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散花

楊向紅

校園里那棵紫薇樹又開花了，一嘟嚕一嘟嚕地垂掛著，像個羞澀的少女。倪紅坐在紫薇樹下看書，不時地還發(fā)出輕微的笑聲。

“喂，你在看什么書？那么高興？”

“是你啊，徐莉莉！你把我嚇了一跳！”

“季老師找你，快去吧！”

“有什么事嗎？那么急？”

“你去了就知道了。”

倪紅站了起來，與徐莉莉急步向音體美教研室走去。教研室里已經(jīng)來了七八個女同學(xué)了，季老師說，國慶節(jié)快到了，區(qū)里要舉辦一次文藝比賽，學(xué)校準備參加比賽，她想讓大家討論一下出什么節(jié)目好。

“我看民族舞蹈挺好的，我們跳個孔雀舞吧！”

“鍛煉身體要緊，不如大家跳個健美操吧？”

“不不，我們可以用迪斯科做基本舞步，自編自演！”

討論來討論去，大家的意見也統(tǒng)一不起來。最后，季老師說：“我看，咱們就跳個古典舞吧！題目叫‘仙女散花，這個舞蹈，據(jù)說從沒有人在舞臺上表演過，一定會讓觀眾有新鮮感的。”

“好！”大家一致贊成。

季老師又說：“這個舞蹈需要9個人跳，有一個領(lǐng)舞的，你們討論一下由誰來領(lǐng)舞？”

這一下，大家的心里都炸開了鍋，因為誰都想當領(lǐng)舞的人，可自己又不便說。于是大家推來選去也沒有一個結(jié)果，最后還是由季老師來決定。她說：“時間比較倉促，既然一時半會兒你們選不出來，那就由我來定吧！徐莉莉是三好生，就讓她來領(lǐng)舞好了。”

“跳舞跟當三好生有什么關(guān)系？”倪紅心里很不服氣。憑長相、身高和跳舞水平，這個領(lǐng)舞者的角色，理應(yīng)她當才對，可惜她不是三好生。她也知道，自己是當不上三好生的，一是她的學(xué)習成績在班上總是排在十名之后；二是她性格活潑、為人直爽，說話直來直去的，不會搞“群眾關(guān)系”，同學(xué)們都不選她；三是她長得可愛，又會彈鋼琴、跳舞、唱歌、畫畫，還會寫幾首詩，班上有不少女生都很嫉妒她。

雖然她心里不痛快，想跟老師說自己不打算跳這個舞了，但又覺得不妥，生怕季老師對她有什么看法。

從音體美教研室里出來后，她一直悶悶不樂，回教室拿了書包就回家了。到家后，媽媽已經(jīng)下班了，見到她進門，便小聲說道：“紅紅，葉鴻江剛才來找你。”

“來就來吧。”說完，倪紅坐到書桌前，打開作業(yè)本開始寫作業(yè)。可是她腦子里卻亂成一團，怎么也集中不起精神來。她兩只眼睛盯著本子，咬著鋼筆頭，發(fā)起呆來。

這時，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倪紅媽媽去開門，進來的人正是葉鴻江。

“倪紅，你做作業(yè)呢？”葉鴻江直沖倪紅走來。

倪紅頭也沒抬，只是“嗯”了一聲。葉鴻江便說道：“我這兒有兩張今晚的芭蕾舞演出票，是美國的‘克里夫蘭芭蕾舞團的演出，你不是喜歡跳舞嘛，今晚咱倆一塊去看吧！”

倪紅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我不去，晚上我還要做作業(yè)呢！”

“你的作業(yè)好說，一會兒我?guī)湍阕觥！?/p>

“不用你幫，今晚你跟你媽媽一塊去看不就得了。”

“紅紅，晚上你就陪葉鴻江去看芭蕾舞吧，機會難得。”倪紅媽媽站在他們倆身后說。

倪紅看了看媽媽，只好答應(yīng)道：“好吧。”

葉鴻江聽了，立刻高興起來：“這兩張票我放在你這兒吧，吃完晚飯我來找你。”

“不，還是你拿著票吧。六點半你來找我好了，現(xiàn)在我要先寫作業(yè)。”

葉鴻江剛要離開，又回過頭說道：“聽說你們女生正在練什么‘仙女散花舞？你是領(lǐng)舞的吧？”

這句話像一把刀子一樣扎進倪紅的心里，“你的消息還挺靈通的，不過我不是領(lǐng)舞的，而且我也不想跳。你先回家吧，我要做作業(yè)了。”

