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力量

顧向紅

〔摘要〕本報告呈現了一例剛進入小學一年級，上課不專心、好動、攻擊同班同學的學生的沙盤游戲治療案例。通過對來訪者父母和老師的訪問調查，以及對來訪者語言、行為的觀察和初始沙盤評估，得出該來訪者“自我”發展不充分的印象，故而對其進行了沙盤游戲治療。在沙盤游戲的“自由與受保護的空間”中，來訪者運用沙子、水、沙具進行積極想象，由此激發了自愈力。經過11次治療，來訪者的緊張、焦慮情緒明顯得到緩解，“自我”得到發展，這個發展著的“自我”能很好地按照一年級學生應有的規范來約束自己，咨詢效果良好。

〔關鍵詞〕沙盤游戲；初始沙盤；自我；輔導個案

〔中圖分類號〕G4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17）32-0040-05

一、初始訪談

1.初始印象

小嘉（化名）是個個子適中的小男孩，皮膚很白皙，但缺少一種紅潤。他牽著媽媽的手進來，小臉蛋繃得緊緊的，幾乎看不到表情。我說：“你好啊！”他就全神貫注、一言不發地盯著我。我蹲下身問他：“你愿意在這里玩一會嗎？”他沒有說話，略微遲疑后，輕輕點了點頭。于是我從他媽媽手里牽過他的手，帶著他參觀我們的指導中心。他走路輕輕、悄悄的，幾乎聽不到腳步的聲音。經過沙盤室門口時，他站住，好奇地向內張望，我就順勢把他帶了進去。

初次接觸小嘉，他嚴肅的表情、警惕的眼神讓我感受到了他的緊張和戒備。不過，我也從他好奇、渴望的神情里看到了他對這個世界的探索欲望。他在我身邊輕輕、悄悄地走著，一種心疼的感覺在我心頭升起。是什么讓他如此小心翼翼？

2.求助原因

小嘉，男，8歲，獨生子，我校一年級新生。班主任反映小嘉開學兩個月以來不遵守紀律，上課不專心，課上用紙團扔后排的同學，兩周前還打了同學一巴掌。每當老師喊到他名字時，他就驚恐地望著老師。班主任和家長溝通過多次，家長也反映小嘉自從上了一年級，就特別固執，每次被問到在學校表現好不好時，他就很緊張，還不敢給爸爸看他在學校獲得的“星星”（老師根據學生各種表現發放給他們的獎勵）顆數，因為他常常是班里獲得“星星”最少的孩子。不守紀律、上課不專心、喜歡攻擊同學的現象在最近兩周越來越明顯。因此，班主任建議他來做心理咨詢。

3.個案背景

成長史：

在2014年11月9日對小嘉的爸爸做了訪談，了解到以下情況。

（1）出生前后：小嘉是爸爸、媽媽的戀愛結晶，媽媽自然懷孕后足月剖腹產，懷孕前5個月妊娠反應較強烈。在孕期內媽媽沒有工作變動，沒有生過病，也沒有較大的情緒波動，家里也未發生任何重大變故。小嘉出生時身體健康，出生后母乳喂養至8個月大，前4個月都由媽媽帶，之后因為媽媽要上班，白天就由外婆帶，夜里還是媽媽帶。當時他們住的地方靠近馬路，所以環境比較嘈雜，小嘉也不太好帶，經常會哭鬧，尤其是夜里。

（2）1～3歲：小嘉住所是固定的，大約14個月后蹣跚走路，會走路后就開始牙牙學語。這期間小嘉和外婆在一起時間較長，外婆非常喜歡整潔，注重禮儀，在照顧小嘉時常常強調要小嘉懂禮貌、守規矩、講衛生，爸爸和媽媽倒不是很強調這些，但他們都是教師，平時工作忙碌，所以陪伴小嘉的時間很少。這期間小嘉經常生病，比如感冒、鼻炎、頭痛、皮膚過敏，還有過一次高熱驚厥，一次支氣管哮喘。

（3）3～6歲：因為小嘉經常生病，所以5歲才上幼兒園，入園期間也是隔三岔五地因病請假，一學年來，真正上課時間不足三個月。他不太遵守上課紀律，課上經常自由走動，只有對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才表現出專注。和同學們相處還算融洽，沒有攻擊過同學。6歲那年夏天得了病毒性心肌炎，在醫院住了兩周。

