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話話語標記詞的語用功能

劉黎崗

摘 要：本文以重慶話特有語氣詞為研究對象，分析其作為話語標記語的語用功能。

通過重慶話自然語料，本文分析了重慶話語氣詞的六種語用功能：（1）疑問標記語；（2）延緩標記語；（3）話題標記語；（4）委婉標記語；（5）態(tài)度標記語；（6）強調(diào)標記語。對重慶話語用功能的研究能揭示它們在交際中的實際作用和它們所反映的地方文化特色。

關鍵詞：話語標記；語氣詞；重慶話；語用功能

一、 引言

話語標記語（discourse markers）是一種常見的語言現(xiàn)象，英語中的well，so，frankly，actually，you know，you see等，都可以被稱作話語標記。漢語里也有“呢”、“嘛”、“你知道”、“坦白講”、“換句話說”等話語標記語。這些話語標記語可以是連詞（如so，therefore）、副詞（如frankly，actually）、嘆詞（如well，oh）、短語或小句（如as a result，you know，you see），但它們都不影響小句的命題意義，不構成話語的語義內(nèi)容，只是為話語提供信息標記，有標示和引導信息的程序意義（冉永平，2000）。Schiffrin（1987：31）把話語標記定義為概括話語單位的成分（bracket the units of talk）。它不屬于句子層面，而屬于話語層面，不僅位置靈活，而且能連接話語，加強話語的連貫性。Blakemore（1992）把話語標記叫做話語連接詞（discourse connectives），分為概念性和程序性兩類，這種分類與Austin（1961）的描述（describing）與指示（indicating）區(qū)分一致。根據(jù)Sperber & Wilson（1986）的關聯(lián)理論，Blakemore概括了話語標記的三種關聯(lián)功能：（1）幫助推導背景含義；（2）加強主題；（3）引出相反主題。Sanders等人（1992）從連貫與銜接角度研究了話語標記對話語的連貫作用。Miriam Urgelles-Coll（2010）采用分段式語篇表示理論（Segmented Discourse Representation Theory，SDRT）、中心詞驅(qū)動短語結構語法（Head-Driven Phrase Structure Grammar，HPSG）、最小資源語義（Minimal Recourse Semantics，MRS），對話語標記語進行了話語、句法、語義三個層面的分析。由于語言學家研究的側(cè)重不同，話語標記也被冠以不同的名稱，如話語操作語（discourse operators）（Redeker 1991）、語用功能詞（pragmatic function words）（Risselada & Spooren 1998）等等。國內(nèi)學者王正元（2006）分析了話語標記語的語義意義/語用意義、命題意義/程序意義/概念意義，吳亞欣等（2003）探討了英漢兩種語言中話語標記語與元語用意識之間的關系。可以看到，上述對話語標記的研究都涉及其語用功能，這些研究主要針對英語中的話語標記語。

漢語的話語標記語也有副詞、嘆詞、短語、小句等形式，本文認為漢語語氣詞也是話語標記語。呂叔湘（1990）把漢語詞分為實義詞、輔助詞兩大類，輔助詞指意義比較空，但可以幫助實義詞表達意思的詞，語氣詞、介詞、連詞都屬于輔助詞。王力（1985）把實詞作為理解性成分，半實詞（副詞）、半虛詞（代詞、系詞）、虛詞（連接詞、語氣詞）屬于語法成分。他還指出，“凡語言對于各種情緒的表示方式叫做語氣；表示語氣的虛詞叫做語氣詞。”（王力 1985：160）全國高校采用的《現(xiàn)代漢語》教材也對語氣詞有比較詳細的論述，如胡裕樹（1995）認為語氣詞附著在整個句子的末了表示語氣。黃伯榮、廖序東（2002）認為語氣詞用于表達語氣，主要用在句末，也可以用在句中主語、狀語的后面。可以看到，盡管語氣詞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界定，但大家比較一致的觀點是：語氣詞缺乏實際意義，屬于具有一定語法或話語功能的虛詞。漢語語氣詞的這種本質(zhì)屬性與話語標記語是一致的，因而本文認為漢語語氣詞是漢語中的一類話語標記語。

漢語語氣詞在口語中尤為重要，無論是普通話還是各地方言，都有許多不同的語氣詞。彭錦維（2001）概括了重慶方言語氣詞的特點，但這些語氣詞在實際交際中有什么功能和作用，還缺乏系統(tǒng)研究。本文就重慶方言中的語氣詞進行語用分析，揭示重慶方言語氣詞的不同話語功能。就語氣詞來說，重慶方言語氣詞與普通話語氣詞有一致的地方，一些普通話有的語氣詞如“啊”、“嘛”等，重慶話語氣詞也有，但重慶話中更多的是自身特有的語氣詞，本文所分析的重慶話語氣詞只針對這些特有的語氣詞。

