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軍杰,申莉萍
(1.四川大學 法學院,四川 成都 610065; 2.成都市人民檢察院 公訴二處,四川 成都 610041)*
·經濟法·
論歐盟農業國內支持制度的演進及晚近發展趨勢
王軍杰1,申莉萍2
(1.四川大學 法學院,四川 成都 610065; 2.成都市人民檢察院 公訴二處,四川 成都 610041)*
歐盟農業國內支持法律制度的歷史演進與“共同農業政策”(CAP)密切相關。為了適應WTO農業規則及歐盟農業發展的需要,CAP已歷經多次改革,“促進農業發展、提升農產品競爭力”是其改革主線。CAP改革從“價格支持”到“與生產掛鉤的直接支付”,再到“與生產脫鉤的直接支付”,不過是從“黃箱”轉到“藍箱”再到“綠箱”的過程,是支持方式的改變,高額國內支持并未“實質性削減”。CPA2020新一輪改革延續了歷史慣性,繼續向“農業、農村可持續發展” 的 “綠箱化”支持推進,并兼顧“可靠的糧食安全、平衡的區域發展”的政策目標,使得CAP結構更為合理,重點更為突出,效果更為明顯。CAP演進與改革,對于我國優化農業補貼結構、啟動親環境型補貼項目、強化農業支持的規范化、法制化,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歐盟;國內支持;CAP
對農業實施高水平的支持與保護是歐盟一貫的農業政策。共同農業政策(Common Agricultural Police,CAP)系歐盟扶持其農業發展的規范載體與制度支撐。從“價格支持”到“直接支付”,再到“單一農場支付”,其改革進程是去除“價格支持”的過程,也是農業國內支持 “綠箱”化的過程,其具體路徑如下。
20世紀60年代前,歐洲農產品進口依存度較高,糧食安全難以保障。在此背景下,1962年歐共體建構共同農業政策。CAP最初目標有三:提高農業生產效率、促進農業發展;增加農場收入、保持農產品價格合理與市場穩定;確保農產品有效、安全供給。
此階段國內支持措施主要為“價格支持”,即通過目標價格、門檻價格和干預價格等嚴密的制度設計來實現對農產品市場價格的管控。一般而言,歐共體共同主要農產品價格會在目標價格和干預價格之間波動,假如市場價格跌至干預價格以下,那么政府會直接按干預價格進行收購,促使市場價格回升到干預價格之上,確保農民最低收入水平。門檻價格即進口到歐共體共同市場的農產品的控制價,約等于進口農產品成本加上在共同市場上的搬運費,當進口價格低于門檻價格時,歐共體將征收差價稅,提高市場準入門檻。
CAP的成功實施尤其是價格干預和出口補貼促進了歐共體農業生產的飛速發展,使其從60年代的食品短缺發展到70年代的糧食豐裕,80年代后期甚或出現嚴重過剩。囿于歐盟內部主要農產品價格大大高于國際均價,歐共體只能投入巨額的“出口補貼”促進農產品出口,以緩解內部農產品過剩危機,如此不但扭曲了市場競爭條件導致貿易摩擦大量增加,還給歐共體帶來嚴重的財政危機。故歐共體在70、80年代曾對CAP進過微調(1972年農業結構改革、1984年牛奶配額制、1986年貧困家庭食品計劃、1988年一攬子改革措施等),但局部改革沒有涉及CAP的根本措施,即價格支持機制,因此沒能解決農產品剩余和財政危機問題。
為了解決歐盟東擴帶來的農產品過剩和財政危機問題,1992年推出了改革CAP的“麥可薩里方案”(Mac Sharry Reforms)。此計劃是CAP形成以來最為激進、最具標志性的一次改革,亦是CAP市場化改革的起點。其基本目標是實現共同體內部農產品市場生產與消費、供給與需求的良好平衡,以促進鄉村發展。
1.降低價格支持水平。通過降低價格支持水平來弱化其對生產的影響,減少農產品過剩,以保證共同市場內部農產品供需平衡,促進內部價格與國際價格趨于一致。
2.引入與生產部分脫鉤的直接收入支持措施——“補償支付”,以彌補農民由于價格支持降低所造成的損失,使價格干預措施逐步向直接支付方式過渡。但此種直接支付沒有與生產完全脫鉤,且受10%耕地休耕這一條件限制,屬于“藍箱”范疇,WTO《農業協定》最后達成的“藍箱”免于削減,即是對歐盟巨額“藍箱”支持的妥協。
3.進行生產結構調整,實施休耕補貼。對于谷物生產總量超過92萬噸的農場主,要求至少休耕10%,整體休耕的土地面積至少為輪作土地的15%。對于休耕農田政府按253歐元/公頃的標準支付休耕補貼,小規模的農場沒有強制休耕義務。農場休耕土地不能裸露,應種草或植樹進行綠化,不能對休耕土地使用農藥和化肥等[1]。
