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在經濟發展中的重要作用

侯志鵬

【摘 要】 本文在閱讀日本經濟學家速水佑次郎和神門善久著作《發展經濟學——從貧困到富裕》的基礎上，對該書的主要內容進行了簡要概括，重點論述了作者關于社區的創新觀點。作者認為發展中國家經濟的發展必須將社區這一重要因素考慮進去，并將市場、國家和社區三者有機結合起來，從而打破了市場與社區相互排斥的傳統觀點。本文主要對作者在這方面的論述進行概括總結，并指出其中值得商榷之處。

【關鍵詞】 發展經濟學 速水佑次郎 神門善久 社區

一、背景簡介

（一）關于作者

《發展經濟學——從貧困到富裕》第三版是由速水佑次郎教授和神門善久博士于2005年初合作完成的。速水佑次郎（Yujiro Hayami）是世界著名的經濟學家，于1956年畢業于東京大學，獲文學學士學位；1960年獲美國愛荷華州立大學農業經濟學博士學位。此后，他在日本和美國多個大學和研究機構任職。1966-1986年間，任日本京都大學經濟學教授；1986-2000年間，任日本青山大學國際經濟學教授；1995-1996年間，任美國康奈爾大學國際事務講席教授。目前，速水佑次郎是國際發展高等研究基金會研究生院主席，日本國立政策研究大學客座教授，國際農業經濟學會終身名譽會員。1999年，速水佑次郎獲得了日本政府頒發的紫色勛章。

神門善久（Yoshihihisa Godo）是日本京都大學農學博士，明治學院大學經濟學部副教授。同時也兼任日本國立政策研究院客座副教授，國際發展高級研究基金的客座研究員。

（二）關于本書

《發展經濟學——從貧困到富裕》第三版于2005 年初在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該書前兩版是由速水先生先以日文版出版之后，再翻譯成英文出版的，而第三版則是其與神門善久博士合作直接用英文寫成，然后出版英文版。第三版中文版是由李周翻譯，蔡昉及張車偉校，并于2009年1月在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出版。

二、該書的主要內容

《發展經濟學——從貧困到富裕》一書主要探討的是低收入國家如何追趕高收入經濟體的問題。正如作者在書中所說，當今世界的主要特征之一是國家之間非常大的收入不平等。根據世界銀行的統計資料顯示，2000年世界高收入國家（屬于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的國家）人均年收入超過2.5萬美元，而最不發達的國家（聯合國定義為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的39個國家）人均年收入只有區區280美元，相差近百倍。除了世界范圍內收入嚴重不平等外，還存在著低收入國家人民長期營養不良、嬰兒死亡率高、經濟發展緩慢、環境污染等一系列非常嚴重的問題，以及由此而帶來的社會動蕩。因此，目前低收入國家的主要目標是如何通過經濟發展擺脫貧困和苦難，同時，這也是發展經濟學的主要任務。

該書主要圍繞低收入國家如何追趕發達國家這一核心議題，運用比較制度研究的方法，重點論述了技術引進對低收入國家實現趕超的作用。技術該如何引進，引進之后又如何進行發展和創新，作者認為最重要的是本國的制度能否適應，相應的也要求技術引進國進行制度創新。作者同時也指出，制度創新并不是無目的的，最關鍵的是必須與本國人民的價值體系相一致。對于這一點，作者主要從兩個方面進行了詳細而又富于創造性的論證。首先是提出了一個全新的關于社會發展的辯證模型，即文化—制度子系統與經濟子系統相互作用的模型。

其次，作者對比不同地區、不同時期及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發展中國家的特點，通過比較制度研究方法進行比較研究。其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剖析發展中國家技術引進和制度創新的關系及相互作用。用唯物辯證法的觀點來說就是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引進先進的技術對于發展中國家而言是好事，但如果不顧各國文化價值等方面的具體情況，技術引進則有可能會產生相反的作用，小則會阻礙技術、經濟的發展，大則會造成經濟秩序的混亂和社會不穩定。

該書的另一個重點是研究經濟發展的體制問題。對于這一問題，作者提出應該充分發揮市場、國家和社區三者的各自優勢，實現最優結合。這是作者提出的一個富有創造性的觀點，也是本文論述的主要方面。

