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健
中國第一支甲肝滅活疫苗;中國第一支甲肝乙肝聯合疫苗;中國第一支不含防腐劑國產流感病毒裂解疫苗;中國第一支與全球同步人用禽流感疫苗;全球第一支甲型H1N1流感疫苗,以及全球首創的預防用生物制品1類新藥腸道病毒71型滅活疫苗等等,都是點亮尹衛東頭頂光環的火種。
把尹衛東三個字放在百度上檢索,跳入眼簾的是這樣幾行文字——
尹衛東,新加坡國立大學EMBA碩士,高級工程師……海外高層次人才引進計劃(千人計劃)評審專家、國家“重大新藥創制”科技重大專項評審專家、北京市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委員、北京市工商聯副主席……中關村上市公司協會會長……
如果我們把上述文字視為尹衛東頭上的光環,那么點亮這光環的又是什么呢?簡單地說吧——
中國第一支甲肝滅活疫苗;中國第一支甲肝乙肝聯合疫苗;中國第一支不含防腐劑國產流感病毒裂解疫苗;中國第一支與全球同步人用禽流感疫苗;全球第一支甲型H1N1流感疫苗,以及全球首創的預防用生物制品1類新藥腸道病毒71型滅活疫苗等等,都是點亮那支光環的火種。
更讓人欽佩的是,在2003年SARS橫行之時,正是以尹衛東三個字支撐的那個軀體,擔負了研制SARS滅活疫苗課題組負責人的重任,并在全球率先完成了SARS滅活疫苗1期的臨床試驗……
倒插垂楊柳
尹衛東是河北唐山人,生于1964年。從小就喜歡動腦筋,喜歡琢磨事兒,是個做任何事都與眾不同的孩子。上小學的時候,有一年春天,學校組織學生課外勞動,活兒不重,就是將已經截好的柳枝一節一節地插在地里,中國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叫“插柳成蔭”嗎?說的就是這個。那天,老師事先囑咐同學,一定要正著插,粗的那頭兒朝下,細的那頭兒朝上,千萬別插反了……倘是一般孩子,一定會按照老師的要求去做,而且做得一絲不茍,但尹衛東不,他偏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倒著插,他的想法再明確不過,就是想看看倒著插那柳枝能不能成活。或許有人會說他這么做是因為他調皮,不聽話,但不聽話的孩子最多也就是把柳枝倒著一插了事,不會再有下文,而尹衛東卻不是,插完之后一直想著這件事,直到有一天他發現那幾株倒著插的柳枝一個也沒能成活,全枯死在地里才算死了心。以致后來有人對他說倒插柳枝會長出曲里拐彎兒的柳樹時,尹衛東錛兒都沒打就告訴人家,倒著插柳根本不可能成活。
這是他在實踐中得出的結論,別人再說什么他也不信。
人定勝天和好了傷疤忘了疼
《東周列國志》第二回,有句話叫“天定勝人,人定亦勝天”。南宋詞人劉過在他的《龍洲集[表情]襄央歌》中亦云:“人定兮勝天……”其實兩人說的“定”字都是指人心安定,用今天的話說,就是人人都安守本分,力 量可以超越大自然。據此,人定勝天的語文釋義就應該是“人定兮勝天”(人心定啊,能勝天),而不是“人兮定勝天”(人啊,定能勝天)。
然而有意思的是,不知從哪年起,“人定兮勝天”成了“人兮定勝天”,直到今天也仍是如此。
毫無疑問,尹衛東對于“人定勝天”的理解最初也屬于后者,所不同的是,聰明過人的他僅將這四個字安置在一個精神的層面上,并以此支撐自己的行動。
“人勝不了天,但卻要有人定勝天的意志”。他說。
的確,沒有經歷過大災大難的人,對這四個字不會有更深層次理解,但經歷者卻正好相反。
唐山大地震那年,尹衛東12歲,小學還沒畢業。對于那場災難,尹衛東已經不愿意再提起,覺得那是在揭傷疤,揭了,會很疼:
“人們總在批判‘好了傷疤忘了疼,那是沒有真正疼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唐山人的疼,那是真疼,疼進了骨髓,我相信每一個經歷過那場地震的唐山人最想忘掉的,就是那個疼。忘了那個疼,沒有錯,總也不忘,沉浸其中,那日子還怎么過?”
