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店：道德殘缺的“神話”

蔡恩澤

瘋狂必須收斂，因為當行業危機爆發時，沒有任何人可以獨善其身。現金貸要想行穩致遠，必須克服“原罪”，控制信貸規模，開辟多渠道通道，降低借款利率，真正流淌道德的血液

現金貸代表“趣店”的美國紐交所之旅，并不有趣。10月18日上市當日，盤中股價曾一度超過35美元，比IPO定價24美元大漲45.8%。此后，公司股價像過山車一樣大起大落。截至2017年11月 17 日，公司股價 23.31美元。

除了趣店，近來多家現金貸公司在美國資本市場扎堆上市，然而，鮮亮的財務報表、暴漲的股票市值背后，如果行業不能規范發展，伴生的風險可能一觸即發。

野蠻瘋長

成立于2014年4月的趣店，靠校園貸起家，在現金貸行業算是一匹黑馬。招股書顯示，趣店2014年-2016年的收入分別為2410萬元、2.35億元和14.428億元，凈利潤分別為-4077萬元、-2.33億元和5.766億元。按招股書所稱，趣店已是“中國最大的在線小額現金貸款平臺”，2017年上半年實現18.33億元的營業收入和9.84億元的凈利潤，凈利潤率達53%。

無獨有偶，緊隨其后的拍拍貸，招股書上的數字也是異常亮眼，2017年上半年凈利潤10.486億元。從上市公司二三四五最近披露的2017年半年度業績快報，也能看出，現金貸的吸金能力有多驚人。該公司上半年創下了凈利潤4.5億的成績，而其中的現金貸產品“2345貸款王”，成為該公司的重要利潤來源。

掌眾金融儼然已成為行業領頭羊，旗下的產品是“閃電借款”，“56秒極速到賬”的廣告語特別吸睛，引逗無數囊中羞澀的青年人怦然心動，光是今年6月份的單月放款額已達54億。

據統計，目前排名前10、前20、前30的現金貸平臺，月放款金額分別在30億、20億、10億之上。頭部的現金貸公司，年利潤都達到了20億左右。

不難看到，領頭企業凈利潤反轉、暴增的背后，是2016年現金貸行業的崛起；由于發展速度極快，盈利能力極強，只用了兩年左右的時間，就已瓜熟蒂落，堪稱財富神話。據悉，趣店目前的市值，不僅遠高于同行前輩，同時超過了新浪、搜狐、獵豹、陌陌等互聯網公司，超過了杭州銀行、貴陽銀行等城商行。

離錢最近的地方，總是爆出烈火烹油的盛況。如今現金貸市場如日中天，已超過所有人想象。現在已不是人們想像中幾千家現金貸平臺了，而是上萬家。大大小小的現金貸正悄然取代曾經異常紅火的游戲產業，成為新時代的變現利器。躋身其中的玩家，有互金平臺、互聯網公司、上市集團等巨頭，高利貸、炒房團等一些投機食利者也來湊熱鬧。他們三五成群結伙，湊夠幾百萬就開張，甚至有專門的代理公司幫他們套牌產品，提供獲客、運營和風控等一條龍服務。特別江浙一帶的沿海地區，早年都是高利貸錢莊泛濫之地，多年來形成了一條專門幫人套牌產品的代理產業鏈，幾十個人的團伙，月盈利數千萬不在話下。

暴利背后

現金貸如何攫取暴利？另辟蹊徑。

相對于傳統金融，趣店之類的互聯網金融公司更多聚集的是所謂“長尾”用戶，放貸“不挑人”，選擇粗放，漫天撒網。借款人是傳統信貸機構漠視的客戶分類中的底層大眾，以20-40歲的互聯網人群為主，涵蓋月薪較低的藍領、剛入職不久的白領、還有在校大學生等；借款用途多為買手機、電腦等工作學習標配用品，或生活消費；單次借款金額一般在3000-5000元之間。

這些人群缺少傳統的征信記錄或者已有不良信用記錄，在傳統的貸款渠道往往吃“閉門羹”。而趣店的貸款門檻很低，借款和還款方式也比較靈活，在手機上刷刷屏，錢就很快到賬，不用看銀行的臉色，很受社會底層消費者的青睞。