爸爸認為，小嘉的問題是在后來成長的過程中由外界因素造成的。那么媽媽怎么想呢？

母親講述：

媽媽在說到小嘉的問題時顯得比較焦慮。

她說：小嘉最近特別固執，叫他不要玩玩具，他就當沒聽見；教他書寫順序，他偏按自己錯誤的方式寫；讓他不要看電視，他就偷偷看，被發現后他就說電視機不是他開的。平時他喜歡拼裝各種模型，常常一個人一聲不吭地玩，還非常喜歡小蟲子，他說長大了要當個昆蟲學家，每次到公園里就尋找各種蟲子，并把蟲子裝進瓶子里帶回家，在家養了幾天后他說蟲子應該回大自然去，于是就放生了。就讀一年級以來，班主任經常向家長反映小嘉在學校上課不專心，還攻擊其他同學。爸爸、媽媽對其進行了批評教育，還懲罰他不能玩玩具，每次小嘉都低頭認錯，但一到學校就又管不住自己。小嘉特別不喜歡爸爸教他做作業，爸爸指出他的錯誤時，他就說蔣老師是這么教的，所以堅決不改。因為各方面表現不好，小嘉獲得的“星星”顆數很少，當爸爸要查他的“星星”時，他就說他一點也不稀罕老師發的“星星”。但有一次他的“星星”顆數超過了十顆，他一回家就主動拿給爸爸看了。

班主任觀察：

（1）小嘉特別喜歡小蟲子，課間就跑到教室前面的花園里挖蟲子，他經常把蟲子放到紙做的盒子里帶回教室，上課時雙手藏在臺箱里玩蟲子，老師一提醒他，他就驚恐地抬起雙眼望著老師，但是片刻之后又忘了剛才的提醒。老師擔心這樣會影響他的學習，后來就要求他把抓來的蟲子放在書柜上，下課后再去拿著玩。看上去小嘉上課總是不聽的，要么玩蟲子，要么找前后左右的同學講話，但是他每次默寫的成績倒也能得優。

（2）小嘉經常用紙團扔同學們，同學們常向老師報告小嘉的不好。兩周前不知道因為什么他打了同學一巴掌，事后老師調查情況，兩位孩子也沒說明白來龍去脈，后來小嘉爸爸買了巧克力送給挨打的同學，并讓小嘉道了歉。“巴掌事件”之后兩天，小嘉又不知什么原因而向另一個同學吐口水，班主任問他為什么，他驚恐地看著老師不說話。老師沒忍心批評他，只要求家長多管管。

（3）小嘉的小臉蛋總是繃得緊緊的，很少看到他的表情，每次聽到老師喊他，他都警覺地看著老師，眼神像只受傷的小鹿。他喜歡奔跑和轉圈，常看見他伸開雙臂在原地不停地轉，也不見他有暈的感覺。endprint

4.心理評估

對小嘉的各種信息收集之后，我自己也做了仔細的觀察。我感到小嘉顯然處于一個非常緊張和焦慮的狀態。這種焦慮使得他在適應一年級的學校生活上非常困難。在心理上，這種焦慮可以理解為他的“自我”發展不夠充分，我感到他的“自我”是脆弱的，所以不足以使他完全理解外部環境對他的要求。“自我”的成長不足牽扯了他的精力，使得他停滯在一個不充分的意識狀態之下，故而他只能以一種向外去打擾他人的方式讓自己的焦慮得以緩解。而我的工作，正是要幫助他看見自己的力量，以及成長的愿望，他對于這個世界的好奇心正是他可以借用的資源[1]。

二、初始沙盤

第一次沙盤 戰場

在我介紹完沙盤游戲后，小嘉盯著沙面看了一會兒，隨即輕輕地把雙手按在靠近胸前的沙子上，臉上掠過一絲淺笑。然后他用雙手慢慢地把沙子往前推，推了大約有20厘米長，又用兩只食指輕輕地戳了幾下沙子，他抿著嘴巴，嘴角微微上翹，想笑但又不敢笑的樣子。我好奇地看著。接著他拿來一輛汽車，汽車在沙子里一會兒逆時針、一會兒順時針繞行，車子大部分時間在深陷的沙堆里行駛，看上去比較艱難，有時完全淹沒在了沙堆里，但每次都能再次駛出來。開了一會兒車，他用手指在中間靠上方畫了一個圓，把一架大飛機放在圓心，一排綠色塑料板豎在飛機前面，他看看我，輕聲地告訴我：“這是保護墻。”我微笑著點點頭。接著他手執一輛綠色坦克從沙盤左下角慢慢開到左上角，一艘黃色快艇從沙盤右下角慢慢開到坦克相對位置，又把一架黃色飛機放在大飛機上方。然后他拿著變形金剛在空中依次飛過右側、下方，最后懸在左下角。突然，他又手執變形金剛將它飛回沙具柜去了。他在柜子上找來一個綠色的軍人放在左上角。這時，正好時間到了。我問：“這個畫面有名字嗎？”他說：“這是‘戰場。綠色和黃色兩方在打，三比二，最后綠色一方贏了。”

