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前程”的斷了前程

俞佳鋮

2017年3月，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以受賄罪判處劉凱有期徒刑9年，并處罰金100萬元。經檢察機關指控，2003年2月至2013年9月的10年間，今年57歲的劉凱在擔任遼寧省撫順市新撫區委副書記、區長，遼寧省政府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紀委書記、黨委委員等職務期間，收受財物價值1249.8745萬元。劉凱犯罪的大部分事實均為給朋友親戚及他們的子女安排工作，賣官，涉案人員多達114人。

一張無形的“價目表”

在劉凱擔任遼寧撫順市新撫區主要領導期間，手下的一些知情人士，都知道劉書記給人安排工作或者提拔任職，有一張無形的“價目表”：“領導的孩子3萬至5萬元，基層官員的孩子5萬至10萬元，領導干部工作提拔10萬至30萬元之間”。

2007年8月，時任撫順市新撫區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李中海，找到時任撫順市新撫區委副書記、區長劉凱，說：“我兒子曉峰剛大學畢業，希望區長能幫幫忙，給他安排個工作。”雖然這次李中海兩手空空而來，但劉凱知道，如果他辦好了這件事，李中海是不會不“報答”他的。

這年11月，李中海的兒子李曉峰被安排到新撫區委黨校工作。2008年春節前，李中海來到劉凱辦公室，給他一個厚厚的文件袋，內有5萬元現金。“這么客氣干嗎，都是自己人。”劉凱假意推辭，李中海滿臉堆笑：“曉峰還小，以后還要靠您給他提拔了。”

照理說，兒子李曉峰在黨校的這份工作，悠閑自得，待遇也不錯，同齡人都很羨慕他，但李中海似乎還對此不太滿意，他想讓兒子當個官，這樣家里才有面子。2011年初，李中海再次找到劉凱，希望他能給兒子安排個不大不小的官。同年4月，劉凱安排李曉峰擔任新撫區團區委副書記。時任新撫區組織部常委、組織部長韓林證實，當時他是按照劉凱要求，選拔任用李中海的兒子為新撫區團區委副書記，不過這個選拔并不符合正常的流程。2011年7月，為了表示感謝，李中海邀請劉凱一家人吃飯。席間，他不停地夸贊劉凱的女兒漂亮、懂事，還拿出一條白金鉆石手鏈給她戴上。這條手鏈價值7695元，是李中海事先精心挑選購買的。

回家后，女兒擺弄著這條手鏈，十分喜歡。劉凱很開心，覺得李中海很“懂事”，在他的“價目表”中，李中海出手已經超過了他的預期。

其實，在辦理李曉峰這件事的同時，劉凱還在忙著另一件類似的事。撫順一家精細化工有限公司總經理尹兆天，和劉凱素有往來。2007年4月，尹兆天在當地一家豪華酒店請劉凱吃飯，酒過三巡，他拿出用禮品袋裝著的15萬元現金，對劉凱說：“這是一點小意思，還請您幫個忙。”劉凱把禮品袋放到自己身后的椅子上，靜聽下文。

尹兆天說，他同學老崔的兒子，大學畢業有幾年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想請劉凱幫忙安排。一個多月后，還沒等尹兆天來電話催問，劉凱就已把老崔的兒子安排到新撫區行政執法局上班，還進入了事業編制，捧上了“鐵飯碗”。

在劉凱眼里，尹兆天可是幫他招攬生意的“財神”。2010年2月，尹兆天又設下飯局，期間，送上20萬元現金。這次，尹兆天是為自己一個朋友的女兒小付買個“前程”。劉凱收下20萬元，將小付安排到新撫區婦幼保健所上班，也是事業編制。

說起來，劉凱把熟人的孩子安排到婦幼保健所上班，小付已經不是第一個了。這些年里，像小付這樣有了婦幼保健所事業編制的“關系戶”，不下五個，此外，還有的調到了婦幼保健所，成為那里下屬保健站的站長和副站長。劉凱就此一項，就從中收受賄賂超過百萬元。

送錢的人嚇個半死

收錢，給人家安排工作，僅僅是劉凱受賄的一部分，還有的人，送錢的目的非常明確，是覺得自己的官不夠大，希望能再往上升一升。比如新撫區政府的一名官員王建祥，自從巴結上劉凱后，就做起了升官的美夢。六年間，王建祥除了給自己和家里留一點日常的必要花銷外，其他全部送給了劉凱。劉凱收了王建祥20余萬元賄賂，讓他如愿以償地先后坐上了新撫區財政局局長和區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的位置。當上了“大官”的王建祥，回憶起自己送錢的經歷，至今還有些心驚肉跳。他幾次送錢給劉凱，都是在劉凱辦公室。第一次去送錢時，他怕劉凱不肯收，那樣的話，自己恐怕連現在的小官都有可能保不住。但沒想到的是，劉凱只是裝模作樣推卻一番，之后收錢的動作非常快，拉開抽屜，把桌子上的一包5萬元現金推進去，合上抽屜。“來來來，小王，坐下喝杯茶，天又不熱，你腦門上怎么全是汗。”劉凱淡然的表情，讓王建祥稍有些放松。待他回到自己辦公室，感覺兩條腿發軟。