起底現金貸，無不是靠校園貸起家，賺得第一桶金。大多與購物平臺“勾搭”，以分期付款誘騙消費為引子，引誘、刺激涉世未深、無充足經濟來源的大學生借貸消費。大學生們普遍財商不高，自控能力不強，深陷現金貸的泥淖而不能自拔，導致一些糊涂的大學生因為一兩筆與其經濟能力不匹配的消費而深陷現金貸泥潭。因此，現金貸縱然有20%的壞賬率，但另外80%的債務依然是其形成暴利的源頭。

由于現金貸小額短期，行業進入壁壘較低，資本趨利天性驅使越來越多的玩家加入這一領域。以趣店為例，公司已經過數輪融資，尤其是持續押注的藍馳創投和源碼資本對其可謂情有獨鐘。在強大的民間資本的支撐之下，趣店規模越來越大，從虧損4077萬元到盈利5.766億元，只用三年時間就實現顛覆性逆襲。

風險潛藏

“過期不還錢，一律不催，就當福利送了”——這是趣店CEO羅敏的“雷鋒式廣告詞”。沒有黑社會式催債手段，全憑借貸人自覺還款。對于這種無擔保、無抵押、無特定用途的信貸，表態看似“厚道仁義”的表態，行事實則潛藏著巨大的風險。

首先是道德風險。現金貸有一種道德偽裝——幫扶窮人，其財富實際上是靠窮人的“血汗”堆積起來的。高得離譜的借款利率，是趣店等現金貸備受質疑的最主要原因。說到底，趣店是一個逐利的經濟動物，它來到這個世上不是專門學雷鋒做好事。目前，市面上現金貸平臺的平均綜合利率早已突破年利率36%的法定上限，有的高達近160%。也就是說，倘若借1000元，一年后連本帶息要還2600元。這還不包括借款人面臨滯納金、逾期罰息、提前還款也要罰息等各種綁架。某種程度上，趣店玷污了金融行業的道德面具，用大部分借貸人的誠信為少數失信者或者騙貸者埋單，在賺取暴利的同時賺取“布施的仁愛”，是一種虛偽。趣店的催收手段雖然比較“文明”，包括電話頻繁通知學校、父母、配偶等，甚至還會“威脅”起訴等，雖沒有暴力催收，但也“夠狠”的。

其次是流動性風險。現金貸正成為熱門“風口”，受到各路資本的追捧，在不到一年時間內，其日益膨脹的規模保守估算已突破6000億。一些貸款平臺披上互聯網的外衣，打著“創新”“普惠金融”的旗號，言必稱“大數據”，舉手投足稱之為“云計算”，將金融引入歧途的同時，也將本該流向實體經濟的資本在虛擬經濟中沉淀。扒去金融科技和大數據的外衣，趣店做的就是一種互聯網次級貸款生意，收割的是一群消費水平超出了消費能力的低收入群體的消費欲望。

再次是行業鏈條風險。趣店最大的風險來自于掌控支付寶的螞蟻金服的依賴。趣店在招股書中提到，其大部分活躍用戶來源于支付寶上的不同渠道，一旦這些渠道不再開放或不順暢，趣店的活躍用戶數將受損。早在2015年11月，趣店的現金貸業務“來分期”就在支付寶二級頁面“更多應用”中占據一定地盤。位于同樣位置的還有“阿里系”品牌天貓、淘票票、淘寶、餓了么、滴滴、ofo、優酷、飛豬等。以往支付寶向趣店敞開獲客大門是免費的，不過，這一免費業務已經于今年2月期滿。從8月開始，趣店要向支付寶繳買路錢才能獲得原先的入口，這勢必帶來成本上升的壓力。

還有政策風險。在中國，互聯網金融是新興行業，趣店進入時間不長，對該行業未來走向，難于判斷。在監管層面，國家法律法規尚不完備，目前仍在演進過程中，具備不確定性。趣店在招股書坦承，59.5%的借貸交易中，年利率都超過了36%。一旦這些交易的利率全部控制在36%，那么趣店在2016年的收入將會減少3.07億元，占2016年總收入的21%。校園貸服務已被叫停，但趣店的活躍用戶有90.8%在18歲到35歲之間，被質疑學生用戶可能仍然存在。趣店的暴利是制造次級貸款瘋狂，監管層對此不會坐視不管。

瘋狂必須收斂，因為當行業危機爆發時，沒有任何人可以獨善其身。現金貸要想行穩致遠，必須克服“原罪”，控制信貸規模，開辟多渠道通道，降低借款利率，真正流淌道德的血液。

作者系財經媒體專欄作家，晶蘇傳媒首席分析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