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在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發(fā)展進程中,隨著媒體傳播的不斷發(fā)展和民眾法律意識的逐漸增強,公民更加熱衷于在公共社交平臺中發(fā)表自己對法律問題或案件的評論與想法,例如前期發(fā)生的“山東聊城辱母殺人案”,網上輿論沸然,人人熱議,最高人民檢察院派員也介入調查。民意與司法之間存在何種關系?司法機關在“滔天民意”之下,是否還能保持理性與中立,嚴格依照法律規(guī)定進行司法活動?如何發(fā)揮民意對于司法進程的作用?本文通過理論評述和實證分析的雙重角度,試圖對上述問題進行解答。
關鍵詞 民意 司法 法治國家
作者簡介:王伊琳,成都外國語學校,研究方向:法學。
中圖分類號:D926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11.143
一、引言
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發(fā)展進程中,伴隨著傳媒手段的不斷發(fā)展和公民法律意識、法制觀念的不斷增強,公民表達自由意志的途徑變得多樣而快捷;對于法治熱點問題,更多公民愿意通過公共平臺積極思考、獻言獻策;這是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建設的重要進步。然而這種“欣欣向榮”、“人人議法”的現象背后,也存在諸多問題。當“滔天民意”橫亙于正常司法程序的面前,而司法機關在此情形之下是否還能保持理性和中立,嚴格依照法律法規(guī)進行司法活動,是值得深思的問題。
縱觀近年的司法案例,民意民情對于司法的重要推動抑或重大沖擊兼而有之。2006年影響巨大的南京“彭宇案”引發(fā)了大眾對于“救人與否”的熱議,輿論很快由本就基于不明真相的道德評判上升為對尚在調查過程中的司法進程的巨大壓力。在這一次尖銳的沖突中,如果嚴格依照法定程序辦案判案并向社會公開,我們這個社會原本更應該多一些見義勇為和樂善好施。但卻正是因為面對滔天輿情,彭宇案的二審法院急于用調解方式結案而且對調解結果進行了保密,若非如此,更多被媒體、被傳言、被輿論蒙蔽了雙眼的民眾當時就有機會知道彭宇是真的撞了人,他承擔法律責任不是因為助人為樂而是因為其侵權行為。也許公眾和法院當時都未曾想到,這個因民意影響而處理的并不妥當的個案司法行為,會在實質上對社會道德準則和司法公信力產生如此深遠的影響,使得今天的公眾會在需要挺身而出時畏手畏腳。
本文正是希冀通過理論研究,從多個角度深入辨析民意與司法的關系;并通過對近期熱議的“山東聊城辱母殺人案”的實證研究,探究民意與司法應有之合理關系,對當下的公民法治意識培養(yǎng)及社會主義法治建設提出有益借鑒。
二、司法與民意的概念及特征
(一)司法的概念及特征
在嚴格的傳統(tǒng)意義上,司法僅指與立法、行政相對應的法院審判活動。而在現代意義上,司法是包括基本功能與法院相同的仲裁、調解、行政裁判、司法審查等解決糾紛機制在內,以法院為核心并以當事人的合意為基礎和國家強制力為最后保證的、以解決糾紛為基本功能的一種法律性活動,在較寬泛的意義上,司法還包括與上述法律性活動具有密切聯(lián)系的其他各種活動。與此同時,司法具有中立性、被動性、專屬性等特征。
(二)民意的特征
民意一般指的是人民群眾的共同的、普遍的思想及意愿。而隨著互聯(lián)網時代的悄然而至,我國的普通民眾有了更加實際自由快捷的渠道表達自己的思想及意愿,這也使得黨和政府提高了對民意的關注程度。隨著互聯(lián)網的進一步發(fā)展,網絡民意對全社會的影響力無疑會增大。而網絡民意所具有的廣泛性、尖銳性以及非理性因素也將隨之凸顯出來。
三、司法與民意的關系——以“山東聊城辱母殺人案”為例
(一)道德要求與法律規(guī)范
“山東聊城辱母殺人案”(下簡稱“于歡案”)中,被告人于歡因誤入高利貸陷阱而在與被害人杜志浩、郭彥剛、程學賀、嚴建軍等人沖突中持尖刀致一死四傷而被指控犯故意傷害罪,隨后在由山東省檢察院主持的一審判決中,于歡以故意傷害罪被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支付一系列賠款金。此一審判決書一經披露,在網絡上掀起軒然大波,許多網民譴責山東人民法院的做法,認為該案中于歡的做法屬于防衛(wèi)過當,而非故意殺人,因此無期徒刑的判決屬于量刑過重,認為于歡“無罪”的言論也甚囂塵上。這一部分網民的著眼點在于于歡出手傷人是由于其母受辱,從人性和道德的角度上來講,于歡的行為具有正當性。大量民眾對于第一審判決的強烈抨擊使得二審法院倍感壓力。