說完,尹衛東笑了,說了幾個震后的生活片段——
片段一
震后,學校沒了,老師帶著幾個幸免于難的孩子在一片小樹林里上課。老師講的第一堂課就是人定勝天。尹衛東聽得血脈賁張,至今刻骨銘心——是啊,什么都沒有了,但我還在!只要我還在,就能創造生活,創造未來!
片段二
震后時間不長,尹衛東升入初中,有一次上物理課,因為沒有課本,老師就讓他們學習開拖拉機,老師先給他們示范了一遍,然后就讓同學們輪著上去開,許多同學一上去就發蒙,根本開不走,輪到尹衛東了,他先把老師說的要領想了一遍,然后上去,一次就把拖拉機開跑了。
片段三
也是上初中的時候,學校開了農業課,老師講玉米雜交,在學校地里種了一片玉米,一共有五壟。該授粉的時候,老師讓他們把其中四壟的“雄穗”都掐了,只留下最邊上的一壟“雄穗”,風一刮,雄粉飄落,一下子就完成了玉米的雜交。
……
唐山衛校飛出的金鳳凰
1979年,尹衛東高考考上了唐山衛校,在學校他學了3年公共衛生。1982年畢業分配到了唐山市衛生防疫站。按理說,在防疫站,當個普通大夫,上班來下班走,“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生活既安逸,誰還說不出什么來。而且許多人也都是那么過來的,盡管默默無聞,倒也自得其樂。
但尹衛東卻不愿意這樣,他想干出點兒事來,他覺得他能干出點兒事來。那時候,甲肝對于中國人來說,還是個十分可怕的疾病,每年的病患者不計其數,尤其是青少年,患病率更高。也許正是基于這一考慮,尹衛東將目光投向了甲肝疫苗的研制。
不過,有關尹衛東這一段經歷,由于學術語言的晦澀難懂,以及他本人一直保持的緘默,筆者查找了各種資料,也沒有見到更加詳細的記載,因此,我們只能簡單地述其大概——
1985年,尹衛東在全國率先分離出了甲肝病毒;
1988年,他成功完成了甲肝的診斷試劑的研制;
1995年,開始研制甲肝滅活疫苗,2002年獲得甲肝滅活疫苗的新藥證書。endprint
作為一名只有中專學歷的普通醫生,從那時開始,他受到了來自各方面的關注。1988年,他被評為河北省十大青年;同一年,在唐山市領導的支持下,他完成了疫苗從研制到生產的飛躍,創辦了自己的公司。
SARS和SARS疫苗
疫苗是指用各類病原微生物制作的用于預防接種的生物制品……
疫苗開發是一個漫長而復雜的過程,且成本很高。接種疫苗是預防和控制傳染病最經濟、最有效的公共衛生干預措施,對于家庭來說也是減少成員疾病發生、減少醫療費用的有效手段。 ——摘自百度百科
尹衛東對于自己為什么要去做疫苗而不再當醫生,有自己的說法。他認為,當醫生,即便是當一個名醫生,窮其一生,能治好多少病人?幾萬,幾十萬撐死了吧?而一個疫苗,一下子就可以讓至少五千萬人免于病痛。
在治病和防病這二者之間,尹衛東更加看中的是后者。
2003年3、4月間,SARS襲卷京城。那時的北京,萬人空巷,路人寥寥,往日的車水馬龍和市井之聲被120救護車尖利的呼嘯聲所替代;100多個國家向本國國民發布了不要到中國去的旅游警告,整個北京城一時間傳聞四起,說什么的都有,人心沉浸在一片惶惶之中,人們大都莫衷一是,不知如何是好。北京的一家中醫醫院開始免費發放中藥,聞訊跑去領藥的市民頓時排起了長隊,不少嗅覺靈敏的媒體見狀也迅速跟進,做了大量報道。這則新聞,尹衛東是從報紙上看到的,看到之后,他坐不住了,他認為,這樣的事可以做——因為它能起到一點兒穩定人心的作用——但卻不宜大肆宣傳,因為真正能夠控制疫情的是疫苗而不是那些中藥,只有迅速生產出疫苗才能真正戰勝SARS。想到這兒,他決定給當時的市委書記寫封信說明這一情況,但又不知道信往何處寫,他只好給114打電話,114告訴他,這種事最好通過他的上級單位——中關村管委會——一級一級向上反映。他覺得有道理,就給當時的管委會主任戴衛打電話。戴衛一聽,是有關SARS的,讓他馬上過去一趟,于是當天下午,他坐進了戴衛的辦公室。