和王建祥比起來，這個叫郝雷的官員膽子就顯得大多了。郝雷原本是新撫區的一個局長，照理說，這官也不小了，但郝雷的”官癮”很大，平日里沒給老百姓辦什么事，兩只眼睛盡顧著找升官發財的路子。2004年，郝雷打聽到劉凱有張無形的“價目表”，可以“買官”，頓時覺得自己找到門路了。于是，只要有飯局邀請，郝雷都去，他要找關系，接近劉凱。終于，在一次飯局中，郝雷遇到了劉凱，他頻頻獻殷勤，飯后還邀請劉凱到KTV唱歌，就此攀上關系。在之后兩人長達九年多的交往中，郝雷每年春節前必定到劉凱的辦公室拜訪，送給他1萬元。平日里，郝雷也沒少約劉凱出來吃飯，送禮品或者購物卡等。劉凱知道，郝雷是個官迷，無非就是想得到提拔，他利用自己手里的權力，先后提拔郝雷擔任新撫區副區長、區委常委等要職。這之前，劉凱去區委組織部向各個部長副部長打招呼，讓他們在“走程序”的時候，為郝雷打開綠燈。

郝雷的官越當越大，他的司機小張也眼紅了。2007年10月，小張交給郝雷5萬元現金，托他到劉凱那里走走關系，討個一官半職。于是，郝雷在劉凱的辦公室，將這筆錢送給他。不久，小張被安排到新撫區執法局市場辦工作。

這個大官很“熱心”

在遼寧省撫順市新撫區當副區長直至當上遼寧省國資委紀委書記10年間，劉凱向20名官員子女和4名官員直系晚輩親屬“賣官”，行賄者相當一部分是區級官員，包括區政法委書記、區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區政協副主席、區城建局黨委書記、區教育局黨委書記等。

除了幫人安排工作、賣官外，劉凱的收錢“業務”可謂五花八門。大到樓盤開發，小到幫人報銷醫藥費，他什么事都愿意幫忙，而且不厭其煩，總是笑呵呵的樣子，當然，收錢的時候，他會笑得更加燦爛與真實些。

2004年，房產商張威要在當地開發一個樓盤，為了讓樓盤賣個好價錢，張威希望這個樓盤能落到建校有50年歷史的撫順市重點小學北臺小學的學區。由此，張威找到了劉凱。劉凱和當地的很多房產商都相熟，見到張威，雖然叫不上名字，但也知道他是一號人物，口袋里的錢不少。張威先后兩次向劉凱行賄，共計10萬元現金。劉凱聯系區教育局，叫來了教育督導室主任，商議此事。2004年12月29日，撫新區政府和張威公司簽訂協議，注明張威的樓盤學區落為北臺小學學區。

林業波是撫順市建設銀行的一名科長，他弟弟的妻子想從郊區的一所學校調到撫順市第二十二中學工作。林業波和劉凱有點熟悉，但他覺得這件事太小了，不好意思開口。在弟弟的催促下，林業波只能硬著頭皮來到劉凱的辦公室，坐下后東拉西扯，閑聊半天，茶也喝了好幾杯，但他還是不知道該怎么說，一只手一直捏著自己的黑皮包，里面裝了3萬元現金。閱人無數的劉凱早已明了林業波的來意，尤其看著他局促不安的雙手，知道里面肯定有“內容”。劉凱便給了個臺階，林業波終于張開了口：“我弟弟的老婆，想調個工作，現在那個郊區學校，離家里實在太遠了，來回不方便……”“哈哈哈”劉凱還沒聽完，就大笑了起來，表示這是一件小事，他記下來了。林業波沒想到劉凱這么爽快就答應下來，又驚又喜，站起身，感覺松了一口氣，只想快點離開：“謝謝，謝謝區長，那我走了，你忙。”就在林業波要關上門的那一刻，突然聽到劉凱一句不溫不火的話：“你，就這么走了？”林業波這才想起來，自己揣了半天的3萬元錢，居然沒拿出來。畢竟是第一次行賄，林業波臉紅到了脖子根，轉身關門，把錢塞到劉凱桌子上的那個小花盆旁，頭也不敢抬，說了句再見就溜走了。劉凱笑瞇瞇地拿起錢，朝著林業波的背影嘀咕了句：“有空來坐哦。”

值得一提的是，劉凱落馬前最后的職務是省國資委紀委書記，他曾多次在公開場合要求別人要“自查自糾”且“做好監督”。落馬前一天，即2015年2月9日上午，劉凱還在一個大會上發表講話，義正詞嚴地要求各省屬企業紀委（紀檢組）要“有的放矢做好監督”。

第二天即2月10日傍晚6點多，遼寧省紀委發布消息，劉凱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在接受組織調查。2015年6月24日，劉凱因涉嫌犯受賄罪，被刑事拘留，同年7月7日被逮捕。

法院經審理認為，劉凱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本人職務上的便利，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他還利用職權或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通過其他國家工作人員職務上的行為，為請托人謀取不正當利益，收受他人財物，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數額特別巨大。

劉凱認罪服罪，在最后庭審期間，表示不上訴。

編輯：成韻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