基于對司法與民意的概念及特征的辨析,及上文對于“于歡案”的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出,很多時候“民意”的出發(fā)點是道德要求,被害人在討債過程中的極端惡行極大沖擊了民眾的道德情感底線,使得眾人對于歡“護衛(wèi)母親”的行為充滿了道德上的理解和同情,一些非基于事實的判斷聲音就會湮沒于歡暴力行為本身可能存在的違法性。依據刑法學理論,面對討債者的施暴,于歡可以進行正當防衛(wèi),但這種防衛(wèi)必須在正當合法的限度之內,否則不能阻卻輕微的違法性;同時,對于歡的行為,也可以運用“期待不可能理論”開釋其違法性;但這一切都必須建立在法治的框架之內進行嚴密的取證和理性的推論。而對于判決是否合理的檢視,也正顯示出在法律調節(jié)之下的行為和在倫理要求之下行為或許會存在的沖突,顯示出法的道理與人心常情之間可能會出現的罅隙。自古以來,就有法學家認為法律是道德的產物,但道德要求高于且模糊于法律規(guī)范,在當代更是如此。有效的司法過程體現了法律規(guī)范精確嚴密的實施,且在多數時候能夠體現普通民眾對于基本道德的普遍期待,卻無法回應民眾對于道德標準異于法律且參差不齊的要求。因而民眾充滿“正義感”的要求可能無法在司法過程得到全面的貫徹和認可,但“守法”始終是司法行為的底線和根本價值。
(二)尊重民主與司法獨立
“于歡案”一審過程中,法院所調取手機的物證、書證、認證、勘察筆錄及鑒定都是完備而充足的,因此在一審判決中法院綜合考慮,判決于歡故意傷害罪并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支付一系列賠款金。但隨著民情民意的推動,最高人民檢察院派員介入調查,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終審認定于歡的行為屬防衛(wèi)過當,構成故意傷害罪,一審法院使用法律不當,最終判處于歡有期徒刑5年。并且對于媒體反映的警察在此案執(zhí)法過程中存在失職瀆職行為,有關部門也依法進行了調查處理。由此可見,二審法院的判決是更加“合情合理”的,是能夠讓民眾更為信服的。
“司法獨立”要求之一是法院在行使審判權的過程中不受任何個人或社會團體的干擾。我國當前的司法改革進程中,以審判為中心、法院獨立行使審判權的理念不斷強化。但這并不意味著司法權的運行完全脫離公眾的監(jiān)督,因為社會公眾的合法有效參與以及合理意見建議的提出是尊重民主、實現法治的重要體現。因此,我們并不能認為“民意”是絕對非理性的,應當充分發(fā)揮“民意”的正面價值,在尊重民主的同時保持司法權的客觀中立。
四、結論
由上文的理論及實證分析可以看出,民意與司法并非決然對立,我們應當讓正確認識到民意是法治建設的一把“雙刃劍”,正視民意對法治建設的積極和消極作用。公眾的能動參與既能推動司法制度的發(fā)展進程,又對司法權形成了有效的社會監(jiān)督;但與此同時我們更需要警惕的是,不能讓民意左右專業(yè)審判,擾亂司法進程,司法權必須由專門的國家權力機關和專業(yè)人員行使。不能讓司法完全脫離民意,也不能讓民意“綁架”司法。
當下,我國正處于全面建設法治國家的重要時期,應當正確處理道德規(guī)范與法律規(guī)范的關系,在尊重民主的同時堅持司法獨立的原則。國家應當正確引導輿論,不斷提升公民法律素養(yǎng)和法治意識;而作為公民,我們就更應在謹守法律、尊重司法的前提下適當地抒發(fā)民意,保持自身的客觀中立,知法、懂法,讓個人理性守法的力量成為匯入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涓涓細流,讓每一個引發(fā)社會輿論熱議的案例都成為全民共享法治的良好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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