4.促進農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措施。自80年代以來歐盟農村、農業經濟呈現:大量人口流入城市,鄉村農業人口持續減少;農村人口的老齡化趨勢加強;土地荒蕪嚴重;農業基礎設施薄弱等。為了促進鄉村農業發展,歐盟1993-1999年間財政預算的1/3(約1410億歐元)用于鄉村經濟和社會發展。其主要措施:推進改善農村各項基礎設施建設,對農業生產和市場結構進行調整和重組;資助鄉村旅游和工藝品投資;實施鄉村改造、環境保護和鄉村遺產保存;為多功能農業提供財政支持等。鄉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目標在隨后的CAP改革中獲得持續關注。
隨著改革計劃的實施,價格支持措施在CAP中的作用逐步降低,對農業的扶持更注重直接支付的方式,這樣支持對生產的扭曲作用日益減弱;國內支持在歐盟的財政預算中開始降低,農產品的產量也開始回落,在谷物領域的市場平衡已得到恢復,公共存儲已從1993年3000萬噸左右降低至1996年300萬噸左右;農田休耕計劃使得化肥和農藥的使用量明顯減少,CAP改革取得了一定成績[2]。然與同期的美國和日本相較,歐盟國內支持綜合支持量依然高出很多,其中“黃箱”措施是美國同期的近三倍,故CAP政策在不斷完善和變革中繼續前行。
CAP改革是一個連續的過程,考慮到歐盟東擴后農業支持財政預算和歐元啟動等問題,經長期磋商后,1999年歐盟委員會最終通過了《2000年議程:21世紀共同預算的前景和政策重點》(《2000年議程》)。該議程為歐盟積極應對東擴和新一輪農業談判創造了比較大的回旋空間。議程提出“構建歐洲農業模式”,強調歐洲農業必須是多功能性的、可持續的、有競爭力的,并擴展到包括整個歐盟偏遠山區和地區,它必須關注農村發展、保持自然環境,并對農村地區的活力作出貢獻[3]。國內支持“綠箱”化是《2000年議程》的核心內容。為了實現上述轉變,該議程確定2000-2006年農業支持水平為450億歐元/年(約占歐盟財政資金的50%),并對具體支持措施調整如下:
1.對谷物支持的調整。該議程開始實施的兩年內,把谷物價格支持水平降低15%,提高其直接支付額度,以相關農產品種植面積或產量為基礎予以支付。為了進一步穩定谷物供需平衡的狀態,防止產量反彈,要求谷物種植的農場在現有的基礎上必須休耕10%,其中損失的50%由政府以直接支付的方式進行補償[4]。
2.對牛肉支持的調整。在三年內(2000-2002年)對牛肉的價格支持水平下調20%,政府以直接支付的方式按價格下調損失的85%對農民進行補償[4]。
3.對乳制品支持的調整。三年內(2000-2002年)把乳制品的價格支持水平降低15%,政府以直接支付的方式按價格下調損失的65%對農民進行補償。另始于20世紀80年代的配額支持安排繼續執行到2006年底,并對落后區域增加其配額數量[4]。
歐盟1993年和2000年議程改革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很大程度上緩解了農產品過剩的矛盾,但高額支持給歐盟帶來的沉重負擔并沒有實質性緩解。據《2000年議程》在隨后的6年中,每年總預算為1000億歐元,其中農業基金依然占到400億歐元,且歐盟東擴后,10個新增成員中有8個是東歐農業效益低下的國家,這樣農業就業人員增加一倍,耕地面積擴大40%,農業基金預算每年要增加約260億歐元[5],這對于歐盟無疑是雪上加霜。在價格支持的刺激下,新加入成員的農業將飛速發展,農產品過剩問題將更為嚴重,CAP前期改革成果面臨被抵消的危險。為了緩解和防止歐盟東擴帶來的巨大財政預算的壓力,提高農產品競爭力,實現歐盟農業可持續發展,繼續改革CAP是未來發展的必然趨勢。
多哈農業談判促使CAP啟動“農業多功能性”的新一輪改革。2003年6月歐盟理事會通過了CAP一攬子改革方案,其主要內容是:深入改革農業國內支持模式,實現價格支持進一步向直接支付過渡,使農業政策更為市場化,緩解財政預算壓力。其CAP改革重點是把原來與生產掛鉤的“藍箱”支持轉化為與生產脫鉤的“綠箱”支持(直接支付)。
1.進一步削減農產品價格支持。新方案規定2006年的共同農業支持將凍結在前六年的平均水平(由于物價因素每年增加1%)。為了緩解黑麥庫存過量問題,將取消黑麥的干預價格;將水稻價格支持一次性削減50%,降至150歐元/噸。新方案還加快了奶業改革,五年內把牛奶目標價格降低28%,四年內黃油干預價格降低25%,三年內脫脂奶粉干預價格降低15%。由此,2003年CAP改革方案采取循序漸進的安排,逐步實現價格支持向脫鉤的直接支付之轉變,以減輕新一輪農業談判中“黃箱”和“藍箱” 的削減壓力[6]。