二、 重慶話語氣詞語用功能分析

通過對重慶方言自然語料的分析，本文發(fā)現(xiàn)重慶方言特有的語氣詞主要有以下六個：“耶”（ye）、“唻”（lai）、“嘜”（mai）、“噯”（ai）、“個嘛”、“多嘛”。它們可以在句子中各種成分后出現(xiàn)，也可以在句末出現(xiàn)，但它們都不影響話語的真值意義和命題意義，且表達說話人一定的語氣或態(tài)度。根據(jù)Hlker（1991，轉(zhuǎn)引自Jucker 1993），話語標記語的功能主要體現(xiàn)為四個方面：（a）不對話語的真值條件產(chǎn)生任何影響；（b）不會增加話語的命題內(nèi)容；（c）與說話時的情景有關；（d）具有一定的情感功能或表達功能。這說明重慶話的這六個語氣詞在話語中具有話語標記功能，但在不同的語境中，它們具有各自不同的功能和使用特點，下面本文就結合具體例子對它們的主要話語功能進行分析。

1. 疑問標記語

漢語語氣詞在話語中標記疑問是其主要功能之一，比較而言，英語的一般疑問句是通過語序或語調(diào)來表示疑問，漢語的一般疑問句則是通過語氣詞或語調(diào)表示疑問，語氣詞的疑問標記功能使?jié)h語不需要通過語序變化來表示疑問，如：

（1） a. Is he a student？ b. He is a student？endprint

（2） a. 他是學生嗎？/* 是他學生？ b. 他是學生？

重慶話的語氣詞與普通話語氣詞一樣，可以用作疑問標記，但這六個語氣詞中，只有“耶”、“唻”、“嘜”、“噯”能用作疑問標記，而且它們用作疑問標記時，在功能和用法上有各自的特點。從疑問標記功能來說，重慶話里一般疑問句、特殊疑問句和選擇疑問句所采用的語氣詞是不同的。首先，一般疑問句的疑問標記詞只能是“耶”、“唻”、“嘜”，“噯”是不用于一般疑問句的：

（3） 著別個打沒得耶？

（4） 勒是林志玲唻？

（5） 我們豆提前慶祝老嘜？

（6） 他們說下個星期豆口試嘜？

雖然這些一般疑問句在沒有語氣詞標記的情況下仍然成立，但語氣詞的疑問標記功能可以大大加強疑問語氣，幫助說話人達到交際意圖。其次，特殊疑問句的疑問標記功能只能是“耶”、“唻”、“噯”，“嘜”不能用于特殊疑問句：

（7） 是啷個的耶？（意思是：是怎么回事呢？）

（8） 你們昨天弄到好多鐘唻？

（9） 墊江的土地賣好多噯，好多萬唻？

（10） A：哦，因為他職務很高，好，二個噯，別個說的，他又不跟，不跟勒些接觸，那實際上豆孤立起來老。

B：龜兒xxx這個人噯？ （意思是：xxx這個人什么情況呢？）

當“噯”在特殊疑問句句末標記疑問時，與“耶”、“唻”的標記功能相同，因此它們可以互換，也可以說“墊江的土地賣好多耶/唻？”、“xxx這個人耶/唻？”。在特殊疑問句標記疑問時，根據(jù)上下文甚至可以省略疑問詞，這時語氣詞的疑問標記作用就更加突出，沒有疑問標記，疑問句就不能成立，如10句中B的問句，不可能是“*龜兒xxx這個人？”，那樣會使聽話人不知所云，造成話語中斷。

最后，對于選擇問的標記功能，重慶話只采用“嘜”作為疑問標記，這是“嘜”最為特殊的標記功能：

（11） 我問他，唉，你是不是王太醫(yī)哦，你是王太醫(yī)嘜是喜來樂？

（12） 從平安走xx近些嘜還是從大坪走xx近些？

（13） 現(xiàn)在她xx唻，在xx電視臺的，勒個電視臺的，是播音嘜是記者喲？

（14） 我覺得她在針對我嘜啷個，不曉得呀，昨天我……

在上述四例中，“嘜”前后都是結構相同的句子成分。11、12是說話者對聽話者發(fā)出的選擇問，13、14是由于說話者對于信息的不確定而做出的二選一的論述，實際上并不需要聽話者回答。14的意思相當于“我覺得她在針對我還是出于別的什么原因”，由于“嘜”的使用，表示選擇的連詞“還是”也可以省略。總體來說，作為疑問標記語，重慶話語氣詞各有其標記功能，如“嘜”有選擇問和一般問的標記功能，“噯”只有特殊問的標記功能，這可能與當?shù)卣Z言習慣和文化相關，因為從選擇問標記語來看，不同年齡段的人都使用“嘜”而不使用其他語氣詞（11-14代表了老、中、輕不同年齡段對“嘜”的使用情況），說明重慶話語氣詞的標記功能已經(jīng)具有一定的規(guī)律性。

