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潛法辨治惡性腫瘤思路探析

上官端丹+周紅光

摘要：近年來，中醫藥治療惡性腫瘤越來越受重視。本文介紹了溫潛法治療惡性腫瘤的理論依據，并結合案例，通過觀察患者臨床癥狀改善情況，表明溫潛法治療惡性腫瘤的有效性，為惡性腫瘤的中醫治療提供借鑒。

關鍵詞：惡性腫瘤；溫潛法；虛陽浮越；醫案

DOI：10.3969/j.issn.1005-5304.2017.12.025

中圖分類號：R27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04（2017）12-0102-03

Analysis on Thinking of Warming-settling Method for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Treatment of Malignant Tumor SHANGGUAN Duan-dan1， ZHOU Hong-guang1，2 （1. 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Jiangsu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Center of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Tumor with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Nanjing 210023， China； 2. Affiliated Hospital of 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Nanjing 210029， China）

Abstract： In recent years， TCM treatment for malignant tumors has gotten more and more attention. This article mainly introduced the theoretical basis of the warming-settling method for the treatment of malignant tumors， and confirms the effectiveness of it through the observation of the improvement of clinical symptoms patients combined with medical cases. It showed the effectiveness of warming-settling method for the treatment of malignant tumors， and provided references for TCM treatment of malignant tumors.

Key words： malignant tumors； warming-settling method； the syndrome of deficiency yang floating； medical records

目前，惡性腫瘤的常用治療方法有手術、化療、放療及中醫藥治療等，尤其中醫藥攻補兼施，注重整體調治，可以減輕患者放化療及術后并發癥，增強體質，防止復發和轉移，提高生活質量，延長生存期。溫潛法是指溫陽藥與潛鎮藥同用的一種方法，藥以溫陽的附子、桂枝、干姜等，從其性而伏其主，潛鎮的龍骨、磁石、牡蠣、龜甲、鱉甲等為輔，潛其陽而制其虛亢，具有引火歸原、導龍入海的作用，以治療腎陽虧損、虛陽浮越之證。茲就溫潛法治療惡性腫瘤虛陽浮越之證介紹如下。

1 溫潛法溯源

溫潛法源于仲景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秱摗?/p>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81473608、81373511、81273717）

通訊作者：周紅光，E-mail：zhouhongguang2288@163.com

辨太陽病脈證并治》云：“火逆下之，因燒針煩躁者，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主之?！鼻宕崥J安是“火神派”祖師，其創制的潛陽丹為溫潛法的代表方，由附子、龜甲、砂仁、甘草組成，具有納氣歸腎之功?！皽貪摗敝麆t由近代火神派滬上領軍人物祝味菊先生明確提出，“氣虛而興奮特甚者，宜與溫潛之藥。溫以壯其怯，潛以平其逆，引火歸源，導龍入海，此皆古之良法，不可因其外形之興奮，而濫予清滋之藥也”[1]170。現代醫家受其影響，善用溫潛法者有徐小圃、徐仲才等。

2 理論依據

2.1 腎陽潛藏的重要性

《素問·生氣通天論篇》云：“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故天運當以日光明，是故陽因而上，衛外者也?！苯沂玖岁枤獾闹匾?，人的生命活動依賴陽氣溫養，而腎陽為一身陽氣之根本。又云：“凡陰陽之要，陽密乃固，兩者不和，若春無秋，若冬無夏……故陽強不能密，陰氣乃絕；陰平陽秘，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強調人體陰陽平衡的重要性，而陽密為之關鍵，密乃“藏”之意，腎主蟄守位，為封藏之本，腎陽藏于腎陰之中，以發揮其溫煦推動之功，即少火生氣之意。所謂“壯火食氣，是亢潛之火也，非秘藏之火也?；饸鉂撁?，是謂少火。少火生氣，所以生萬物也，茍能秘藏，固多多益善也”[1]83，又“陰平陽秘，是曰平人，蓋陰不可盛，以平為度，陽不患多，其要在秘”[1]83-84。如腎陽虛衰，陰寒內盛，腎陽失于潛藏，則浮越于外，陰陽失去平衡，導致疾病發生，故腎陽潛藏對于腎臟發揮正常功能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2.2 腎陽虛衰是惡性腫瘤的重要病機

