004年，丁義濤參加南京大學EMBA學習，從課堂作業到畢業設計選題，逐漸都凝聚到醫院文化建設上來。他解釋道，“醫院醫療環境有很大改善。然而，患者對醫院和醫生的要求、醫務人員對醫院和患者的要求，兩者依然存在反差。或許可以從連接雙方的文化上尋求突破。”

在寸土寸金的南京中心城區，無論用地多么緊張，鼓樓醫院管理層最終都沒有拆掉那幾棟小樓，融入到了丁義濤醫院文化建設的構想中。南京鼓樓醫院在業內迅速帶起一波醫院文化建設的潮流，丁義濤也成為國內首先提出人文醫院建設理念并付諸實踐的院長。

醫學人文并不是故弄玄虛，而意味著一種回歸醫療服務本質的務實管理作風。從院史梳理開始，丁義濤希望醫院文化建設在員工心中激起回響，激勵員工領悟“無損于患者為先”的價值觀，以此服務患者。

丁義濤追求的人文精神，其實也融入到了患者服務和醫院運營上的大小事務中。醫院回字形新大樓建成后，不僅是當年亞洲單體最大的醫院建筑，還有很多貼心的設計。醫院大廳設置的鋼琴沖淡了醫院的冷峻和嘈雜。而且，這棟大樓設置了4000多張椅子，供醫院穿行的患者和家屬在看病過程中稍事休息，患者體驗得到很大提升。

“在全國的大型醫院都在拼人才、拼技術、拼規模的時候，醫院在眾多對手中如何實現彎道超車？我覺得可以從醫院文化上來探索。”丁義濤強調。

他甚至進一步推演，“醫院文化建設，或者說人文醫院的建設，是公立醫院改革的必經之路”，要把價值觀驅動放在更高的層面上來看待。

丁義濤 南京鼓樓醫院名譽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