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史習斌
題材的意義與價值
※ 史習斌
所謂題材,指的是文學作品描寫、表現的對象范圍。小說因其容量大、形式多樣靈活,因而題材十分廣泛。然而在市場化的語境下,有幾種題材是作家熱衷的:一是熱門題材。這類題材所反映的生活和現實狀況或是人人熟知的社會熱點,或是難以解決的實際問題,因其自身已經聚集和吸引了足夠多的注意力,所以小說選取這樣的題材,容易引起人們的關注從而產生“轟動效應”。如貧二代奮斗、新時代婚戀、高房價無奈等。二是新鮮題材。這類題材因為新潮,所以頗能引領時尚,滿足人們的喜新心理和體驗欲望,同時因為少見,所以容易激起人們的好奇心。三是特殊題材。之所以說“特殊”,有的是因為長期封閉而顯得神秘,如軍事題材;有的是因為創作的專業技術性很強,或受出版政策的影響較大,如反腐、諜戰題材、公安題材。四是邊緣題材。邊緣的生活方式相對于中心的主流與多數的大眾而言,是非主流的,也是少數的,這一題材的表達者和接受者大多為有著不同文化認同的邊緣人群,他們在某些方面與主流的價值觀念以及大眾化的生活方式、審美追求差異懸殊,代表著獨特的亞文化身份。
然而,周環玉的長篇小說《果香》選擇的卻是鄉村題材,這本身就具有不言自明的意義與價值。鄉村題材可以看作是一個特殊的題材,其特殊性在于它很重要,但卻沒有多少人真正的關注和扎實的表現。百年中國文學(藝)的鄉土書寫,不少作品是借鄉土而言其他,更有如《鄉村愛情》之類將沉重的鄉村問題娛樂化的作品,如柔石《為奴隸的母親》那般沉痛赤裸、蕭紅《生死場》那般真實壓抑、路遙《平凡的世界》那般深入樸素的鄉土文學越來越少。中國有八億農民,中央的“一號文件”基本都是關于農業、農村、農民問題的,足見其重要性。但就文學而言,農民作家很少,農民作家能始終站在農民的視角表現和思考鄉村命運的更少。可以說,大部分時候,真正的鄉土經驗在文學上要么沉默,要么被修改,被裝飾,在市場經濟和城市中心的當下更是如此。
所幸的是,周環玉的《果香》并不是拿鄉村做背景和由頭,而是作為真正的表現對象。小說以安徽無為縣蜀山鎮的新橋村等幾個村莊為背景,設置了新橋村經營果子(荸薺)的老亞和老田兩家的商業競爭,以及這一對“冤家”的子女陳志和秋草之間的愛情故事,兩條線索的演進形成了小說的雙線結構,人物關系的設定又使得兩條線索相互交織,表現出一定程度的情節緊湊性和結構整體性。《果香》在鄉土表現上是腳踏實地的,一點也沒有“耍滑頭”的企圖,它通過不動聲色的寫實性呈現,寫出了以新橋村為縮影的安徽中部農村的初級商品經濟形態,基層政權與自我治理相結合的鄉村政治形態,以及知識崇尚坍塌、自娛自樂因而呈現出某種危機的鄉村文化形態。通過形形色色的人物塑造和令人意外的情節設置,寫出了傳統鄉村解體、社會經歷變遷之后農村的復雜性,傳統農業的脆弱與現代轉型之后的生機,農民的勤勞樸實及一定程度的狹隘性,整個小說也在盡力表現農村在經濟發展和新農村建設中脫胎換骨的變化過程,大學生回鄉創業、在農村成立特產銷售公司等情節安排使得小說有了新鮮的時代氣息,雖不具普遍性,卻體現出未來鄉村城鎮化的前瞻性。
所以說,在龐大的農民主人公無力自述,大部分作家對農村的現實苦難實行選擇性沉默,農村題材被市場化的利益追逐冷落的大背景下,《果香》不僅選擇了農村題材,而且以腳踏實地的姿態將筆觸深入到鄉土中國的最基層,扎根泥土,最大限度地表現農村生活的真實性,表現農民的苦難與變遷,為農村這個重要卻多少有些寂寞的題材領域貢獻了一份力量,這是這部小說最有意義的地方,也是其最大的價值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