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工是晚清時赴海外工作的華人勞工,通常是被中介公司騙到國外謀生的農民,不少人因為歸國無門,又得不到當地公民權和移民資格而客死異鄉。旅俄華工是一戰時期中國“華工輸出”的一支,其歷史起源、人口數量、生存際遇和活動區域具有獨特價值。本文試就幾十萬旅俄華工參與革命的原因進行多方探討,以求獲得較為完整的結論。
一、沙俄政府和北洋政府的雙向壓迫
赴俄華工伴隨著沙俄掠奪中國領土而產生,他們多來自山東地區且受最嚴酷的剝削和奴役。華工赴俄本是為允諾的工資、改善家庭生活,不想最后發現除每天非人的勞動以及微薄得僅能維持每日生活的盧布外別無他物。旅俄華工回國無門又申訴無處,加上強烈的心理落差和深深地被欺騙感,他們心中萌發了反抗的種子。一系列的罷工和起義在當時沙俄政府看來只是小規模的抗議,但不難發現此舉卻是為中國工人直接參加十月革命在政治上和組織上做好了準備。
早在1647年,“大清律令”就已經禁止華人出洋。即使后來華工出洋“合法化”后,光緒乃至宣統年間都出臺了各種保護華工的文件,至北洋政府時期,在護僑、保僑方面雖有許多進步,然俄國幅員廣闊且在北洋政府的對外關系中處于次要地位,只有海參崴等幾個有限的地區有領事館,而在俄華工人數眾多且多是非法拐騙而來,戰亂情況下流動性極強,華工群體難以通過合法渠道得到國家的救助。這對于華工歸國無疑是巨大的打擊,以致渴望歸國的華工望而卻步,只得投入掌權的蘇俄“懷抱”尋求庇護庇護。
二、蘇維埃政府的宣傳、教育和優待政策
蘇俄在建立初期并不強大,又面對著俄資本主義勢力的對抗;在國內戰爭時期,蘇俄面對協約國和白軍又承受生死存亡的威脅,因而急需華工這一有生群體的協助。在俄華工數量眾多且多為流民,嚴重影響著蘇維埃政權治安的維護;早在二月革命時,一部分華工就以罷工、組織武裝等方式支援過蘇維埃政權。從最早的工人赤衛隊,到列寧護衛、契卡組織中都有華工的參與,甚至成立了中國營、中國軍團。
列寧在十月革命前就表示愿意廢除對華不平等條約,然而這種家國情懷在當時并不能鼓動饑寒交迫的華工獻身革命。正是通過受勛、獎勵、報道、領袖接見,使廣大華工感受到了蘇維埃的尊重和誠意,一步步拉近了華工和布爾什維克黨的距離,蘇維埃政府的關懷在旅俄華工中引起巨大反響,他們以巨大的自我犧牲情神和更大的規模參加保衛蘇維埃政權的戰斗。
為保護華僑利益,蘇俄政府支待華僑在莫斯科、彼得格勒和其他一些大城市建立各種華工組織。隨著華工聯合會的“布爾什維克化”,其組織也緊隨蘇俄進軍向遠東地區擴張,凝聚了大批具有早期革命覺悟的華工,繼而對華工進行革命再教育,很快無產階級思想便在華工中傳播。組織起來的旅俄華工覺悟不斷提高,其中先進分子不僅接受社會主義思想,成立了中國社會主義工人黨,而且還創建了共產黨組織。
三、旅俄華工參加革命的必然性
縱觀華工參與蘇俄革命的歷程,我們發現一條清晰軌跡,即革命由少數高覺悟者逐漸擴散到整個華工群體,由分散的地方性組織擴展到全俄旅俄華工聯合會,由解決溫飽生存問題提高到追求人的解放。十月革命前,華工面對沙皇政府的殘酷剝削而中國政府無力支援,他們最直接的應對方法便是揭竿而起,這種地方起義很大程度上是對殘酷社會生態的回應,叛亂是華工的集體生存策略,沒有政治目標而只專注于保護自身利益。在兩面夾擊下華工和蘇俄面對共同的敵人自然各取所需、自動抱團,這可以理解為相互需要、順勢合作而不可直接提升為階級層面。
到了俄國革命的白熱化階段,蘇俄和華工團體的合作越發默契,蘇維埃的教育宣傳提高了華工的革命覺悟,受勛、獎勵、報道、領袖接見等措施滿足了華工的尊嚴感和實現自我價值的需求,華工群體得到更大限度的壯大。先進分子和組織化的機構成了蘇維埃革命行動的執行者和宣傳者,最明顯的便是以北洋政府為后臺的華商聯合會和蘇維埃支持的華工聯合會的對抗,這時候工和商已經是明顯的階級對立,但這背后是兩個國家的利益爭端,很難說蘇維?;娜A工會真正代表華工群體,處于弱勢的華工在歷史的又一次抉擇中只能投靠蘇維埃。國內戰爭結束后,華工聯合會在蘇聯的冷遇、受限、取締證明了蘇維埃和華工群體的脆弱利益關系。撥開一系列紛繁復雜的原因,華工協助蘇俄參加革命受諸多要素的影響,但最根本的還是為了維持在俄生存空間。而恰恰是在歷史的演進中,北洋政府的“有限作為”、沙皇政府的暴虐壓榨、白軍的剝削屠戮完美地襯托了蘇維埃政權的光輝形象,也失去了華工群體這一可靠的同盟軍,這不能不說是歷史的必然選擇。
(作者單位:南京師范大學社會發展學院歷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