2.改革直接支付措施,引入與生產脫鉤的“單一農場支付”(Single Farm Payment, SFP)。由于之前的直接支付是以作物的種類、面積或牲畜的頭數為基礎的,對生產依然具有刺激作用,屬于“藍箱”范疇,所以新方案引入了SFP,把直接支付轉化為“綠箱”措施。每一個農民獲得的SFP額是以2000-2002年為基期來確定的,與當前的作物生產和牲畜數量無關,故改革后的SFP可以劃歸“綠箱”范疇,免于削減義務[6]。
3.為了削減對大農場的直接支付額,引入“強制性動態調整機制”。為糾正歐盟目前20%的大型農場主獲得了80%的農業補貼這一不平衡狀況,從2007年起開始實施強制性動態調整機制,削減大農場各種直接支持,將節約的資金用于農村發展計劃及結構調整的資金需求。方案如下:直接支付額在5000歐元以下的農場免于削減;直接支付額在5000-5萬歐元的農場,第一年削減1%,以后逐年削減,2013年達到12.5%削減幅度;對于直接支付額在5萬歐元以上的農場,第一年削減幅度為1%,2013年達到19%削減幅度[7]。
2003年歐盟CAP改革呈現以下幾個趨勢:(1)歐盟CAP已從單純關注農業發展轉到綜合關注農業和農村發展上來,形成了農業發展和農村發展兩大政策支柱,農業的國內支持措施也從之前的價格支持為主轉向價格支持、直接支付、交叉達標、農村發展等多種措施相協調的一攬子支持體系。(2)歐盟農業支持總額依然很高。CAP經過長期的改革,歐盟國內支持總量的確有小幅下降,但與其多數成員相較,其支持水平依然排在前列。從國內支持使用量占承諾量的比例來看,歐盟每年都在60%以上,除了韓國和日本之外,遠遠超過了多數發達國家的水平。(3)國內支持措施“綠箱”化過程依然緩慢。改革方案核心SFP并沒有涵蓋所有的農產品,方案最后放棄了對玉米、小麥、大米等谷物的價格支持削減5%的計劃。另,改革方案計劃歐盟15國分期兌現直接支付,2004年兌現到成員國的25%,2005年兌現到30%,2006年達35%,2007年達40%,剩余的60%等比例分配到6年兌現,直到2013年才全部落實[8]。因此,新方案以一種漸進的方式逐步把價格支持全部轉化為與生產和牲畜數量完全脫鉤的直接支付,這種轉變只不過是把原來的“藍箱”措施轉化為“綠箱”,國內支持總量并未進行實質性削減,如此為后繼農業談判埋下了很大隱患。
2010年歐盟委員會啟動CAP新一輪改革,經過多輪艱難磋商,2012年底歐洲議會最終批準通過“共同農業政策2014-2020”(CPA2020)。CPA2020旨在實現農業的三大目標:可靠的糧食安全、可持續的自然資源和平衡的區域發展。CPA2020過渡期為1年,具體措施從2015年正式實施。CAP2020 總預算約為 3627.9 億歐元,占歐盟同期財政框架預算37.8%,其中直接補貼2778.5 億歐元,農村發展項目 849.4 億歐元[9]。因此,強化國內支持力度,保障農民收入是CAP2020 政策的核心。
1.CPA2020主要改革措施。與前述改革相較,CPA2020主要對直接補貼政策、農村可持續發展和市場機制進行了調整,其中直接補貼制度改革重點如下:
(1)深入調整農業支持框架。“基本補貼”取代“單一農場支付”成為直接補貼的主要方式。基本補貼整合了現存的所有直接補貼模式,不再區分單一補貼和單一區域補貼,并重新分配給付權。以基本補貼為主題框架,以綠色補貼、青年農民補貼、自然條件限制區域補貼等為補充,形成了更為“綠箱化”的CPA2020新補貼結構。
(2)繼續強化綠色直補支持。直接補貼經費的30%用于扶持農民開展保護永久性草場、生態熱點地區和作物多樣性等義務性勞動,從而促進農業生態環境的改善及促進可持續發展[10]。 “綠色直接支付”是與農業生產脫鉤的、兼具獎勵性和強制性的支持措施,包括:永久草地保護補貼、種植多樣性補貼和最低生態利益面積補貼。各成員永久草地保護是以 2012年的面積為基準,每年年底耕種完成后,進行草地與農地比例的統計,降幅超過2.5%的農場,繼續減少草地面積的,必須獲得主管部門同意;對于那些減幅在5%以上的農場,則必須恢復縮減的草地面積[11]。 CPA2020種植多樣性補貼規定如下:面積10-30hm2的農場,必須種植兩種(包括兩種)以上的農作物,且單一作物面積不能超過75%。農場面積在30hm2以上的,必須種植三種(包括三種)以上的農作物,且單一作物面積不能超過75%[11]。 CPA2020最低生態利益面積則規定:農場主必須將其農場面積的5%留作生態環境保護,即樹林、灌木林、池塘、濕地等,且不能休耕[11]。