2. 延緩標記語

口語交際有自身的特點，說話人經(jīng)常會由于考慮說什么或未組織好語言造成話語中斷，為了避免這種情況，說話人經(jīng)常采用語氣詞和短暫的停頓來為自己爭取時間，語氣詞的這種延緩標記功能可以暗示說話人自己正在組織將要論述的信息，而作為延緩標記的語氣詞不能獨立使用，都是附著在句中某個成分后：

（15） 外達是上海那個耶，鯽魚，死老的，不賣，豆甩到旁邊。

（16） 我主要是說唻，我炒的是包谷，哈，炒的是青椒包谷。

15的“耶”附著在指示詞后，造成指示詞和指示對象之間的短暫中斷，為說話人構思指示對象爭取了時間；16的“唻”附著在動詞后，為說話人構思“說”的具體內(nèi)容爭取了時間，也提醒聽話人注意后面的信息。具有延緩標記功能的語氣詞通常也附著于一些專門表示話語延緩的結構后，比如重慶話語氣詞可以附著于一些表示延緩的疑問句中。由于這些句子疑問句的特征，附著于其后的語氣詞的疑問標記功能是毋庸置疑的，但因為這種問句不是為了獲取信息的有疑而問，而是說話人一時沒想好話語而采取的延緩策略，說話人自問自答，所以語氣詞也有延緩和提示聽話人的功能。

（17） 現(xiàn)在都是換啥子噯，那種比較先進的。

（18） 那個龜兒河北地區(qū)，那個叫，叫啥子耶，衡水市啊。

上述例子中這種自問自答的形式里，如果沒有附著于問句后的語氣詞，句子的意義不受影響，問句同樣具有延緩話語的作用，但語氣詞的使用更能突出問句的延緩功能，同時對聽話人有強烈的提示作用，提示聽話人話語沒有結束，不能進行插話，并能吸引聽話人的注意力。

3. 話題標記語

關于漢語話題的看法，存在著很大的爭議，如何定義話題以及哪些結構是話題結構也沒有定論，本文不打算就此問題展開論述，為了避免分歧，本文所選取的話題結構都是位于句首的名詞性成分，它可以是主語或左偏置和話題化結構中的前置成分，盡管這些成分的句法屬性、生成機制存在分歧（Huang 1982，徐烈炯、劉丹青 2007，石定栩 2000，朱德熙 1985，徐杰 2003），但一致的觀點是這樣的句首名詞性結構屬于話題結構。徐烈炯、劉丹青（2007）認為句中語氣詞由于句子還未完成，談不上對語氣的表達，叫提頓詞更為合適，提頓詞既有對話題的提挈作用，又有停頓作用，具有話題標記的功能。本文認為對于話題而言，話題標記的功能是突出句首成分的話題性，話題可以帶話題標記，也可以不帶話題標記。在重慶話里，除了“多嘛”不用于話題標記，其他五個特有語氣詞都有話題標記功能。

（19） 他耶，只得那一個兒，把他勒弄那弄，結果弄到重慶。

（20） 豆那兩江新區(qū)唻，它完全是山。

（21） A：……當時同濟科技耶，才八塊，那個十塊老。endprint

C：有兩個科技，曉得哪個科技好啊？

A：同濟科技嘜，同濟大學搞的樣，好，都楞個比較了哈，最后買的同濟。

（22） 那個龜兒監(jiān)控室的噯，老子把門去給他kao（表示“敲”）死，老子把門都kao破老。

（23） 農(nóng)村土地個嘛，xxx說變就變。

當說話人的話題發(fā)生轉(zhuǎn)移時，話題標記的功能更加突出，話題標記可以提醒聽話人話題發(fā)生了改變，說話人將要給出的信息是關于新話題的信息：

（24） 他龜兒，最后跟xxx她們女，xxx唻，是我們勒個原來教工會，工會的xxx，好，她女唻，他倆打成老親家過后噯，給xxx唻，辦公室xxx，一個常務xxx，勒龜兒掌握xxxxx唻，后勤主管勒一種，現(xiàn)在她女唻，在xx電視臺的，勒個電視臺的，是播音嘜是記者喲？

