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評性語篇分析主要研究語言、權力和意識形態三者之間的關系。本文簡要介紹了批評性語篇分析的基本概念、原則和理論框架,并以系統功能語法為分析框架,從分類、及物性、情態等方面對兩篇新聞報道進行對比性分析,試圖揭示其不同的意識形態意義。
批評性語篇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是近年來新興的批評語言學所采用的一種語篇分析方法,它以批評性與其他的語篇分析方法相區別,通過從語言的外部因素對語篇進行分析,試圖揭示作者/說話人通過操縱語言對讀者/受話人實施控制這一現象,并對這一控制過程的基本原理和作用機制進行闡述。Van Dijk(2001)指出:“批評性語篇分析是語篇分析的一種研究方法,它主要研究社會政治背景下社會權力的濫用、控制和不平等是如何通過文本與談話而得以實施,再生產和抵制的。正是由于對不同政見的研究使批評性語篇分析明確其立場,那就是試圖理解、解釋和最終抵制社會不平等現象。”批評語言學家擯棄了傳統語言學研究只注重從語言內部著手對語言現象做客觀描寫的研究方法,轉而從語言的外部因素出發,將語言與其賴以存在的環境——人們密切關注的社會問題緊密聯系起來,給予了批評性語篇分析以特殊視角,在這種分析方法的指引下,以往為人們長期忽視卻頗具價值的問題得到了應有的關注。
一、理論基礎與研究方法
批評語篇分析可追溯至法蘭克福學派。法蘭克福學派認為意識形態是指人們“理解世界,整理、歸納經驗時所持有的總的觀點和看法”,是人們面對現實社會時無法回避的中介。人們是在一種不自覺的無意識的狀態下,將自己所持有的意識形態投射到自己的心理和行為當中去的。
20世紀70年代末期,英國和澳大利亞的一些學者接受了法蘭克福學派的批評理論,并嘗試將其應用于語言學研究,由此開創了批評語言學(Critical Linguistics)。批評語言學認為語言是人們的一種社會實踐方式,在進行言語活動的同時人們必定會不自覺地將自己理解世界,整理、歸納經驗時所持有的觀點,即意識形態融入其中。批評語言學家的任務就是以批評分析為手段,將隱藏在語篇之中的意識形態意義得以暴露,引導人們建立起解讀語篇的批評意識。
在語言與思維的關系問題上,批評語言學吸收了美國人類學家E. Sapir與B. L. Whorf的假設,認為人們是通過本族語所規定的框架和模式去認識和把握外部世界的,語言給人們提供了一種交際手段,還給人們提供了一種觀察和組織外部世界的方式。Fowler與Fairclough認為,以往的語言學注重探索語言及其運用的“什么”問題,而忽視“為什么”和“怎么樣”的問題。批評語言學的目標就是要通過語篇分析來回答那些“為什么”和“怎么樣”的問題。Wodak(1989)把這一目標分為三個步驟:(a)對語篇分析做批評性分析以解開某些社會過程的神秘面紗,使那些用以操縱、控制、歧視、蠱惑的手法暴露無遺;(b)盡可能細致地考察這些社會過程中的來龍去脈以便弄清現實社會為什么和如何會有這樣的結構;(c)研究者與所有相關各方聯合采取行動來改變這種現實。
批評語言學注重研究語言、權力和意識形態之間的關系。它將語言看作一個多功能的系統,因此Halliday的系統功能語言學自然成了其主要的理論基礎和方法來源。Halliday認為,語言有三個元功能,即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批評語言學家分析語篇時把各種語言形式和這些功能相聯系,特別注意運用及物系統、語氣、情態、轉換、詞語選擇等分析工具。
二、實例分析
2010年11月23日朝韓炮擊事件后,韓國和美國最大的通訊社——韓聯社和美聯社對此事進行了報道,在一定程度上可反映美韓雙方對同一事件的立場及其背后意識形態的差異。
(一)分類