(3)補貼支持向中小農戶和青年農戶傾斜。專門制定一套針對中小農戶補貼條件的簡化程序,使其獲得補貼更為便捷、高效。從2015年起,青年農戶可以獲得額外的直接補貼支持,其額度為該農戶已經獲得補貼總額度的25%,但補貼期限最長為五年。另,CPA2020創立“積極農民”概念,也只有此類的青年農戶才能獲得額外補貼支持。此概念把保留農地而不從事農業生產以及同時兼職其他高收入行業的農戶排除在額外補貼支持之外。
(4)繼續強化對農村可持續發展支持。自2000年始,CAP改革把支持農村發展增加為第二支柱,從最初的支持農業結構調整逐步演進到支持農村可持續發展的綜合性扶持政策。第二支柱重點關注如何應對氣候變化、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及區域平衡發展,約占 CAP支持資金的20%[12]。 CPA2020改革進一步強化對農村可持續發展的支持。主要體現為:1)提升農業競爭力。支持改造、重建農村基礎設施,支持農業科研項目的實際轉化,為青年農民提供發展基金,進一步完善農場咨詢制度,促進農業更高效、可持續的發展。2)保護農業生態環境。形成“農業—環境—氣候”保護制度體系,支持有機農場建設,支持自然條件不利區域的生態及林業保護。CPA2020改革以交叉遵守原則為監管基礎,綠色直補為財政支持,再加上農業發展環境保護措施,形成了全新的綠色政策架構。
鑒于2008年前后,歐盟農產品市場,尤其是奶制品,價格劇烈波動,市場改革旨在促進農產品價格的透明度,深化改革整個食品供應鏈結構使基礎農業生產者分享到更高比例的收入分成和話語權[13]。故,市場機制改革重點在于穩定農業生產,提升農產品競爭力。
2.CPA2020新一輪改革的特點與趨勢。盡管2003年以來CPA已將生態環境保護、農業資源改善作為重點扶持方向。然水土質量下降、農業生態效益漸趨惡化、物種減少加速等問題依然未能扭轉。由此促使此輪改革更加關注農業生態與可持續發展,具體如下:
(1)基于保護生態環境之考量,農場獲得直接支付的生態標準進一步提高。CPA2020對“交叉補貼”制度進行了再次完善,即農場可獲得的直接支付額度與其對生態環境保護、食品安全義務的履行密切相關。如果義務履行不到位,甚或出現污染、食品安全事故,直接支付額度則以實際造成的損失按比例縮減,反之對農場“增益性”環境生態保護則給予額外的支持與鼓勵[14]。 如此,國內支持為農業生態保護與可持續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2)CPA2020首次建立強制性的、綠色直接支付。作為此次改革之重點,“綠色直接支付”被首次納入CAP機制中。該支持措施重點扶持為永久草地保護、生物多樣性及生態重點區域保護作出貢獻的農場。CPA2020規定:所有成員必須將直接支付資金總額的30%列為與 “綠色”生產措施相掛鉤的專項資金,支持、獎勵上述農場,否則將受到處罰[15]。
(3)CPA2020更加注重農業生態及環保的多功能性,持續關注農業與農村的可持續與均衡發展。CAP從最初的“保障農業生產”到“優化農業結構”,最后演變為“促進農業與農村的可持續性發展”。在CPA2020改革中,不但對旨在提升“農業生態保護”的直接支持額度作了明確規定,且將環境安全法定責任的履行與直接支付的額度相掛鉤,明確了責任,強化了激勵。CPA2020改革更加關注農業生態環境保護、農業資源可持續性管理、動植物品種多樣性及食品安全,農業國內支持價值目標已從傳統的“糧食安全”過渡到“農業多功能性的關注”。
(4)支持方式由“農產品價格支持”最終演變到“生產者直接支付”。1992年CAP“麥可薩里改革方案”以生產者直接支持取代價格直接干預,是CAP的一次激進式改革,到《2000年議程》采用單一支付方式,盡可能把補貼與產量及種植面積相脫鉤,且向履行生態保護、食品安全等義務的農場提供直接支付支持。再到CPA2020基本補貼取代單一農場支付補貼成為直接補貼的主要方式,徹底實現了國內支持的“綠箱化”改革。
(5)進一步弱化了補貼支持對農產品貿易的扭曲。最初的“價格支持”完全靠政府管控市場價格來確保農民收入,屬于典型的“黃箱”范疇。《2000年議程》改革思路基本按照WTO《農業協定》的規范要求,在部分保留“價格支持”的情況下引入“限產計劃”,進而逐步削減價格支持范圍,并持續強化環境保護、農村發展等“綠箱”支持。直到2003年的CAP創立與產量脫鉤的“單一農場支付”,方徹底實現“綠箱”的轉化。CPA2020的改革最終形成了以基本補貼為主題框架,以綠色補貼、自然條件限制區域補貼等為補充的,更為“綠箱化”的、新的補貼模式。