惡性腫瘤屬中醫學“積聚”“癥瘕”等范疇，《難經·五十五難》有“積者，陰氣也，其發有常處，其痛不離其部，上下有所終始，左右有所窮處”?！端貑枴り庩枒蟠笳撈贰瓣柣瘹?，陰成形”，指出腫瘤有形可征，屬陰邪。陽主動而散，可促進萬物的氣化，陰主靜而凝，可促進萬物成形。陽氣不足以抵抗邪氣，外邪因而客入機體，耗傷陽氣，久之陽益虛而陰愈盛，聚痰血等陰物而成形，發為癌病。《靈樞·百病始生》云：“積之始生，得寒乃生，厥乃成積矣?！笨梢?，陽虛陰盛為腫瘤發病的重要因素。而腫瘤往往病史較長，所謂“五臟之傷，窮必及腎”，腎為先天之本，水火之宅，元陰元陽之所在，為人體陽氣之根本，只有腎陽充足，全身的陽氣才能正常發揮其溫煦、推動等功能，氣血津液才能正常生成、運化及敷布，而不致形成痰、瘀等病理產物，從而不會形成“積”。endprint

2.3 虛陽浮越為惡性腫瘤的重要證型

臨床上，惡性腫瘤患者就診時絕大多數已經歷過手術、放化療、免疫等治療，而這些方法都可歸于中醫“驅邪”范疇，驅邪必傷正，日久正氣愈虛，導致腎陽虛衰表現更為常見[2]。腎為水火之臟，陰陽之宅，為封藏之本，若腎陰陽水火平衡失調，就會出現陰虛陽浮，失約之火上升，或陰寒內盛，無根之火外越的火不歸元的病理狀態[3]。臨床可見不少惡性腫瘤患者出現口干口臭、烘熱汗出、牙齦紅腫、便秘等一派火熱癥狀，用清熱瀉火、滋陰等治法并不能得到改善。而仔細觀察可以發現，此類患者往往有足冷、小便清長、夜尿頻多、大便溏等腎陽虛之征，表明其火熱癥狀乃腎陽虛衰，陰寒內盛，陰不斂陽，所謂“水寒不能潛龍”，下焦陽虛，則相火不能歸位，成為虛陽上越之浮火。

虛陽浮越，其本質乃陽虛陰盛，陰盛格陽，陽氣無處潛藏，可表現為虛陽外浮、上浮、下陷3種情況。虛陽上浮多表現為頭面部火熱癥狀，外越多表現為皮膚瘙癢等，下陷多表現為尿燙、便秘等，但究其根本，皆有腎陽虛衰表現。正如張景岳所說：“一曰陽戴于上而見頭面咽喉之間者，此其上雖熱而下則寒，所謂無根之火也，二曰陽浮于外而發于皮膚肌肉者，此其外雖熱而內真寒，所謂格陽之火也，陷于下而見便溺二陰之間者，此其下雖熱而中則寒，所謂失位之火也。”

3 典型病例

患者，女，60歲，2015年12月23日初診。2015年9月2日在北京協和醫院行左足部惡性黑色素瘤擴大切除術加全厚皮片移植修復術，術后病理示“切片1～4周邊已干凈，切片5原發性肢端侵襲性黑素瘤，腫瘤厚度1.6 mm，核分裂4個/mm2，組織學分期：T2期”。術后未使用抗腫瘤的西藥。既往有干燥綜合征病史5年余。刻診：疲勞乏力，前額頭痛明顯，烘熱汗出，急躁易怒，手心熱，左足冰冷，口渴喜熱飲，目干，耳鳴，尿黃，夜尿3～5次，便秘、二三日一行，納可，寐差，舌質紫黯、邊有齒印，脈沉緩略弦。辨證為腎陽虛衰，虛陽浮越。治以溫潛法、溫腎斂陽。處方：制附片（先煎）7 g，磁石（先煎）、龍骨（先煎）、牡蠣（先煎）、酸棗仁、澤瀉、浮小麥、白芍各30 g，茯神、知母、遠志、枳殼各15 g，桂枝、甘草、大棗、當歸、麥冬各10 g。7劑，每日1劑，水煎服。

2015年12月30日二診：夜寐、頭痛、耳鳴好轉，夜尿減少，仍便秘，咽喉干燥，急躁易怒，怕熱多汗，舌質黯紅隱紫、邊有小齒印。守方改制附片9 g、磁石45 g，加川牛膝10 g、玄參10 g、生地黃10 g、生大黃3 g，繼服14劑。

