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情若是久長時

◎白衣蕭郎

戀戀中國風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北宋）秦觀《鵲橋仙·纖云弄巧》

寒露夜，無意中讀到秦觀的詞，隔著山長水闊，只那么一瞬間，仿佛又在最美的光陰里望見，那些愛情濺起的清光碎片。

朝夕相處的愛情，如花團錦簇，鶯歌燕舞，一派春意融融。隔著花枝，仿佛讓人隔江猶見，紗窗黃昏后的芭蕉對話。《秋燈瑣憶》記載，蔣坦與秋芙朝夕相處，讀書填詞，情深不渝。某日晚，秋雨淅瀝，雨打芭蕉，點點滴滴，一時間讓蔣坦心煩意亂，于是提筆在芭蕉葉上戲作：“是誰多事種芭蕉，早也瀟瀟，晚也瀟瀟。”第二天秋芙在芭蕉葉上續書：“是君心緒太無聊，種了芭蕉，又怨芭蕉。”晨昏交接，光陰就在這一唱一和中，悄無聲息地老著。

《浮生六記》里，沈復與表妹蕓娘，也是一對朝夕廝守的風月眷侶。兩人“比肩調笑，恍同密友”。為看廟會，沈復給蕓娘出主意，女扮男裝……那些故事，溫暖真實得讓人心動。

而人各天涯、兩地相隔的愛情，好比泊在窗前的白月光，素靜、清幽，看似清冷，卻因為真，因為純，詩意橫生，別具風情。

那年，林君復漫游江淮，與一賞梅的女子邂逅。他們一見鐘情，卻遭到家人的強烈反對，最終不得不忍痛分離。臨別之際，姑娘含淚將自己的玉簪拔下，親手送到林君復的手中。而他無以相送，無語凝噎，唯折梅相贈。

盡管不得不分開，但他們的心始終是連在一起的。在隨后的日日夜夜里，他將對她無盡的愛戀，寫給了她賞過的梅花：“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也將無盡的思念，寫給了吳越的山山水水：“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送迎，爭忍有離情？”

再后來，他守著她送給他的玉簪，梅妻鶴子，少年，中年，直至終老。孤山上，還有他植的梅花，一樹樹，開得潔白無瑕。宛如他們的愛情，素潔、盛大，卻寂靜無聲。

當年，納蘭性德與盧氏兩情綢繆，相知相惜，卻也常常聚少離多。盧氏難產死后，納蘭亦在抑郁中追隨而去。然而，美好的愛情，永遠是不會死去的，他們“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的故事，至今依然被傳唱著，皎潔、清凈，一如窗前的月光。

小窗日落，疏柳淡月，朝夕相處，耳鬢廝磨，固然是愛的煙火本色；山高水闊，千里相隔，尺素傳書，兩心相知，又何嘗不是愛的深情表達？

愛是無言告白，愛是惺惺相惜，愛是長相廝守，愛是兩心相知。從前慢，一切故事都被隱在了江南煙雨中。你說，浮華萬千，生死瞬時，惜今生，只要最真、最煙火的愛情。

秋風送爽，鴻雁南飛。顰兒在來信中說，這世間最美好的事情，莫過于喜歡一個人，哪怕遙不可及，也要不顧一切地去見他。能和一個清雅的人，傾心相愛，即便遠隔千里，縱使不能朝夕相處，只要兩心相知，心境明凈，一心一意，也一樣可以美好得無以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