歐盟CAP改革與演進經驗,為我國農業補貼制度的完善,提供了有益借鑒。當前我國農業面臨資源和市場的雙重約束,人多地少的稟賦限制導致農產品競爭劣勢凸顯,主要農產品自給率不斷降低。因此,我國農業補貼制度改革應以保障糧食安全、增加農民收入和農業生態環境保護為主線,以構建結構合理、協調高效的“綠箱化”補貼體制為目標。
1.優化農業補貼機制,強化直接補貼的政策績效,保證糧食安全。首先,應完善“綠箱”補貼結構,加大一般服務支持力度,增加涉農教育及科技培訓支持,強化農產品檢疫安全及生態環境保護補貼,助益農業均衡及可持續發展。針對鮮活農產品,引入“浮動價格調節機制”,逐步建立“最低收購價及臨時收儲價”為主的鮮活、時令農產品價格調控體系。其次,盡可能用足“黃箱”空間,建立“三大主糧目標價格機制”,確保糧食產量與安全,盡可能降低主糧的外貿依存度。鑒于國內支持體系尚未完善,全面實施“脫鉤直接支付”的條件尚不成熟,當前須建構與作物產量、生態環境保護等相掛鉤的直接支持機制。最后,加大對“四補貼”、畜牧業養殖補貼支持力度,從“按計稅面積計發補貼”改為“按產量或實際種植面積計發補貼”,最大限度發揮補貼的激勵效應。可以借鑒CAP做法,建立生產者信息大數據,為補貼計發標準提供信息技術支持,并把此類補貼明確為脫鉤的“綠箱”范疇,以減緩“黃箱”補貼觸頂的壓力。
2.啟動親環境型補貼項目,并與生態、食品安全掛鉤。最初CAP只涉及農產品價格支持,CAP2020改革基本實現了向“關注農業生態保護、鄉村協調與可持續發展”的轉變。要想徹底改變當前農業生態環境持續惡化,農產品污染與食品安全等問題,須建立具有環保生態效益的現代農業支持機制。首先,需要加大環境友好型補貼項目的支持力度。例如,進一步強化退耕還林(草)與濕地恢復支持,增設土壤與水資源保護補貼,以扶持治理耕地重金屬和農業面源污染及地下水污染的問題。其次,借鑒CAP經驗,細化農業生態環境保護規范,要求獲得補貼的新型農戶必須限制化肥、農藥的使用次數和數量,轉而使用無污染的秸稈、糞便等綠肥。同時盡快頒行有關“秸稈焚燒、水土污染防治、化肥農藥使用”等標準細則及操作規程,借助于“農業大數據檢測”嚴格實施。最后,借鑒CAP“交叉補貼”成功做法及TPP的最新制度理念[16],逐步實現農業補貼項目與“節約農業資源、保護生態環境及食品安全”的高度關聯,促使農業發展與生態環境和諧共存。
3.強化農業支持與補貼的規范化與法制化。首先,為了與WTO《農業協定》義務保持一致,借鑒CAP2020經驗,我國應及時修改《農業法》,增加“農業國內支持”專章,或者盡快出臺專門的《農業國內支持/補貼條例》[17],以滿足農業支持法律化的實際需求。其次,加快制定農業生態保護法。農業生態環境質量總體惡化趨勢尚未得到根本遏制,促進農業生態化轉型的法律規范并不完善。當前的環保法規范涉及農業生態保護的內容過于原則化,可操作性差,且相關主管部門職責重疊不明,導致執法不力,監管不嚴,無法契合農業生態保護的現實需要。故以《農業法》為基礎,應盡快制定一部 “農業生態環境保護法”。最后,完善《農業保險條例》,強化保險機制效果。2012出臺的《農業保險條例》對抵御農業風險、穩定農業生產、保護農民利益,具有重大意義。但《農業保險條例》實施上仍有許多問題亟待解決,例如:“保險標的小、農民收入低、地域面積大”的要求導致保險額度、范圍無法滿足農民的實際需求;險種設計上與CPA差距較大,保監會目前實際實施的險種僅局限在種、養兩業和大棚設備等簡單的風險項目上;補償額度和比例過低,保險補償僅能維持農民在務農成本上的投入,對于其中的維護成本、產出效益、產業鏈條的影響,都還沒有涉及;農業大災風險分散機制缺失,我國自然災害多,特別是在大災、巨災面前,農民根本沒有抵御能力,而《農業保險條例》擬定的“互助保險組織初保、保險公司分保、國家巨災再保機構再保”的“三級火箭”推進機制遲遲未能建立。災難不會等制度健全之后才發生,健全機制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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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鐵軍)
