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曾勛
一生不讀石黑一雄,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文_曾勛
近日,瑞典學院將2017年度諾貝爾文學獎頒給了日裔英國作家石黑一雄,理由是,“石黑一雄的小說,以其巨大的情感力量,發掘了隱藏在我們與世界聯系的幻覺之下的深淵”。村上春樹再度陪跑催生了這樣的梗:世界人民欠村上春樹一個馬拉松陪跑獎,由小李子(萊昂納多)頒獎。
作為一年一度的文化“盛宴”,閱讀諾貝爾文學獎作品,幾乎成為了文青們的必修課。不管獲獎者多么“生僻”、“爆冷”,一定能引來不少迷或偽迷自稱是其擁躉。
果不其然,一篇名為《人這一生,必須要讀一次石黑一雄》的文章隨即走紅網絡,該文具備了新媒體時代網文的一切特質,比如有目的的鼓動性、內容與標題的完全脫節等等。該文宣稱的“必須要讀一次石黑一雄”的原因實在牽強:“石黑一雄是村上春樹最欣賞的作家”,“連《血戰鋼鋸嶺》的男主安德魯·加菲爾德都是他的小迷弟”。對于石黑一雄作品的內容與價值,沒有絲毫提及。
一搜索該文標題,網上已經有了接近10萬的檢索信息,各大門戶網、公號自媒體紛紛轉載蹭熱點。然而,喧囂背后是落寂。姑且拋開書商寫軟文推波助瀾的嫌疑,“一生必讀××”的論調背后,不僅是文風的嘩眾取寵,更暴露出了某些文化精英對于“語文滑坡”“文學邊緣化”的恐慌。
幾年前,針對年輕人漢語和文字水平日益滑坡的現象,某知名學者疾呼“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年輕人不懂穢亂秦國后宮、想謀害嬴政的“嫪毐”的讀音、不懂誣陷民族英雄岳飛的奸臣“萬俟卨”的讀音也就罷了,居然連“斬獲”、“戕害”、“粗糲”這些普通詞匯也會寫錯,成天就知道“醬紫”“稀飯”等別出心裁的網絡新詞。
于是,這幾年,人們一直被這樣的強勢論調裹挾:我們的知識水準、道德危機,跟語文水平的滑坡、文學的邊緣化密切相關。在那些他國人均閱讀量多少多少的數據之下,我們默默接受了“中國人不讀書”的事實。
這種恐慌是世界性的。真有必要嗎?是否有危言聳聽之嫌?美國一名商業大片制作人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文學不死,它會以各種形式繼續存在,并積極地影響世界。
在商品經濟高度發達的當下,“文學性”在娛樂化中被消解或轉化,卻并未消失——“讀者”變成了“觀眾”,“審美”蛻變為“消費”。這樣的轉化未必弊大于利,反而對久居書房的作者帶來了價值觀和寫作方式的挑戰與更新。
由于智識的有限性,人們也許不知“嫪毐”、“萬俟卨”的讀音,但是隨著文化樣本的豐富,主流文化觀念趨于健康與理性的事實無需置疑,“一代不如一代”的論調顯然言過其實。
無論什么時代,讀書的人仍然在讀書,寫作的人仍然在寫作,思考的人仍然在思考。不認識那幾個生僻的字眼,并不能作為知識水平退化的論據;不讀石黑一雄,生活也不會壞到哪里去。
實際上,無須感嘆諸如石黑一雄這樣的寫作者被喧囂與繁華遮蓋,純文學歷來都是社會的邊緣載體,從來都是少數人的精神食糧,正是因為它的邊緣化與稀有特質,從而顯得彌足珍貴。
我們推崇閱讀的價值,推崇文學的意義。但是以文學的名義,否定文明的新形式,否定一代人的生活方式,這樣的精英思維,是不是也應該反思呢?

“破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