2016年1月13日三診：諸癥好轉，舌質淡紅、齒印不明顯。守方調理6個月，鞏固療效。隨訪3個月，諸癥好轉，病情穩定。

按：惡性黑色素瘤是人類皮膚腫瘤中惡性程度最高的腫瘤之一。有學者認為，陰寒內盛為本病主要病機，并將其分為脾腎陽虛、肝腎陰虛、氣血兩虛、濕熱下注、瘀血內結等型而制定治療方案[4]。本案為左足黑色素瘤術后，患者平素性情急躁，寐差，頭痛，烘熱汗出，口渴喜熱飲，手心熱，尿黃便秘，但兼疲勞乏力、左足冰冷、夜尿頻多等典型陽虛癥狀，故考慮為腎陽不足，肝陽虛盛，陰火外浮。另外，患者有干燥綜合征病史，考慮其陰虛為陽虛日久，陽損及陰，陰火上浮外越，耗傷津液所致。陽虛陰寒內盛，血行乏力，故舌質紫黯、邊有齒印，脈沉緩略弦。遂用溫潛法以溫補腎陽、潛納陰火。藥用附子溫攝浮陽；磁石、龍骨、牡蠣潛鎮虛陽，同時龍骨、牡蠣同用可交通陰陽，為治不寐之佳配；輔以茯神導陰火下行，知母引腎水上達，酸棗仁斂汗；浮小麥、甘草、大棗，乃甘麥大棗湯意，養心安神、和中緩急；桂枝，合甘草、龍骨、牡蠣，乃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意，能鎮納心陽，治療虛煩，兼桂枝甘溫通陽扶衛，為元陽歸位宣通通路[5]。正如《注解傷寒論》云：“辛甘發散，桂枝、甘草之辛甘也，以發散經中火邪；澀可去脫，龍骨、牡蠣之澀，以收斂浮越之正氣。”諸藥合用，共奏溫潛浮陽、導龍入海、交通心腎之功。

另值得注意的是，本案患者前額頭痛明顯、烘熱汗出、手心熱、口渴喜熱飲、目干等，乃虛陽上浮之象，而便秘則為虛陽下陷表現。因此，本案辨治的關鍵在于：①患者病史較長，雖呈現一派火熱癥狀，但其口渴卻喜熱飲、夜尿頻多、疲勞乏力等陽虛癥狀為辨證之關鍵，可采用“熱因熱用”反治之法；寐差、煩躁，乃陽虛陰盛、陽不入陰所致，以附子、磁石、酸棗仁等溫補心腎、潛鎮安神、調和陰陽，故二診時夜寐好轉，且加大附子、磁石劑量后，夜寐明顯改善；②患者有干燥綜合征病史，屬陰虛之證，考慮陽虛日久損及陰，故加知母、麥冬后，癥狀稍微好轉，二診遂加大附子、磁石用量，并加玄參、生地黃，擬增液湯之意，溫潛同時輔以增液行舟，則口干、便秘等得以改善；③切忌妄投大量清熱瀉火之劑，以免更傷陽氣，此患者火熱癥狀乃為標實，其本為腎陽虛衰，而陽虛日久往往因虛致實，出現局部實熱癥狀如便秘日久，故加生大黃清熱瀉火、攻積導滯，則便秘改善明顯。④無論其虛陽上浮、外越、下陷，伴有陰虛、實熱等癥狀，其本在腎陽虧虛，故應將浮越之陽潛于下焦，使之陰陽平衡。

4 結語

溫潛法適用于腎陽虛衰、虛陽浮越型的惡性腫瘤患者，臨床運用時要辨別火之虛實。實火宜用清熱瀉火之法，虛火則須進一步辨別陰虛火旺與虛陽浮越。陰虛火旺，乃陰液虧損，不能制陽，導致陰虧于下，陽亢于上。臨證運用溫潛法，宜溫陽同時注意滋陰，所謂“善補陽者，必于陰中求陽，則陽得陰助而生化無窮”；另外，虛火日久可轉為局部實火，可適當采用清熱瀉火之藥清瀉局部實熱?？傊?，對于惡性腫瘤的中醫治療，溫潛法不失為一種有效的方法，其關鍵在于辨證準確，溫陽與潛鎮藥物應有效配伍等。

參考文獻：

[1] 王致譜.民國名醫著作精華：傷寒質難[M].福州：福建科學技術出版社，2005.

[2] 李奕潔.溫陽法辨治惡性腫瘤的思路探討與典型病例分析[D].廣州：廣州中醫藥大學，2014.

[3] 王勇.引火歸元芻議[J].四川中醫，2011，29（7）：50-53.

[4] 尤建良.惡性黑色素瘤驗案三則[J].四川中醫，2006，24（1）：69-71.

[5] 王珊珊，李英英.郭立中運用“溫潛法”治療不寐經驗[J].河北中醫， 2011，33（9）：1285-1286.

（收稿日期：2016-10-04）

（修回日期：2016-11-24；編輯：梅智勝）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