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天路

■撰文/石孝義

草原天路

草原天路，位于張家口市張北縣和崇禮縣交界的地方，西起張北縣城南的野狐嶺要塞，東至崇禮縣樺皮嶺。這條全長132.7公里的山間公路，像一條蜿蜒曲折的青色綢帶鋪展在連綿起伏的山丘間。“天路”沿途山色秀美、梯田縱橫、河流奔淌、溝壑勾連，草甸之上牛羊成群，山丘之頂?shù)娘L力發(fā)電機星羅棋布，公路一直伸向白云生起的地方，故此人們稱這條公路為“天路”。

去“天路”之前，我一直認為離京500公里內(nèi)不會有真正的草原，可當我從“草原天路”騎行回來之后，便徹底將這個印象轉(zhuǎn)變了。

■撰文/石孝義

情之所起——路

“草原天路”被中國的旅行者們冠以美國66號公路的美稱。66號公路對于美國國民來說是一種紀念式的愛稱，那條將近4000公里的“母親路”，在北美大平原上縱貫馳騁，可謂極其壯觀。而此刻我們腳下的這條“天路”與之相比雖然渺小許多，可那沿途變化多端的地貌，起伏跌宕的路面，在中國卻又著實不多見。

從進入樺皮嶺之后，路一下便陡了起來，一輛輛自駕游的汽車頭尾相接，一眼望不到邊，那一個個將近60度的斜坡讓人著實為車手捏把汗。摩托車從車隙間掛著一擋終于沖上了坡頂，停住車，風一下子便撞了過來。據(jù)說，這里是有名的風口，大風常年都保持在六七級。

“天路”是雙車道公路，青黑色的柏油路面在茵綠的草原上蜿蜒前行，像一條安靜的河水，隨著山勢起伏。瞭望四野，最能引起人注意的不是那周圍的景色，倒是那條腳下青黑的公路。當你在坡底時，它就在你眼前豎立著，當你處于山腰時，它竟已懸在你的頭頂了；當你上沖時，它仿佛貼到了你的臉上，而當你下沖時，它又跑進了你的懷里。這條路始終與你不離不棄，玩耍不休。那海一樣寬闊的原野，因為“天路”的穿行，硬生生地被一劈為二，筆直的黃色分道線像一條鎖鏈似的縫在草原之上。站在坡頂，路像草原上的河，彎曲著、回旋著，在那灰黃色的牧草與綠色的矮松之間回游，直到消失在遠方拔起的山丘之上。

“天路”就是這樣，在這草原上率性地、隨坡勢快活地前行著，沒有阻滯的感覺，俯瞰像青黑色的帶子，隨山飄舞，仰視則像帶子橫空飄展，綿延不絕。

目之所及——山

這里的山是連綿的，左右都望不到頭，山勢大都平緩，沒有突兀崛起的樣子，亦沒有險峻高聳的感覺，所以公路都是在這波浪形的山勢中穿行。

沿途有許多的觀景臺，可以讓你隨時停下來駐足眺望。“天路”的景致是很美的！上午，南邊的群山都陷在了熹微的晨曦之中。滿眼的綠色，隨著那波浪一樣的群山伸向天際。近處的山大多是鮮綠的、新綠的，還沒入夏的時候，甚至還泛著塊塊芽黃。整座山像鋪上了毛毯一般，毛絨絨的，偶然有成堆的小樹閃現(xiàn)。稍遠的山曲線變得柔和了、流暢了、輕松了，色彩變得更淺淡了、灰暗了，山面上的“絨”像被細致地修剪了一下，更加細膩、平滑。遠處的山有些縹緲，沒了山勢的縱橫，也沒了山丘的起伏，漸漸變得虛幻，終于與天融合在一起，逐漸失去了顏色，不再是山本來的綠色，而是一下子變成了藍色，近些的是深藍，遠些的是淺藍。讓人眺望時感覺心胸開闊，心曠神怡。