小嘉的初始沙盤讓我產生了幾種不同的感覺：

（1）空洞：使用的沙具不多，沙畫顯得有些空洞；顏色也很單調，有一種孤獨感。

（2）戒備：撫沙的節奏、速度、力度讓我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和戒備。

（3）掙扎：汽車在沙子里緩慢地行駛，忽而淹沒在沙子下，忽而鉆出沙面，似乎在告訴我他的生命旅程走得很艱難，時常會有外力（外婆的要求、爸爸媽媽的期待、學校的規章制度）將他的“自我”淹沒，他在不屈不撓地掙扎著。

然而在其中我又被深深地鼓舞，因為我又看到了：

（4）轉化：綠色的坦克從象征著無意識領域的左下角向上行駛，黃色的快艇從代表著“母性”的右下角向上行駛，它們相交于代表著現實層面的區域，最終是綠色一方打敗了黃色一方，似乎在說此刻他的力量壓倒了外界的干擾力量，他安全了。

（5）能量：變形金剛象征著一種超自然的力量，最后停在左下角，讓我感覺到在他的無意識中一直存在一種自我救贖的力量。

初始沙盤讓我看到了小嘉的兩面。我既驚訝于他受到的創傷，又為他擁有的內在能量而喜悅。我想他要運用這個“自由與受保護的空間”，自由地呈現自己，以看見“自我”，感受內在的資源，發展、形成“自我”，然后再安心地融入到現實生活中去。我被這個想法鼓舞著，帶著好奇，想要陪伴他向前。

征得他的同意后，我拍了照。然后他準備拆除沙具，我告訴他這是我做的事，但他好像沒聽見，依然默默地收沙具。想起他外婆對他的要求，我剎那間理解了他的行為，于是依了他。

第二次沙盤 吞噬

小嘉看見我就抿著嘴笑了，爸爸說：“叫顧老師呀！”他鼓著腮幫子一個勁地笑，但沒有叫。我笑著摸摸他的頭，示意他沒關系的。想起他上次繃得緊緊的小臉蛋，再看他今天的笑容，感覺我們之間親近了很多。

今天他的沙畫反復呈現吞噬、危險，似乎在向我表達他生命過程中遭受到的干擾，這個“自我”反復受到外界的吞噬，但讓我感動的是不斷被吞噬的同時，也不斷有力量來救贖，還有新生命來補充。最后他主動向我講述他的生活，這讓我感覺到他正借由沙盤的容器，使得自我救贖的力量得到了容納與發展。

這次我還沒來得及拍照，他就拆除沙具了，我再次告訴他不必幫我做這些事的，但他依然像沒聽見似的。我理解地看著他，不再做任何要求。

三、沙盤游戲過程分析

第三次沙盤 風景區

媽媽告訴我小嘉昨天就開始問：“什么時候帶我去顧老師那兒？”聽起來他非常渴望來這里。

游戲過程中小嘉邀請我一起玩，主動給我講解……盡管前半部分依然遭遇危險，但風力十足的甩干機，以及他表現出的活潑都顯示了他內在生命能量在活躍地流動著。

后半部分是生機勃勃的“風景區”。小嘉在沙畫中擺放了各種食物，食物代表著一種滋養，它們出現在右下角，這個角落是移情的部分，這意味著小嘉期待著一個能夠滋養他的關系。同時，左下角出現的教堂，讓我感受到小嘉內在那股自我救贖的力量正從無意識中緩緩涌現。在沙畫中間有一個小男孩正穿過密林向前走去，這是因為在這個自由與受保護的空間里，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方向，感受到滋養，感受到他自己的人格發展是受到關注和保護的。而那顆鮮紅、甜美多汁的草莓正是他無意識中對美好新生活的想象吧。

做完沙畫他顯得特別開心，并把沙畫命名為“風景區”。然后迫不及待地要求我拍照，傳給他爸爸。我感覺一方面他知道這是外部世界希望他表達的狀態，這是能得到表揚的自己；另一方面也許是經由沙盤的容器，無意識中的心靈密碼在這里得到了表達，并被他感受到了，由此他很確信自己該往哪里走。他為這個發現而欣喜和激動，想要和爸爸分享。

