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監管下中小銀行理財業務變化特點與應對之策

楊夢辰++王強松

摘要：從2016年下半年開始，監管層針對銀行理財的監管日趨嚴格，一系列規范性文件和要求使得中小銀行理財業務需要改變既有發展模式。本文分析了近期監管政策對中小銀行理財業務帶來的影響，通過上市中小銀行2017年半年報數據描述并歸納了中小銀行理財業務的發展現狀，并針對當前中小銀行理財業務所面臨的困難提出了應對之策。

關鍵詞：銀行理財 監管 中小銀行

近期中小銀行理財業務監管要點

近幾年來，中小銀行依靠理財的擴張來競爭存款，表外理財成為銀行進行信貸出表、不良出表甚至監管套利、變相投資資本市場的重要工具，造成了表外加杠桿。基于此，監管部門出臺一系列政策，直接或間接對中小銀行理財業務進行規范監管。

（一）表外理財被正式納入MPA考核

2017年3月31日，表外理財被正式納入MPA考核，扼制表內資產向表外騰挪，進而確保銀行資產擴張與資本水平的平衡，實現風險隔離。此舉對財務健康的大型銀行影響較小，而對“薄利多銷”的中小銀行造成一定沖擊，個別城商行理財增速已明顯超過上限，達標壓力較大。由此來看，中小銀行表外理財規模增長將會出現天花板。

（二）監管層連發文直指理財亂象

在“同業存單—同業理財—委外購債”的鏈條下，理財資金容易被反復加杠桿，潛在風險引起監管層的關注與重視。4月，銀監會接連發布監管文件（見表1），直指“影子銀行”的系統性風險、違規放大投資杠桿和監管套利等問題，表明監管政策引導的方向依然是“穿透到底層資產”，基于“排風險、降杠桿、去通道”的政策意圖凸顯，部分中小銀行面臨較大挑戰。以“同業理財”為渠道的負債規模大幅壓縮，加之委外精細化要求提升，內部投資壓力進一步增大，表外理財規模增速受限已成定局。

（三）加強協管協調，資管新政待落地

7月央行發布了《中國金融穩定報告（2017）》，在“專題一：促進中國資產管理業務規范健康發展”部分中指出目前銀行資管業務中存在的5大問題，并依次提出了6大對策，明確表示資管業務需“分類統一標準規制，逐步消除套利空間”“建立綜合統計制度，為穿透式監管提供根本基礎”（見表2）。此外，7月14日至15日全國金融工作會議決定設立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把主動防范化解系統性金融風險放到更加重要的位置，并提出需統一資產管理業務的標準規制。預計在金融穩定委員會成立后將會加強監管協調，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各項金融監管政策將會陸續推進、逐步落地。

（四）銀監會肯定“三三四”自查成績

8月銀監會召開“近期重點工作通報”通氣會，表示目前銀行自查基本結束，銀行理財產品規模下降，同比增速降至個位數。同時，各級監管檢查臨近尾聲，整體來看監管層對上半年以“三三四”1為代表的綜合治理成績表示肯定（見圖1），后續進入整改期，相信監管節奏和力度會有所控制，對市場的沖擊也會減弱。

通過梳理近期的監管動向，預計未來監管方向仍是統一標準、穿透監管、檢查整改和加強監管協調。隨著監管政策趨于嚴格和對于理財業務的轉型要求，中小銀行很難再通過表外理財的不合規運作擴張資產負債表，重歸低風險、低增長將是中小銀行理財業務的大趨勢。

從2017年半年報看中小銀行理財現狀

（一）中小銀行理財存量規模出現絕對水平下降

2013年以來，我國中小銀行理財規?？焖贁U張，可以開辦理財業務的中小銀行家數從2013年初的410家2增加到2016年12月的506家。進入2017年，隨著理財納入MPA考核，金融監管持續加強，中小銀行理財增速明顯回落，并出現存量規模下降的情況（見圖2）。

圖2 近幾年中小銀行理財規模（億元）與同比增速（%）

數據來源： 銀行業理財登記托管中心

（編者注：在“城市商業銀行”和“農村金融機構”后加“理財規模（左軸）”，另外兩個圖例的“（%）”變為“（%，右軸）”）

具體來看，截至2017年6月末，中小銀行理財存續余額為6.01萬億元，較年初減少0.03萬億元。特別是農村金融機構理財存量規模同比增速逼近個位數，從2016年末的80.22%降至12.50%。