與天相接的地方，便是白云生起的地方。藍藍的天做襯，成片的、一朵朵的白云像成堆的棉花聚在了一起。越往近處，那云朵便越發(fā)獨立了，一朵一朵飄蕩在空中，慢慢地隨風挪移。于是地上便有了陰影，隨著山坡的起伏而扭曲，隨著云的飄浮而身不由己地慢慢移動。藍的天，白的云，綠的草，黑的影，真是相映成趣。再遠處，山變暗了，陰影變大了，有的整座山都罩在了陰影下，甚至還有整列山都浸潤其中的。陰影下的山也很美，深深的影子仿佛一下將山變得厚重了，這讓陽光下草原的顏色變得更加鮮艷、更加濃郁、更加生動。

身之所往——田

北方的梯田與南方的梯田是不一樣的。南方的梯田多是水田，誘人之處在于它的光影；而“天路”上的梯田都是旱田，沒了光影，似乎缺失了那濃妝艷抹的色彩與矯揉造作的細膩，但卻多了一種簡約與素淡，以及氣吞八荒的粗獷。

在“天路”上走著走著，有時不經(jīng)意間，便會從路這邊或那邊冒出一片梯田來，一道道弧形的壩子將山坡分割成了一塊一塊的田地，像一只只巨大的扇貝，遺落在山間。這些脫出草原整體顏色的色塊與線條，繽紛而統(tǒng)一。一路上，當你習慣了眼前那連綿不斷的山丘，色彩不變的綠色后，倏然間跳出那么一塊形色迥異的梯田來，你會眼前一亮。于是總會一次次地停車，情不自禁地跑過去按下快門。

梯田附近，有許多白色的風力發(fā)電機，高且粗的電桿，三片巨大的扇葉，近看有點像瘦削的城堡；遠看則幾十架，甚至上百架地布滿了周近的山頂，與那色彩斑斕的梯田相互呼應著，自成一道獨特的風景！

梯田的附近一般都會有人家，十幾戶，或是幾百戶，就那么一簇簇地包在梯田之中，像是花蕊。梯田的周圍有成行的綠樹，一行或是一片，或橫或豎地出現(xiàn)在梯田里，像是葉脈，雖然有些許雜亂，但煞是好看。

心之所向——村

零落在“天路”兩側(cè)的村莊有多少，我沒統(tǒng)計，但似乎每轉(zhuǎn)過一兩道山梁便會有小山村在路左或路右遠遠地坐落著。有點像隱居山林的隱士，也有點像流落到民間的官宦，但更像是土生土長的村人。

一目難望的平川，就那么在谷底平鋪著，那一大塊田地綠得是那么喜人，一條彎曲的土路像一根繩子似的從遠遠的公路上垂下來，在綠色的沃野中拖出一條淡黃的線。那條線越往前越細，終于在山腳下左右分開，包抄出一片紅色的村莊來。純一色的紅磚瓦房，像極了長勢旺盛的蘑菇，一堆又一堆占滿了整個山腳。

我最喜歡臥在半山的一座村莊。一塊本來平展的山坡一下子被“啃”下了一塊，紅磚的村莊就藏在了那塊凹進去的洼地里。四周高起的山地像個漏斗，山地上都是開辟出來的梯田，村莊正對的一道道梯田像幾十條織錦的帶子橫展在前面，黃的、青綠的、淡綠的、灰綠的、赭石的……一面山竟有這么多種顏色，實在是令人嘆服！陽光順向而來，村莊的眉目看得更清晰了，黑洞洞的窗戶，七扭八扭的院落，錯落的電桿，還有那粗大的煙囪，一條完整的路從村外闖進來，在村子的西南拐向了西北，再從西北分向每家。院墻好像沒有一家是完整的，都是用石頭堆起的半壁殘垣，圈不住人，只能擋住牲口，或許這就是純樸的民風吧！

雨，一直是含苞待放的樣子，終于還是沒有落下來。在“草原天路”上，因為路上的車太多了，幾乎連成了行，串成了線，所以摩托車只能在這車縫里穿行。好在是摩托車，我想若是汽車的話，真不知他們要用多少時間從這頭挪到那頭。但是因為草原的絕美景色，來時沒點燃多大興趣的我，一路下來，終于給了自己一個滿意的答復——不虛此行！盡管路途艱辛，但對我來說，我的生命在這個夏天又被引爆了一次，我這個行走在路上的生命，也在這個夏天增添了一份記憶，寫在路上，更寫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