第四次沙盤 破爛房

小嘉滿面笑容地進來，他雙手按在沙面上，留下了兩個小手印，抿嘴笑笑，然后把小腦袋伸向沙盤，直到額頭抵在沙面上，并用力壓了兩次，然后開心地看著我笑。接著他造了一所房子，但最終房子被推倒了。

當我舉起手機拍照時，他說：“這是‘破爛房，不要拍照。”他是那樣著急，在他看來這樣雜亂無章的狀態一定是不好看的、不被大家喜歡的吧？在現實生活中，也許就是這些是非、好壞的標準在不斷地干擾著他、左右著他。endprint

“房子”是個體內在穩定與安全的象征，小嘉今天透過與治療師之間的移情作用，在他內心深處創造了一個安全空間，但“自我”的脆弱和外在世界的干擾還不足以讓這個空間穩定、牢固。也許他還在試探、還在醞釀，我給予他深深的理解，繼續耐心陪伴，我知道花開需要時間。

第五次沙盤 兵器庫

小嘉造了史前兵器庫，鋪了L型草坪，空白處擺滿了綠色植物。

可以感受到他正借由這個自由受保護的空間明確了自己的發展方向，他退回到自我發展的第一個階段，并在這里發現及穩定自己。

結束時，媽媽告訴我：“小嘉上課比原來專心多了，昨天在課上被蔣老師表揚了兩次，這周還獲得了18顆‘星星，他一回家就舉著‘星星給爸爸看。”可見他漸漸發展的“自我”意識正在促使他理解外部世界對他的要求，并根據這些要求規范自己的行為。

第六次沙盤 秩序井然的魚池

小嘉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15分鐘，媽媽說他在家里吵個不停，甚至昨天就想來做沙盤了。

這么迫不及待地想做沙盤，可以想象其內心的無意識有很多材料正在涌現，他需要一個容器去抱持。這讓我再次確認小嘉內心豐富與充沛的能量。他的這種迫不及待也感染了我，我的情緒也變得激越。

今天的沙畫色彩豐富、秩序井然，沙畫中鯨魚、鰩魚和其他小魚生活在同一個魚池里，象征著史前恐龍被所有的魚兒揍得不見蹤影，可見小嘉新生發的勇氣和力量已經足以幫助他克服他自被孕育以來就被包裹著的沖突。他想要生長的愿望這樣強烈，活潑的生命力是他克服沖突與困難的生命起源。同時，左右兩架水車也顯示小嘉有能力調用自己的能量了。

結合老師昨天告訴我的話（小嘉數學測驗得了滿分加星，語文得了95分，上課也越來越專心，攻擊同學的現象也不見了），可以理解為小嘉的內在正走向和諧、有序的狀態，現在，他可以從這個受保護的空間當中應付外部世界的危險了。

第七次沙盤 開花的樹

小嘉帶了一條蜈蚣過來，他與蜈蚣做著各種游戲。

這個極具創造性的孩子，一旦啟動了自愈力，他的創造性就這樣源源不斷地涌現出來。自制的甩干機曾經吹干了心海中的潮水；現在他又嘗試用馬車拉著平板車運送蜈蚣，與蜈蚣進行著多彩多姿的游戲。蜈蚣，可以是他自己的消極的情緒，也可以是他消極的母親情結……無論是什么，蜈蚣得到喂養，沖突得到轉化。

而沙盤中那棵開花的樹也許就代表了小嘉自己，它在指揮著整個成長歷程。我越來越喜歡這個可愛的小男孩了，仿佛在欣賞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喜悅在我心中舞動。

第八次沙盤 艱難的旅程

小嘉在沙盤中開火車、吉普車、挖土車……柜子上所有類型的車都放到了沙盤里，它們排著隊繞著沙盤四周開動，開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他說：“它們還是回不了家。”

可以看到小嘉這段旅程走得很艱難，象征著母性的蜘蛛不斷出來干擾這列車隊，時時阻斷他的自我成長之旅。然而，借由前面一次又一次獲得的安全感，這股生命力量始終在頑強地流動，但這個心靈堡壘還不夠堅強，回家的路再一次被阻斷，正因為這樣，我也堅信小嘉的“自我”在不斷地強大。