分類指用語言賦予外部世界以秩序。(Fowler,1979)語篇的分類系統通常反映了作者所報道事件的命名和描述,主要表現在詞匯的不同選擇上,新聞報道雖然力求客觀公正,力求實事求是地反映還原事件的原貌,但由于它終究要服務于所代表的社會階層,因而就無法擺脫相應的意識形態的控制。不同的語篇在詞匯選擇上的差異能充分體現不同報道者在同一事件上的不同觀點和立場。
在標題的詞匯運用上,美聯社《US condemns North Korean attack on South Korea》,只用“attack”一詞來描述朝方的“炮擊行為”,客觀平實地報道了這一事件,并沒有明顯體現美國政府對該事件的態度。
韓聯社《White House condemns N. Korea’ s artillery attack》,用“artillery attack”這一短語進行了更詳細地報道,這不僅僅是追求新聞報道本身的準確與詳盡,而是試圖通過提供更多的信息吸引讀者的關注,進而說服讀者接受己方立場。
在正文中,韓聯社報道中所使用的nuclear warheads;artillery shelling等短語,美聯社中都使用了更為簡略的詞語nuclear weapons;shelling. 此外,韓聯社報道中所使用的disclosure;long-suspected;revelation;traditional brinkmanship等詞語都體現了韓國政府對朝鮮及其同盟國家的敵視態度。
(二)情態
情態能表現作者/說話人的“評價”或“態度”。(Fowler,1991)在英語中,除了情態動詞、情態形容詞和情態副詞之外,人稱代詞、實義動詞、時態和直/間接引語都可表達情態意義(Halliday)。直接引語是新聞報道的重要組成部分,報道者常常引用當事人或權威人士的話語表達自己的觀點和立場,從而間接地影響對這對新聞事件的看法。本文所選的兩篇報道都充分地利用了直接引語的這種功能。美聯社報道中的15個轉述引語中,8個是直接引語,7個是間接引語;韓聯社報道中的20個轉述引語中,19個是直接引語,只有1個間接引語。仔細分析這些引語的消息來源,即報道者所引述話語的發出者,發現雙方的消息來源上有許多重合之處,但仍然存在明顯差別:美聯社報道中的引語全部出自美國政府官員,報道的重點在放在美國在事件發生后的態度和采取的行動上,對事件本身的關注則放在次要地位;韓聯社報道中的引語雖然大部分來自美國政府官員,但同時也有來自聯合國與其他國家的,報道的重點在于事件的嚴重性與國際社會的普遍關注。
(三)及物性
及物性是一個語義系統,其作用是把人們在現實世界中的所見所聞、所作所為分成若干種“過程”(process),并指明與各種過程有關的“參與者”(participant)和“環境成分”(circumstantial element)。Halliday認為人類經驗可分成六種過程,即物質過程、心理過程、關系過程、言語過程、行為過程和存在過程。而發話者選擇哪種過程來表述是其思想傾向和意識形態的反映。
對比這兩篇報道中出現在主句謂語動詞位置上的動詞性短語,表達言語過程和物質過程的使用頻率相差并不大。美聯社報道中出現的34個動詞性成分中,有13個物質過程和19個言語過程;韓聯社報道中出現的45個動詞性成分中,有12物質過程25個言語過程。但后者使用的心理過程明顯高于后者,韓聯社的報道中出現了8個心理過程,而美聯社報道中只出現了2個心理過程。由此可以看出韓聯社的報道更傾向于利用各方對該事件的態度向讀者表明己方的立場。
三、小結
語言一旦被人們運用,必定要滲入作者/說話人的觀點,語言絕不僅僅是人們的交際工具,在人們的交際過程中,語言與權力的關系以及語言對社會過程和個人生活的干預作用不容忽視。新聞報道作為大眾傳播媒介,不可能做到絕對的客觀公正。通常情況下,讀者很難意識到新聞報道背后隱藏的意識形態,批評性語篇分析無疑起到了揭秘的作用,通過對語篇的批評性分析有助于提高讀者的批評性閱讀能力,使讀者認識到意識形態在語言中的投射。
(作者單位:湖北文理學院理工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