戴衛認真地聽了他的講述,當場拍板:
“給你100萬,(研制SARS疫苗)夠不夠?”
第二天,時任北京市副市長的范伯元又來找他聽取意見,范是工學博士,并不清楚疫苗的事,反復問他疫苗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他完全解釋清楚了,范伯元臉上露出了微笑,問他:
“研制疫苗,你都需要什么?”
“P3實驗室。”尹衛東答道。
“好,明天我就帶你(到大學里)去找”。
果然,第二天,范伯元一早就來找尹衛東,用尹衛東后來的話說,范市長辦事真是雷厲風行,到了一所學校,一進門兒劈頭就問:有沒有P3實驗室?對方只要回答一個沒有,二話不說,馬上走人,再去找第二家,一分鐘都不耽誤。
尹衛東記得,那次他們跑了一整天,卻終無所獲。最后只好決定由他們自己建一個P3實驗室。
一個多月后,P3實驗室建成了。
與此同時,尹衛東也拿出了SARS滅活疫苗的研制計劃。
接著就是P3實驗室的實驗。這種實驗,后來曾被外界說成是“上戰場”,但尹衛東對這一說法似乎并不認可,他覺得科學家有別于探險家,探險家是在賭命,而科學家則不是,科學家講的是科學,而科學必須要有嚴謹的工作態度,不能容忍有絲毫的偏差。然而,當我們找到關于那次實驗的相關文字時,還是感受到了一絲戰場上的味道:實驗人員在—40帕的氣壓下(相當于海拔3000多米的高度),要“全副武裝”地一干就是十幾甚至二十個小時不能合眼,困倦襲來時,大伙兒甚至連靠都不敢往墻上靠一靠,因為那一靠,也許馬上就會鼾聲四起……每次從實驗室出來,幾乎所有的人都渴得能一口氣喝完一整瓶礦泉水,然后癱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氣……
正當尹衛東他們干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北京乃至全國的SARS疫情突然降了下來,且大有即將消失的可能。這對于一般人來講,當然是一個絕對的利好消息,但對于正在研制疫苗的尹衛東他們來說,卻有可能因找不到感染者而使整個試驗前功盡棄。為了能夠趕上試驗,避免國家投入白白浪費,他們無形中加快了研制速度,那段日子,他們每個人都在以“白+黑”的工作節奏默默地做著自己的奉獻。
他們在和時間賽跑,在和SARS比速度。
在寫作本文時,筆者無意中看到了一篇《中國藥事》當年的報道——“記者2003年11月22日從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獲悉,經過6個多月的努力,我國已基本完成SARS病毒滅活疫苗的臨床前研究,預計今年12月底前可進入臨床試驗。”
這也就是說,SARS疫苗的臨床前研究至少在2003年11月22日之前就已經完成。接下來的任務就是1期臨床試驗。
尹衛東記得十分清楚,那一天是2004年的5月22日,地點在中日友好醫院,有24名志愿者申請參加。試驗取得了預期的成功。
幾個月之后,新華社向全世界播發了通稿——
中國率先完成SARS疫苗1期研究