上例中下劃線的語氣詞是話題標記，第一個下劃線的話題標記“唻”提示聽話人話題從前一句的“他”轉(zhuǎn)移到“xxx”，第二個下劃線的“唻”提示聽話人話題又回到“她女”，而第三個下劃線的“唻”所標記的話題與第二個話題同指，形成對比話題。話題轉(zhuǎn)移時不使用話題標記，話語的意義不會發(fā)生變化，但說話人期望對聽話人達到的提示功能就會大大減弱。

4. 委婉標記語

口頭交際中，說話人和聽話人都會盡力維系和諧的人際關系，遵循禮貌原則。因此，當話語有可能威脅甚至傷害對方面子的時候，說話人會使用一些委婉的表達方式，避免對聽話人的面子造成傷害，維系這種和諧的關系和愉快的交際氛圍。重慶話的部分語氣詞在句中就有這種委婉表達的功能，恰當?shù)厥褂眠@些語氣詞可以給聽話人留有面子，緩和說話人與聽話人的相互關系。重慶話語氣詞可以作為委婉語標記的主要有“耶”和“唻”，其功能是對聽話人進行委婉的提醒。

（25） 呀，上回不是，你看到的噻，xx把他喊出去耶，豆說噻……

（26） A對B：……你勒個自行車T恤不穿老要得不？你不曉得。

C：我們昨天說去耍耶。

A：還早，妹兒，勒個月裝完，下個月我搬，可能。

D：勒個月裝老下個月搬啦？

（27） A：吃老去檢查hai，好，沒得病老，好，放心大膽的老。

B：有病，身上。

C：外婆勒回也去照老hai，腦殼昏唻，那個一照，照老腦殼。

（“照老hai”的意思是：“拍了個片子”）

25的“耶”所附著的信息是說話人認為聽話人已知的信息，其功能在于暗示聽話人：“xx把他喊出去”這一事實，你是知道的。這種暗示與說話人之前的話語“你看到的噻”形成照應，但如果不采用這種暗示，而采用直接性的話語“你看到的噻，xx把他喊出去，你忘了索？”，則顯得不夠禮貌。26是四個人的對話，C在A、B對話時插入自己的話語，目的是提醒A“不要忘了我們昨天說的去你家耍的這件事”。由于是插入話語，為了表示禮貌和期待對方回應，C采用了委婉的方式，如果C采用非常直接的話語提醒A，“我們昨天說去耍，不要忘了哦”，則很有可能引起A的不滿。27的“腦殼昏唻”為前面的信息“外婆勒回也去照老hai”提供了原因，但說話人認為“外婆腦殼昏”這一事實是聽話人知道的，所以采用了“唻”進行暗示，避免了直接性的話語“外婆勒回也去照老hai，腦殼昏，你們曉得噻”。重慶話的部分語氣詞具有委婉標記語的功能，使說話人能達到對聽話人委婉提醒的目的，同時也能使話語變得更加簡潔。

5. 態(tài)度標記語

語氣與說話人對所說內(nèi)容的態(tài)度相關，英語用詞的形態(tài)來表示語氣，作為形態(tài)的語氣經(jīng)常加在句子主要動詞之上，但從意義和功能上看，語氣其實與整個句子相關。動詞是句子的核心，通過動詞來表示整個句子的語氣是英語的特征之一，而語氣詞是漢語表達語氣的特殊手段，語氣詞可以在句末表達說話人對整個句子的態(tài)度。本文在對重慶話語氣詞的分析中，發(fā)現(xiàn)句中語氣詞也可以表達說話人對所論述對象的態(tài)度。在重慶話的這六個語氣詞中，只有“個嘛”在句中用來表達說話人對所論述對象的態(tài)度和主觀感情，但這種用法不影響話語的語義。