于是，倪紅媽媽將葉鴻江送到門外。

等到快六點半的時候，倪紅趴在床上突然喊肚子疼。這場芭蕾舞當然就看不成了，倪紅媽媽說：“你這個人啊，就是沒福氣！瞧，這么好的芭蕾舞都看不成了……”她哪兒知道，這是倪紅在搞鬼，是“金蟬脫殼計”！倪紅沒當上領(lǐng)舞，心里不高興，就連自己最愛看的芭蕾舞都不想看了。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倪紅噘著嘴說：“媽，老師讓三好生領(lǐng)舞，我不是三好生就當不上領(lǐng)舞，所以我不想跳了。”

媽媽聽了說道：“如果你是顆鉆石，到哪兒都會發(fā)光的。媽媽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舞蹈演員，有一次我們跳‘荷花舞，九個人中有一個人跳白荷花，其他八個人跳紅荷花，本來應(yīng)該是我跳領(lǐng)舞的白荷花的，但后來導(dǎo)演為了討好當時的文化部部長，就讓部長的女兒跳白荷花，把我替換下來。我當時想，為了集體的榮譽，我就跳紅荷花吧，一個好的舞蹈演員，應(yīng)該能當主角，也能當配角。幾次演出后，觀眾們都有了意見，還有鼓倒掌的，要轟跳白荷花的那個女生下臺……最后，導(dǎo)演被逼無奈，只好又讓我跳白荷花……后來，我們的舞蹈團漸漸名聲大振……”

聽了媽媽的話后，倪紅決定去跳“仙女散花”了。

開始排練了，教大家舞蹈的是歌舞團的郭阿姨。郭阿姨經(jīng)常當著大家的面夸倪紅學(xué)得快、動作好，不過郭阿姨不夸她還好，越夸她，她心里越不是滋味。

郭阿姨伸展著她長長的腿，舞動著她柔軟的胳膊說道：“你們的動作要大一點，要甩開！跳舞的時候一定要記住這個舞蹈的主題：仙女在天上種了許多鮮花，這是一種幸福的花，誰得到它誰就會獲得幸福。當鮮花開滿天的時候，仙女沒有忘記人間，她把鮮花撒向人間，讓人間也充滿幸福……”

多么美好的主題啊！倪紅邊跳邊琢磨。

給“仙女散花”伴奏的是比倪紅高一年級的男生，他叫東方志華。他彈的鋼琴悠悠揚揚，忽急忽緩，動人心弦，仿佛在引領(lǐng)大家走向美好的未來……倪紅跳著跳著，仿佛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仙女，她跳得那樣動情投入。東方志華的目光沒有落到領(lǐng)舞的徐莉莉身上，卻時常落在倪紅的身上。他這種細微無聲的表現(xiàn)，反而讓倪紅覺得自己確實比徐莉莉跳得好。

排練結(jié)束后，大家都回去了。倪紅剛走了幾步，又返回去拿落下的小說，這時，她正好碰上東方志華。東方志華說：“我們一起回去吧。”

倪紅點了點頭。

當他們走到那棵紫薇樹旁的時候，倪紅很有感觸地說：“我很喜歡這棵紫薇樹，它的花特別美，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這花雖不艷，但很雅致，像個沉著穩(wěn)重的少女。”東方志華說，“我很喜歡‘仙女散花這個舞蹈，但總覺得領(lǐng)舞的人應(yīng)該是你。”

倪紅嘆了一口氣說道：“唉，世界上沒有絕對公平的事。領(lǐng)舞的人不一定是跳得最好的，不領(lǐng)舞的人也不一定就比領(lǐng)舞的人跳得差。”

到了分手的地方，兩人都停下了腳步。

“再見！”倪紅說。

“再見！”東方志華揮揮手說道。

文藝比賽就要到了，可是，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領(lǐng)舞的徐莉莉病了，她得了盲腸炎，需要動手術(shù)。怎么辦？誰來領(lǐng)舞？

“我覺得由倪紅代替徐莉莉領(lǐng)舞比較好。”東方志華勇敢地說。

季老師看了看倪紅：“我同意，就這么決定了！”

倪紅聽了，高興得快要蹦起來了。她很聰明，很快就掌握了領(lǐng)舞的動作，而且跳起來比徐莉莉的舞姿還要優(yōu)美。

沒想到天底下還會有這種機遇啊！

文藝比賽那天，大家都跳得很起勁，倪紅跳得也很好。最終，她們獲得了文藝比賽一等獎，并且還被推薦去參加市里的文藝比賽。

那天，倪紅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