第九次沙盤 凝聚身心能量

他很自然地面對我坐在我的雙腿上，然后滔滔不絕地向我介紹沙盤中的各種恐龍，一直到這節課結束。

在現實生活中，小嘉也越來越安心了。老師告訴我，小嘉現在和班里其他同學相處很融洽，他每天都帶一本關于昆蟲的書到學校，課間時常有同學圍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看書，聽他講昆蟲的故事。聽課也越來越專心了，眼神基本上都能跟著老師走。可見，小嘉的身心能量在沙盤中得以提煉和凝聚，這使得他能夠帶著確定感走入現實生活，而他與生俱來的對昆蟲的興趣也得到了恰當的表達。

第十次沙盤 產卵節

小嘉一進門就對我說想做濕沙盤，他在沙盤里擺放了很多魚，大部分魚正在產卵，因為今天是“產卵節”。最后，他拿來三只海星，最大的橙色海星是爸爸，旁邊略小的橙色海星是媽媽，下面緊跟著的藍色海星是孩子，爸爸媽媽正帶著小海星一起去旅行。他注視著自己的沙畫，笑容在嘴角蕩漾。

我將今天的沙畫理解為一種“轉化”。在這里，孕育了很多美好的意象。特別是他為兩條魚創造了產卵后回到大海的通道。借由這種象征性的表達，他化解了一個對于兒童的成長來說，非常重要的一個沖突，即：爸爸媽媽為什么會與自己分離，無法時時刻刻與自己在一起？當兒童懂得，他自己有能力成為獨立的不依賴于他人的個體而存在時，這是自我發展的重要一步。而各種海洋生物的產卵，即表明了他的內心有無限的憧憬，期待著走向未來的各種可能性。

魚兒產卵象征著新生命的誕生，在這里小嘉用“產卵節”這樣一個節日慶祝“自我”的新生。并且這個新生的“自我”與爸爸、媽媽去經歷一種全新的關系，一段新的生命旅程。這讓我感動無比。

第十一次沙盤 火山爆發

小嘉滔滔不絕地跟我講昆蟲故事，又告訴我他最喜歡的昆蟲是螳螂，而且是綠色的，第二喜歡獨角仙，第三喜歡金龜子，第四喜歡七星瓢蟲。大約10分鐘后他做了一幅沙畫——火山爆發。

看著他神采飛揚地講述著昆蟲，我豁然頓悟他對昆蟲的迷戀。在大自然中，很多昆蟲作為媒介與植物共存。在弱肉強食的生物鏈里，昆蟲看似弱小，卻可以依靠強悍的繁殖能力以及警覺的復眼等生存。小嘉對昆蟲的親近，正是一種象征性的隱喻，即表示他擁有這種死而復生、周而復始的再生性。瑪雅人認為，每天天明，都是人的再生，我們每天在晚上死去，在白天再生。而那座火山，象征著他的“自我”得以叢集，他的能量噴薄欲發。

小嘉沙盤中的表現，以及他在外部世界的生活狀況都在表明他的“自我”已經得到很好的發展，他已經有能力獨自去面對他的生活。因此，我們在這次游戲結束后約定暫時結束咨訪關系。

四、沙盤游戲的效果與評估

小嘉在初始沙盤中顯現了自己的焦慮不安以及能量所在，我對其初始沙盤中的細節、組成內容，以及沙畫中的象征和隱喻給予理解，并像奇珍異寶一樣守護著他的心靈圖像，借由這種無條件接納，小嘉感受到他是安全的，他可以安心自在地在這里表達自己所有的想法，實現其意識和無意識的持續對話。在這個自由與受保護的空間里，他的心靈處境通過象征得以表達，并被感受到，他脆弱的“自我”因此而不斷地被看見并強化，故而小嘉終于在第三階段的第十次沙畫中獲得了新生，更可喜的是這個新生獲得了爸爸、媽媽的引領。最后，這個“自我”的能量在第十一次沙畫中得以凝聚[2-3]。

他的外部世界生活也變得井然有序。爸爸媽媽說他不再像原來那么固執，老師反映他在課堂上越來越專心聽講，因此獲得的小“星星”也越來越多。他不再像只受驚的小鹿，時時提防著危險，所以他的攻擊性也不見了。課后，很多同學都喜歡與他一起捕捉小蟲子，喂養小蟲子，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了。

參考文獻

[1]多拉·卡爾夫.沙游：通往靈性的心理治療取向[M].黃宗堅，朱慧英譯.臺灣：五南圖書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7.

[2]茹思·安曼.沙盤游戲中的治愈與轉化[M].張敏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

[3]高嵐.沙盤游戲療法[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

（作者單位：江蘇海門市東洲小學，南通，226100）

編輯/杜文姬 終校/于 洪 巨明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