（二）城商行、農商行理財業務市場份額小幅攀升

截至2017年6月末，城商行的理財余額占比從2016年的15.14%進一步上升至15.47%，農商行的份額微幅上升0.07個百分點至5.71%，而股份制銀行的存續份額出現下滑（見圖3）。

圖3 不同類型銀行業金融機構理財產品余額占比

數據來源： 銀行業理財登記托管中心

（三）上市中小銀行理財業務梯隊明顯

從20家上市中小銀行（含港股）2017年中報披露的理財余額情況來看，截至6月末，上市中小銀行理財規模合計超2.7萬億元，與2016年末理財余額近乎持平。

除了整體規模受到限制外，調整產品結構也成為中小銀行的業務重點。其中，2017年上半年非保本理財增長乏力，規模出現小幅下降，而保本理財規模上升明顯，部分銀行或通過擴大保本理財的規模來穩定理財總規模。

1.中小銀行理財規模梯隊明顯，增速兩極分化

具體來看，北京銀行、江蘇銀行、南京銀行領跑城商行，理財余額均超3000億元；農商行中，廣州農商行、重慶農商行規模搶眼，理財規模在中小銀行梯隊中排名前十。

從理財規模的環比增速來看，大型城商行表現較為平穩，如北京銀行不僅規?？偭课痪拥谝唬h比增速也高達12.44%，體現了極強的資金募集和獲客能力；農商行中，江陰銀行、無錫銀行由于前期基數較低，呈現了較高的規模環比增速，分別為24.54%和18.09%；其他農商行規模環比增速均在±10%左右。

2.中小銀行理財余額占總資產比例出現下降endprint

中小銀行2017年6月末理財余額占總資產比例平均值為16.36%，較年初下降近1個百分點，低于同期國有行與股份制銀行占比平均值4個百分點之多，顯示出在當前強監管的背景下，中小銀行理財規模下降是大勢所趨。

3.上市中小銀行上半年理財業務收入冰火兩重天

從包括18家上市中小銀行（含港股）披露的理財業務收入情況來看，大型城商行擁有規模優勢，理財業務收入顯著高于小規模的城商行及農商行。城商行中，北京銀行理財業務逆勢發展，2017年上半年實現理財業務收入14.65億元，理財收入較去年同期大漲60.64%，而江浙地區部分中小銀行的理財收入較去年同期下降了20%左右。由于部分小型城商行及農商行開展理財業務較遲，受到前期基數較小的影響，2017年上半年理財業務收入增速較快，不具備較強的可持續性。本文粗略測算了上市中小銀行理財業務的凈利差3，得出2017年上半年中小銀行理財業務平均凈利差僅為0.31%（未年化），與國有行和股份制銀行的理財平均凈利差（0.47%，未年化）相比差距比較明顯。

中小銀行理財業務當前面臨的挑戰

盡管上市中小銀行半年報披露信息有限，但從數據中仍然可以窺探出目前中小銀行理財業務面臨的困局與挑戰，主要為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表外理財納入MPA考核，限制了銀行將表內資產表外化，壓縮了監管套利空間?？梢悦鞔_MPA考核新規對中小銀行擴張表外理財規模存在約束力，至少在短期內具有較大程度的威懾作用，將會倒逼中小銀行理財業務調整。

二是理財發展領先的股份制銀行紛紛開始推動以“手機優先”策略為代表的網絡銷售渠道，繼而替代傳統的線下銷售模式，持續提升客戶線上活躍度與黏性，這讓本就銷售渠道窄、科技實力弱的中小銀行喪失了區域性優勢，被迫陷入了夾縫求生的窘境。

