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迪
摘 要: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來,學界針對話語中女權主義者身份建構方式的研究層出不窮,關于女權主義者如何通過詞匯手段在篇章中建構身份的研究卻是少見的。本文通過分析語料,從稱謂詞語選用、性別指稱語選用、泛指詞語去標記化三個方面分析女權主義者的詞匯選用方式,嘗試發現女權主義作家在構建篇章時的詞匯偏愛。
關鍵詞: 女權主義 身份建構 詞匯手段 詞匯選用
引言
男性與女性在使用語言時對詞匯的選擇是不盡相同的,此現象的存在吸引了許多社會語言學家的研究目光。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隨著國外女權運動的興盛,眾多學者開始對比分析男性語言與女性語言的差異,研究女權語言的特點。然而,除上述角度之外,單純站在詞匯角度對于女權語言的分析還是鳳毛麟角。
本文討論女權主義作者這一群體在構建篇章時詞匯選擇和使用的特點,以期發現女權主義者是如何通過詞匯手段構建自身身份的,文中出現的語料分別選自北京語言大學BCC現代漢語語料庫、國內作家李銀河的作品及博文、法國作家西蒙·波伏娃著(李強譯本),2004年出版的《第二性》的部分選段,其他語料來自網絡搜索。
一、稱謂詞語選用
由于社會分工的不同,以及舊社會對于男權的盲目崇拜,舊時對于女性的稱呼多來自于家庭范疇,女性作為一種“非獨立”的社會群體,被普遍稱為“婦女”。
(1)幾十萬市民(主要是婦女)參加修筑防御工事。(沈永興,《二戰全景紀實》)
(2)朱的原妻伍若蘭(一位革命婦女)已于一九二八年遭國民黨殺害。(哈里森,《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
以上例子證明,在非女權主義身份作者建構的篇章(包括翻譯篇章)中,“婦女”一詞的使用頻率是十分高的,這與舊社會對女性定位以家庭范疇為基準有密不可分的關系。值得關注的是,在以非女權主義者為敘述視角的篇章中,提到女權主義者的訴求,還是使用“婦女”一詞。
(3)一群女權主義者在那里高喊抗議口號:“我們要婦女權利,不要右派婦女”,我不得不從她們中間擠出一條路來。(撒切爾,《通往權利之路——撒切爾夫人自傳》)
在女權主義者構建的篇章中,多見“女性”、“女人”等不帶范疇化色彩,單純從生物角度區分性別的詞語。在描述性別對立的情況時,一般選擇“男人”、“女人”等客觀色彩濃厚的詞語。
(4)反對對女性這個性別的歧視,努力提高女性在人民代表大會及各級領導班子中所占的比例,提高女性在社會生產勞動中所占的比例,提高女性平均收入水平……(李銀河,為女權主義正名)
(5)男人認為“雌的”即使用在沉默的無害動物身上,也是危險和卑劣的,這顯然是女人引起了敵意的聯想。(波伏娃,《第二性》)
二、性別指稱詞語選用
現代漢語中原本只存在一個“他”泛指代男性和女性,“她”字是后來才被造出專門用來指代女性的,但“他”與“她”的對立導致在性別不明時,作家常常需要使用“他(她)”這一方法標注性別,有些作家為了避免出現性別歧視的誤會,甚至在指代對象性別不明時使用“ta”代替這一方法,這正是“去標記化”的體現之一。
女權運動的影響導致許多女權主義者開始創造新的詞匯,不再依附于原有的詞匯系統。甚至有極端的女權主義者在文本中使用女性詞指代全部性別群體,如Scientific American1978年第5期曾刊登過一篇題為“ The Acquisition of Language”的文章片段:
(6)An adult who finds herself in a group of people speaking an unfamiliar foreign language may feel quite uncomfortable.(當一個成年人同一群用她不熟悉的外國語講話的人相處時,會覺得很不方便。)
很明顯,這個例子中的“adult”在英語中的所指應該是既包括男性又包括女性的,如在一般英語篇章中,使用“he”,“his”,“himself”進行指代才符合語法規則,該文作者使用“herself”與“her”進行指代,這一手段貫穿其整篇論文,可見這種行為在她的個人言語中已經成為一種模式。
三、泛指詞語去標記化
西方解構主義者稱現代社會是“陽具中心”,也是“詞語中心”社會,德里達將這兩詞合并為“陽具詞語中心”①。以上針對漢英性別詞語的分析可以證明,在性別詞語語義構成乃至篇章分布等方面,普遍存在泛指詞語去標記化現象,這是性別歧視在性別詞語中的一個具體體現。
在漢語中,有許多表示不同職業或享有不同社會地位的詞語,其中表示地位顯赫、受人尊敬的職業,具有肯定男性的內涵意義;而表示地位低下、微不足道的職業,則有肯定女性的內涵意義。這個現象我們從某些社會新聞中可窺一斑。
表示地位顯赫、受人尊敬的職業如需告知主體是女性,則要在職業前注明“女”:
(7)蕪湖女醫生見義勇為,車禍傷者死里逃生。(新華網安徽站,2017年8月11日)
(8)凌晨兩點武漢醫生夜班搶救4個病人后猝死。(西電網,2017年8月13日)
表示地位低下、微不足道的職業如需告知主體是男性,則在職業前注明“男”:
(9)子女強行換男保姆,老人報警求助。(重慶商報網,2017年6月12日)
(10)7座頭等艙的貪腐書記被公訴,連家中保姆都獲刑。(新浪網,2017年8月12日)
在女權主義者的文章中,當提及職業,即使是在專門指代某個職業中的女性時,也不會刻意強調性別,以期達到“男女平等”的效果。如:
(11)女性應打破玻璃天花板,成為真正的企業總監。(李銀河,《對女性在職場遭遇的性別歧視的一個社會學分析》)
(12)例如,想象一下在報紙上出現對總統的這樣一句評價:我想知道他是否能夠像女性那樣做個好總統。(李銀河,《女性主義》)
(13)女性運動第一次浪潮中最著名的領導人是沃斯通克拉夫特。(李銀河,《女性主義》)
根據語境推測,我們可以明確以上例句中表示受人尊敬職業的三個詞語“企業總監”、“總統”、“領導人”在各自的篇章中都指示女性,但在文中卻沒有使用性別標示詞,這與傳統的詞匯標示方式具有很大不同,是女權主義者倡導平等的詞匯手段之一。
結語
女權主義者之所以要采用詞匯手段建構身份、表明立場,是因為與女性在社會中所處的弱勢地位有密不可分的關系,女權主義者在篇章中的特殊的詞匯選擇,其實反映了女性作家、女性學者的詞匯偏愛,在這一點上,我們的研究是具有普適意義的。
除此之外,女權主義者建構身份有哪些其他手段尚待發掘,男性作者和女性作者在選擇詞匯時具有哪些差異,漢語文本與翻譯文本應怎樣進行以詞匯選擇為唯一變量的研究,這些問題都需要搜集大量語料,進行系統的數據統計,此方面本文未涉及,在后續研究中值得考察。
注釋:
①陳順馨.中國當代文學的敘事與性別[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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