此外，該書還論述了經濟發展的其它方面的相關問題，如人口與自然資源關系、資本積累、技術進步、收入分配、貧困與環境等方面。作者通過研究認為，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增長率呈現出巨大的差異，但這與自然資源稟賦的差異沒有多大關系，而主要受到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投資的影響。作者進而認為一個貧困落后的經濟體可以依靠正確的政策進入快速的發展軌道。對于自然資源與經濟發展的關系，作者認為應該改變19世紀那種以粗放型的自然資源開發來促進經濟發展的方式，必須更加嚴格地保護自然資源及提高其利用效率。

三、該書關于社區的創新觀點

該書的主要創新之處在于把社區關系整合到經濟制度中，提出社區也是促進經濟發展的重要手段之一，從而徹底反駁了傳統理論中關于部落和村莊等社區阻礙經濟發展和現代化進程的觀點。作者通過邏輯理論和經驗事實詳細地論證了社區對于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的重要作用，認為發展中國家為發展所設計的經濟體制，不能單純走市場與國家結合的道路，而必須將市場、國家和社區三位一體化。基于對該書“第九章—社區在經濟發展中的作用”的總結分析，筆者認為其關于社區的主要內容如下：

（一）基本概念

作者首先說明了市場、國家和社區三者在經濟發展中的重要作用，然后分別對三者進行了概念鑒定。作者認為，經濟體制是一個協調各種經濟活動，從而使勞動分工達到社會最優的經濟組織的組合。市場是在價格參數變化的信號下協調在競爭中追逐利潤的個人的組織。國家是通過政府命令強制人們調整他們的資源配制的組織。而社區則是在加強人際關系和相互信任的基礎上引導社區成員自愿合作的組織。社區是經濟制度的一個重要的成分，理論上社區的范圍可以很廣，但作者在該書中所指的只是那些有密切個人關系的社區，在發展中經濟體中典型是由血緣和地域聯系起來的部族和村落。作者進而指出，市場是通過在“經濟人”假設前提下的競爭來實現其作用的，而國家主要靠強制的行政命令來起作用，社區則主要起到協調組織的作用。endprint

（二）理論及方法基礎

作者在闡述社區理論時，是建立在信息不對稱的假設前提之上的，并由此而認為交易是存在成本的。在這一基礎層面，作者主要運用的是博弈論的基礎原理，通過引入囚犯困境，說明人們因缺乏溝通和信任，都會選擇不合作的策略，這無疑會造成社會福利的損失。但囚犯困境是一個納什均衡，只要存在信息不對稱，就沒有辦法解決。因此，唯一的突破口是讓信息變得充分，從而使得博弈雙方可以互相交流信息，這樣才能作出共贏的決策。這就是社區存在必要前提，即由于信息不對稱存在囚徒困境，而社區則恰好能有效地解決信息不對稱問題。通過社區，人們可以加強人際關系和相互信任，從而使得信息共享。

對于交易成本問題，作者認為，由于信息不對稱，雙方在進行交易時，存在各種各樣的交易費用，比如尋找交易伙伴、簽訂合約、違約的解決等。并指出由于法院或其他第三方在解決這一問題方面是存在成本的，有時成本還非常大。比如發展中國家的生產和交易規模都是比較小的，以法律手段解決囚徒困境的作用非常有限。而且，法律和司法體系的不完善還會加劇這一困難。

（三）社區的經濟功能

作者在基礎層面論證了社區存在的必要性之后，重點論述了其經濟功能。首先是社區節約了交易成本，使得社區成員總福利增加。其次，作者指出社區相對于市場和國家具有比較優勢，這種比較優勢在于地方公共品的供給，因為社區關系能有效地阻止搭便車的情況。即如果社區成員有搭便車的情況，則由于相互之間的默契和信息的完備性，其他成員會對違約者（即搭便車者）進行嚴厲的制裁。因為搭便車而名聲受損甚至被社區排斥的成本非常高，尤其是在一個諸如部族和村落這種小而緊密的社區。而這種制裁如果是在國家或市場的背景下是不可能實現的，亦即在國家和市場起作用的情況下，總會存在搭便車的行為。或者國家通過強制命令來供給地方公共品，但同時也必須對這種供給行為進行管理和監督，這便產生了巨大的成本。所以，作者認為社區在地區公共品供給上具有比較優勢。同時作者也意識到，信任資本積累不足的社區在這方面沒有比較優勢，對于這一類社區，其公共品供給還是得依靠政府，這就是社區失靈。