三是今年負債增長的壓力使得國有行、股份制銀行紛紛加入對零售客戶的爭奪之中（見圖4），城商行理財產品的價格優勢正在被蠶食。

由此來看，中小銀行基礎相對薄弱，在品牌、網點數量、營銷隊伍及存量客戶等方面，較大型銀行均處于相對劣勢地位，當前市場資金維持緊平衡造成理財資金募集成本居高不下，中小銀行原本的價格優勢幾乎蕩然無存。此外，中小銀行資管專業人才缺乏，往往通過加大與外部機構的合作力度來擴張業務規模，資產端的利益被迫讓渡出部分給委外機構。在監管力度超市場預期期間，一度出現股債雙殺、非標額度趨緊、理財委外贖回等因素，也進一步壓縮了中小銀行理財業務的利差。

圖4 2017年國有行理財產品發行利率顯著上升（以非保本預期收益型人民幣理財產品為例，單位：%）

數據來源：財匯金融大數據終端，南京銀行資管部整理

中小銀行理財業務的應對之策

在當前理財規模增長出現天花板的時候，中小銀行“薄利多銷”的模式已然被套上了枷鎖?，F實倒逼中小銀行在理財業務上做出調整。筆者認為，未來中小銀行理財業務應分層次發展，規模較小和投資能力弱的小銀行應該廣泛拓展代銷渠道，而理財規模較大、投資能力較強的第一梯隊可以抱團取暖，爭取優勢。同時，理財業務需規范化、精細化運作，提高營銷精度、培養自身投研能力，才是應對之策。

（一）提高營銷精度，深耕產品創新

我國銀行理財市場具有兩個鮮明特征：一是銀行理財還處于財富管理的初級階段，僅限于提供產品，并在發行理財產品的過程中部分出現偏離本質的現象，采取了一種“預期收益+超額留存”的經營模式，與專業的財富管理業務相距甚遠；二是銀行理財同質化嚴重，銀行通過比拼收益率來吸引客戶，價格戰意味著銀行自身利潤的減少甚至出現虧損，而站不穩腳跟的中小銀行則會面臨更大壓力。

中小銀行由于受到地域限制，其終端投資者儲備、分銷渠道、分支機構的覆蓋面較大型銀行差距明顯。受制于營銷渠道廣度，中小銀行為進一步發展理財業務，必須提高自身營銷精度。

首先，中小銀行需找準定位，推出具有本行特色的理財品牌，這需要中小銀行在產品設計和銷售渠道上實現突破。中小銀行必須意識到，資管機構正處在一個愈加復雜的市場環境里，互聯網和金融科技的迅速發展正在不斷拓展資管業務邊界，通過傳統分析工具制定的投資決策已逐漸難以滿足客戶需求。與此同時，大數據能夠預測客戶投資偏好、提供定制化服務、智能生成投資方案、捕捉信息套利的機會，將會在資管行業變革中發揮關鍵作用，極大提高運營效率。例如，理財業務領先的股份制銀行紛紛開始引入金融科技，搭建線上理財銷售平臺。對于中小銀行而言，由于自身在科技投入及 IT 系統建設上較為落后，變革步伐緩慢，數字化能力一般，銀行理財業務在脫離規模增長依賴后，必須強化“精準營銷，銷售渠道多元化”的布局，提高內生盈利能力才能避免掉隊。

對于一些規模較小、產品難成體系的小型銀行，由于產品數量較少，甚至一些產品淪為空殼，搭建自有品牌和營銷平臺在短期內成本過高，可考慮與處于同一地域內的其他小銀行或代銷機構展開合作，在初期可實現理財產品銷售渠道互通。中小銀行共建資管平臺則是更高級的發展模式，有助于地域覆蓋的不斷擴大，促進信息互通，強化營銷能力，共同開發和利用資源，實現互相補位作用，推動理財業務創新發展。如南京銀行與65家中小銀行共同發起成立的“紫金山·鑫合金融家俱樂部”便是一個實例。綜上所述，中小銀行共建資管平臺，實現信息分享，謀求合作，抱團取暖是較為實際、有效的選擇。

其次，中小銀行需有效定位和劃分客群需求，實現分層銷售。從上市銀行披露的2017年中報來看，部分股份制銀行已經率先嘗試“細分客群+定制/增值方案”的理財產品新模式，發行客群專屬理財產品，并捆綁相應的增值服務，實現精準營銷。雖然目前各類特色理財產品的背后仍是預期收益型或是設置了業績比較基準的“凈值型”理財產品，多數產品并沒有在靈活性和資產投向方面實現真正的突破，但這不失為銀行理財打破當前資管業務同質化現狀、增加產品創新、提高客戶黏性的一種嘗試。endprint