On the Evolution of European Union's Agricultural Domestic Support System and the Recent Development Trend
WANG Junjie1,SHEN Liping2
(1.LawSchoolofSichuanUniversity,Chengdu,Sichuan610065,China;2.People'sProcuratorateofChengdu,ChengduSichuan610041,China)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legal system of European Union's agricultural domestic support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common agricultural policy. After reforms of CAP, accelerating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and promoting the competitiveness of the agricultural products are the main line of CAP in order to adapt to the WTO multilateral agricultural rules and the needs of the development of agriculture in the European Union. From Price Support to Direct Payment Linked to Production, to the Direct Payment not Linked to Production, those changes were actually from the Yellow Box to the Blue Box, to the process of Green Box, but the large amount of domestic support has not been substantially cut. The new round of reform of the CPA2020 continues the historical inertia, continues to Green Box of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agriculture and rural areas support, and give attention to the policy goals of reliable food security and balance regional development. Making the CAP structure more reasonable, the emphasis of support is more prominent, and the effect is more obvious. The evolution and reform of CAP has importan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to improve the structure of agricultural subsidies, start the pro -environmental subsidy program, strengthen the standardization and legalization of agricultural support in our country.
European Union; agricultural domestic support ;Common Agricultural Policy
2016 -10 -12
王軍杰(1976—),男,河北大名人,法學博士,四川大學法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國際經濟法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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