新華社北京電(記者張景勇張曉松)人類在戰勝SARS的征途中邁出堅實一步:我國科學家在世界上首次完成SARS病毒滅活疫苗1期臨床研究,證明疫苗是安全的,并初步證明疫苗有效。
……
首都各大媒體也在同一天對此作了相應報道。那天,尹衛東整整一天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悅當中,心情格外放松,下午,他給自己放了半天假,想到理發館去理個發,然后早點回家。剛一進理發館的大門,就聽見理發師拿著一張當天的《北京青年報》對旁邊的人說:“這回可好了,SARS有治了,咱們的買賣又該火了。(SARS期間,理發館門可羅雀)你們看,連疫苗都研究出來了”。
尹衛東聽了,心里頓時涌出了一股自豪感:“要知道,全世界只有我們完成了SARS疫苗的研究。”
體制內和體制外
體制一詞在中國古代大都指詩文書畫的體裁和格調。如嵇康《琴賦》序:“然八音之氣,歌舞之象,歷史才士,并為之賦頌。其體制風流莫不相襲。” 而其作為一種組織制度,則最早見于南朝[表情]宋[表情]孝武帝《重農舉才詔》 :“尚書,百官之本,庶績之樞機;丞郎列曹,局司有在。而頃事無巨細,悉歸令仆,非所以眾材成構,群能濟業者也。可更明體制,咸責闕成……”到了近代,體制成了專門的政治學概念,即有關組織形式制度,限于上下之間有層級關系的國家機關、企事業單位等等……并由此派生出了所謂的體制內和體制外。
尹衛東的企業——科興控股生物技術有限公司——是一家民營企業,用現今人們習慣的說法,尹衛東是一個體制外的人。
毋庸回避,近些年,由于體制內外在所謂待遇上的懸殊,許多年輕人都將擇業的目光瞄向了體制內,本科、碩士,乃至個別博士為了拿到體制內的那張“飯票”,一畢業就開始了考編制、考公務員的競爭。甚至出現了百名碩士覬覦一個城管的可笑場面。
對此,尹衛東有著自己的看法:你在體制內,國家是你的;我在體制外,國家就不是我的嗎?他覺得雖然他身在體制外,但一點兒也不影響他的愛國情懷,一點兒也不影響他為國家做貢獻。他認為,體制內和體制外不應該成為把人分開的界限,更不應該據此還把人弄出個三六九等的來。在尹衛東的頭腦中,從來就沒有這些概念,他也無暇去關注這些。SARS過后,從2005年的人用禽流感疫苗,到2009年的甲型H1N1流感疫苗,尹衛東一路馬不停蹄,一次又一次地用那些疫苗實踐著他一直倡導的“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的工作理念。
近幾年來手足口病在我國持續高發,在全國法定報告傳染病中的發病數排名第一,死亡數排名前五。自2008年至2016年,全國累計報告發病1600余萬例,死亡超過3550例,對兒童的健康和社會的安定造成嚴重危害。而這其中腸道病毒71型(簡稱EV71)危害最為嚴重,因EV71導致的手足口病重癥和死亡比例高達74%和93%。為此,尹衛東和他的團隊自2008年開始全力以赴加快EV71疫苗的研發和產業化的速度,最終于2015年12月獲得新藥證書和藥品注冊批件,并于2016年5月正式上市。
創新是人類特有的認識能力和實踐能力,是人類主觀能動性的高級表現形式,是推動民族進步和社會發展的不竭動力。
現在,科興控股正在進行私有化,通過資本市場促進科技創新。在尹衛東看來,把自己的企業做強做大就是對國家最大的創新。
(本文摘選自上地街道主編的《創新創業在上地》一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