（二）培養自身投資能力，實現精細化運作

2016年，各大銀行背負著擴大理財業務規模的壓力，一些中小銀行由于起步較晚、募集資金能力弱，只得通過高收益理財吸引客戶，導致負債成本一直居高不下。反觀資產端，市場上理財產品收益率尚缺乏明確資產端掛鉤標的，而債券投資策略同質化導致收益率下行，疊加自2016年末至今爆發的兩次債市重跌，均給部分委外產品不能按照業績基準兌付埋下了隱患。被“雙重擠壓”的中小銀行必須就業務模式進行一系列的調整。

第一，實現內部培養與外部委托相結合的模式。放緩委外業務的無度擴張，取而代之的是穩步上升甚至短期內的規模萎縮，才是中小銀行理財健康長遠發展的路徑。在這種約束下，投資能力較強的中小銀行要通過提高自身資產管理水平來提升理財業務收益水平；投資能力較弱的小銀行一方面迫于監管壓力，也會通過增設委外機構白名單的方式更加謹慎地選擇委托機構，另一方面也可以聘請外部資管專家，采取投顧模式發展業務。

第二，實現資產、負債端的精細化管理。中小銀行在負債端管理上需約束非理性定價行為，避免惡性競爭，維護良好的市場競爭環境，減少負債端的利差讓渡水平。資產端方面，根據銀行業理財登記托管中心數據，2016年銀行理財大規模減持貨幣市場工具、現金及銀行存款，取而代之的是債券資產占比不斷上升（見圖5）。這意味著底層資產收益不確定性上升，疊加當前市場的寬幅震蕩，投資難度明顯加大。另一個現象是2016年非標資產占比自2013年8號文4以來首次回升，且歸屬于權益類資產的股票質押式回購計入非標資產，受總資產規模限制的中小銀行非標額度明顯趨緊，非標轉標是未來業務發力點之一。此外，平臺類資產縮水，政府信用在各類融資渠道中逐步退出，城投債權類資產性價比趨弱。資產證券化將會成為一個很重要的方向，雖然非標準化的趨勢長期內仍將存在，但隨著資本約束加強，資產證券化的空間便會順應打開。

第三，提高自主投資能力才是未來理財業務收入增長的動能。在市場環境面臨不確定性的背景下，中小銀行在理財規模和自主投資能力上分化嚴重，部分中小銀行缺乏深厚的投資專業知識、豐富的投資經驗和超越同業的業績表現，因此很難具備較高的運營效率和規模效應。例如個別銀行由于自身資產管理能力薄弱，且沒有足夠的信評系統，導致無法甄別高收益低評級債券，促使了委外業務的無序發展。因此，中小銀行必須努力提高自主投資能力、風險管理能力和針對委外機構業績的評估能力，才能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實現理財業務進一步增長，而這將是一個需要時間積累的過程。

注：

1.“三三四”是對銀監會2017年3月以來相關監管工作的統稱，具體包括“三違反”（違法、違規、違章）、“三套利”（監管套利、空轉套利、關聯套利）和“四不當”（不當創新、不當交易、不當激勵、不當收費）。

2 根據《中國銀行業理財市場報告》披露數據，剔除5家國有行及12家股份制銀行所得。

3. 理財凈利差 = 理財手續費收入 / [（上一時點理財余額 + 本時點理財余額）/ 2 ]），其中杭州、寧波、江陰、徽商、哈爾濱、鄭州銀行為非保本理財業務收入，僅除以非保本理財規模（取年初與年末時點余額的平均數）；其他銀行均用理財業務總收入除以理財業務總規模（取年初與年末時點余額的平均數）；未披露理財收入數據的銀行未包含在內。

4. 《關于規范商業銀行理財業務投資運作有關問題的通知》（銀監發〔2013〕8號）規定“理財資金投資非標的余額在任何時點均以理財產品余額的35%與商業銀行上一年度審計報告披露總資產的4%之間孰低者為上限”。

作者單位：南京銀行股份有限公司

責任編輯：劉穎 羅邦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