（四）以具體例子論證社區的功能

作者通過對家庭農場和種植園的對比研究，得出結論認為規模較小的家庭經營在很多方面都具有優勢。首先家庭農場的優勢在于家庭成員之間的信任和合作，可以減少監督成本，而且各成員都會盡力工作。其次，家庭農場的另一個優勢在于能夠使用在自己的農場外幾乎沒有就業機會因而機會成本很低的婦女、兒童和老年勞動力。作者進而提出一個觀點：如果不利用小規模家庭農場在組織上的優勢，發展中國家的農業發展是不可能實現的。這與那些提倡農業規模化經營的觀點顯然是背道而馳的。作者隨后以俄國家庭農業集體化和中國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為例進行了較好地論證。此外，作者還以菲律賓和日本為例，對社區的經濟理性進行了較詳細的論述。

（五）社區也存在失靈

作者雖然大力提倡社區對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的作用，但他同時也意識到社區并不是萬能的，依然存在很多方面的問題，即社區失靈現象。社區失靈主要體現在社區機制所導致的資源配置低效上。其一，社區成員之間的相互信任和合作往往是建立在對外界的不信任和防御的基礎之上的。社區關系對于抑制成員間的道德風險和機會主義是效的，尤其對于阻止搭便車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但這種社區團體的合作也常常會促使社區內部成員違反與外界的合同約定，從而使得在更加廣泛的范圍內造成福利的損失。其二，社區內部成員可能會通過合謀或者設置進入壁壘來阻止競爭者的進入，然而這會抑制創新。在民族群體和貿易協會中，封閉社區的合作關系意味著社區有能力對外來者實行機會主義。因此，它們在減少交易費用方面的成功，不可避免地會伴隨著壟斷的形成，限制了新產品和新生產方法的引入。

（六）社區、市場和國家應該有機結合

社區關系可以強化市場發展所必須的合約執行，同時市場發展及其伴隨的競爭對阻止政治精英壟斷社區資源也是必要的。這三者各有優點，如果有機結合，會起到優勢互補的效果。作者指出，真正的危險是低估社區的調整能力而導致用政府組織替代社區功能的企圖，因為這可能產生比社區更為嚴重的政府失靈現象。因此，發展中國家在制定經濟發展政策時，必須同時兼顧社區、市場和國家，充分發揮各自優勢，實現三者的有機結合。同時，最重要的是要針對各個國家不同的文化和社會背景，制定不同的結合方式。

四、不同的意見

作者指出，如果特定個人間的相互信任被提升為一種社會道德規范，就可以大大節約交易成本。這是一個很好的愿景，也是一個富有邏輯的推理，但現實中的情況卻并非如此。正如作者在隨后的論述中所分析的，如果一方能夠信任合同中的其他當事人，就沒有什么理由擔心違約。這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假定。首先，人都是理性的經濟人。從主觀上來講，個人的目標都是為了實現自身效用最大化。從客觀上來看，如果出現了合約當中預料之外的情況，那雙方如何來分享相應的權利或是承擔相關的義務？事實告訴我們，絕大多數的人都會選擇趨利避害。別說是能夠信任的人，就是親兄弟也會明算賬。為此類事情反目成仇、對簿公堂的例子并不鮮見。

例如，甲向乙出售一批產品，合約規定半年后交貨。但半年后由于成本上升，價格上漲了一倍。如果按當初規定的價格成交，甲肯定會損失。如果按現價，又超出了乙的預算。因而甲只有兩種選擇，一是甲考慮違約，在賠付違約金后，是否可以減少損失；二是雙方談判，商定另一個價格，這就會存在討價還價。因此，違約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而不像作者所說，只要是相互信任的人，就不必擔心違約的情況。事實上很多違約都是發生在相互信任的人之間，作者為了達到論證的目的，明顯夸大了這一假設。

對于作者的另一點不同意見在于，作者在對社區成員的合作關系進行論述時，運用到博弈論的原理。但作者僅考慮到簡單的一期博弈，而社區關系顯然是一種長期關系，社區成員之間的合作與否并非一次就完成的。成員之間第一次合作，但在后面由于受騙轉而選擇不合作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所以，對于這一點，筆者認為還應該考慮多期博弈的情況。此外，還有更大的余地去分析在信息對稱或信息不對稱情況下，社區在容納或阻止外來進入者的策略。因此，速水教授和神門善久的這本書關于社區的觀點還有很大的拓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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