（28） A：勒個說是恁個說，大家都五十年，又像賣農(nóng)村土地恁個，它豆是三十年不變，好，穩(wěn)到起，現(xiàn)在干脆說個永久不變。

B：農(nóng)村土地個嘛，xxx說變就變。

（29） 重新洗回牌個嘛，重新洗回牌豆資本主義。

在上兩個例子中，“個嘛”所附著的信息是句子所論述的對象，因此也有話題標記的功能，我們也可以用其他語氣詞如“唻”、“噯”來標記，但“個嘛”在句中標記論述對象時有其獨有的功能，是“唻”、“噯”等其他語氣詞所不具備的，它可以傳遞說話人對這個論述對象的態(tài)度，帶有強烈的感情色彩。這個時候，“個嘛”表示說話人對這個談論對象的不屑一顧，傳遞給聽話人的言外之意是“不要把這個看得過于重要，沒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大驚小怪”。28的語境是關于房地產(chǎn)和農(nóng)村土地使用權年限的討論，說話人B對其他人關于土地使用權30年、50年的說法持不同意見，認為關于年限的規(guī)定是可以變通的，就先拋出話題并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再在論述中給出解釋。“個嘛”所表達的“沒什么大不了”的態(tài)度，與后面論述中的解釋前后呼應。29的“個嘛”也表明了說話人“沒什么大不了”的態(tài)度，與后面的論述前后呼應。

6. 強調(diào)標記語

語氣詞表示強調(diào)，不是重慶話語氣詞獨有的功能，是漢語語氣詞都有的功能之一，因此本文不打算對重慶話中表示強調(diào)的語氣詞進行逐一的分析。在上述的六個重慶話語氣詞中，“多嘛”是一個只能表示強調(diào)的語氣詞，由于它只出現(xiàn)于句末，所以它不可能具備延緩、話題、委婉、態(tài)度等功能，并且在句末它也不能用于疑問等功能。

（30） A：不是，他那個腦殼，毛落完老。

B：他要遭整。

C：毛落完老是科學家腦殼多嘛，（B插話：誒），科學家腦殼，哼，教授腦殼多嘛。endprint

（31） 是他，當縣長當老九年多嘛，那陣是三屆，當老九年。

（32） A：真的，xx，其實真的，他們說xx是最好的班主任，yy是最聰明的班主任。

B：他不是班主任多嘛。

A：yy原來當過班主任，那個zz，zz說的。

30中三個對話人對街邊行醫(yī)的江湖醫(yī)生不滿，話語中充滿了對江湖醫(yī)生的諷刺，“多嘛”在句末強調(diào)了“是”字后成分的唯一可能性，即“毛落完老只能是科學家腦殼、教授腦殼”。這種對唯一可能性的強調(diào)大大增強了話語的諷刺效果，更能表示說話人的不滿。31里的“多嘛”表示的是說話人對自己所說內(nèi)容的肯定，即強調(diào)“他當縣長當老九年”這一信息的可靠性，通過這種強調(diào)給聽話人傳遞出的信號是這一信息的真實性是毋庸置疑的。32的“多嘛”與31的有相似之處，也表示說話人B對“他不是班主任”這一信息的可靠性進行強調(diào)，但不同之處在于強調(diào)功能所起到的語用效果。在32的語境中，當B發(fā)現(xiàn)A提供的信息與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不符甚至矛盾時，通過對自己所說信息的可靠性進行強調(diào)，給A傳遞的信號是“你是不是搞錯了”，言外之意是讓A對此進行解釋，所以A在接下來的話語中對此給出了原因。可以看到，當“多嘛”在句末表示強調(diào)時，在不同的語境中這種強調(diào)功能所取得的語用效果也是不一樣的。

三、 結束語

漢語語氣詞是漢語中十分重要的話語標記語之一。通過對重慶話特有語氣詞在自然語料中多種語用功能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重慶話語氣詞的“標記”作用并不對話語的意義或命題產(chǎn)生影響，但能取得比較豐富的語用效果。重慶話語氣詞既具備與普通話語氣詞相同的功能，如疑問標記、話題標記、強調(diào)標記，又因不同的詞而具有各自的使用特征和功能差異。“耶”、“唻”、“嘜”、“噯”在用作疑問標記時，它們的功能并不完全一致，而“個嘛”只能用于話題標記并同時帶有強烈的感情色彩，“多嘛”只能用于句末的強調(diào)標記，其強調(diào)功能因不同的語境所取得的語用效果也不相同。重慶話語氣詞的這些語用功能既反映出它與普通話語氣詞的相似性，又帶有強烈的地方特色，其功能和用法是否受當?shù)匚幕土曀子绊懀欠袷苄詣e和年齡的影響，這都是有待進一步研究的課題。

注釋：

[1]語料由筆者在重慶主城的輕軌、地鐵、公園、小區(qū)隨機錄音所得，筆者既沒參與對話，對話者也不知道對話被錄音。錄音純屬學術研究用途，不告知被錄音者只是出于獲取自然語料的考慮，錄音者與被錄音者并不認識，且出于保護隱私考慮，語料中部分信息用xx表示。

[2]重慶方言中通常有許多較為粗俗之語，通常可以表示說話者的語氣和感情，本文出于保持語料客觀性需要，沒有做刪除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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