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琳
“互聯網+”使得另一股造星浪潮開始奔騰——社交網絡、直播平臺的崛起賦予了娛樂全新的涅槃,也給造星帶來了更多渠道——有清流,也有泥石流。
30多年前,白衣飄飄的年代,港星北上,臺星西渡,給大陸人民第一次帶來了“造星”的概念。
那個時候,明星走的是一條自上而下的道路,唱片公司和影視公司擁有絕對的話語權:發掘、培養藝人,生產回應市場需求的文娛內容,利用渠道優勢獲得穩定的商業回報。

017年8月,TFboys四周年演唱會。
那個時候,造星流水線的生產方式,與整個時代和社會所奉行的標準化、規模化的生產理念高度一致,整個娛樂圈牢牢掌握在幾家大的唱片公司、影視公司手中。可以說,以前造星模式奉行的是中心化的理念。
而隨著移動互聯網和智能手機的流行,新媒體時代到來,很多以前的娛樂規則開始失靈。高曉松改行做了“矮大緊”,papi醬做了短視頻,張大奕成為了年銷量幾個億的電商女王,就連一個普通的洗頭小哥因為幾張帥照都能輕松火遍網絡……
可以說,“互聯網+”使得另一股浪潮開始奔騰——社交網絡、直播平臺的崛起賦予了娛樂全新的涅槃,也給造星帶來了更多渠道——有清流,也有泥石流。
我們正在經歷一個從“觀視人群”向“觀網人群”過渡的階段,90后為主體的一代人越來越少看電視,他們更習慣于使用移動屏幕觀看網絡內容。
《2017年互聯網趨勢報告》統計指出,2016年中國移動互聯網用戶數量突破7億,而90后將逐漸成為主力人群。他們是互聯網第一代原住民,顯著異于其他年齡層的成長環境,決定了他們是一個極為特殊的消費群體。當“網生一代”成為社會消費主力,他們正在從電視等傳統媒體轉移到互聯網的過程中,大屏終端與寬帶互聯網普及帶來的紅利,粉絲經濟、直播經濟等各方資源齊聚的時候,將帶來歷史性機遇。
新時代培養明星的模式一定是去中心化的,去中心化不代表沒有中心,而是圍繞不同IP形成不同的分散點。但去中心化的偶像生態,比中心化的生態競爭更加激烈。經紀公司和造星平臺已經沒有耐心花費數年將一個偶像完全包裝好之后再推出,而是先讓普通人出道,再把他們一點點培養成偶像。粉絲不僅能看到偶像,而且可以參與造星的過程,陪伴他們成長。
這樣的形式,既養成明星,又養成粉絲,打破偶像遙不可及的形象,粉絲的黏性更高。而養成的過程,也變成了商業模式,對娛樂產業具有顛覆性的意義。偶像養成的過程、成名的過程,就是吸金之路。
歸根結底,網紅經濟背景下的造星模式是一種陪伴式的偶像養成。這有點像電視主導娛樂時期的選秀造星,沒有經過前期的閉關培訓,稚嫩的新人直接登臺表演。此時的選秀取代了星探,不自覺地承擔了發掘行業新人的職能,如果你入圍了《超級女聲》《快樂男聲》《中國好聲音》,基本上就相當于登上了娛樂圈的列車——站票。
而目前國內最夯男團TFboys更是將“陪伴式”的養成應用到極致。2012年,王俊凱和王源的翻唱視頻《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被原唱范瑋琪在微博上轉發并稱贊,讓時代峰峻迎來了第一個爆點。這個視頻僅僅在新浪微博的轉發量就超過8萬次,截至2012年9月,視頻網絡總點擊量超過500萬次。
在此之前,TFBoys所在的時代峰峻文化有限公司名不見經傳,并沒有推出過其他藝人。之后,時代峰峻乘勝追擊,更多的翻唱內容出現在網絡上。不得不說,這些翻唱,最簡單的只在KTV包間里錄制,復雜點的也不過就拍成粗制濫造的MV,但在沒有媒體關注的情況下,他們還是通過網絡積攢起了數量可觀的粉絲。
2013年8月,公司正式把三個男孩以組合形式推出,沒有發布會,沒有媒體通稿,宣告出道的手段是一支名為《十年》的視頻,意為這些男孩從現在開始努力十年,以后前途無量。“出道”后他們繼續在視頻網站以組合身份發布歌唱節目和小短劇。
圈內人都知道,傳統的偶像文化是這樣的:娛樂公司認真地宣布藝人出道,開發布會,上通稿,出專輯,演影視劇,現在還可以加上開通官方微博和微信。這種推出明星的模式在半個世紀之內都沒有根本性變化,只是媒介載體在報紙、廣播、電影之外增加了電視和網絡。
但TFBoys的不同在于,他們還沒有正式被稱作“藝人”的時候,就已經通過零門檻的網絡完成粉絲累積,這和公司原本的名氣、前輩提攜、媒體炒作都沒有關系,某種意義上說,這才是靠實力取勝。
從2014年到今天,三個男孩子的人氣已經可和韓國偶像比肩了。
TFBoys的經紀人毫不避諱地表示:“我們的理念就是養成模式。”粉絲們將“三小只”看作是朋友、同學、弟弟,甚至是兒子,看著他們長大、成年、有更多的能力,其間投入了大量的情感。
一個“親媽粉”這樣說:“少年偶像的魅力不在于鮮肉,而在于陪伴;看著這些孩子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是一種幸福。”
后來,直播的崛起帶動了網紅經濟的大爆發,帶來了更大的曝光率和受眾人群。
藝術家安迪·沃霍爾說過:“每個人都能成名十五分鐘,每個人都能在十五分鐘內出名。”如果不計較永恒,只關注當下,再也找不到比直播更讓人迅速曝光的地方。
直播時代的造星依托于粉絲經濟,粉絲推動素人走向網紅:炒作素人,幫助網紅上熱搜,并為網紅附加值買單。
同時,直播打散了粉絲的關注點。觀眾面臨著眼花繚亂的選擇:在偶像貨架上,可供粉絲挑選的偶像從未如此豐富,既有比鳳凰傳奇更具鄉村重金屬風格的快手紅人,也有大牌明星匯聚的直播,土豪人群可以安然在秀場平臺打賞名媛,網游一族則能夠在斗魚里沉浸在爆燃主播的解說詞里。
如果說選秀給了素人一次翻身的機會,那么,直播則徹底鋪平了展現才華的路途。
小萱是一個出生于1999年的北方女孩,但在某直播平臺,她是擁有1萬名粉絲的主播。在約6平方米的狹窄空間內,除了直播時用的電腦、桌椅和燈光板外,占地最大的就是椅子后面打的地鋪,小萱一天的吃住全在這里。每天,涂完唇釉輕抿嘴唇,修容棒輕輕拭過鼻梁,小萱望著攝像頭里姣好的妝容,一天的直播可以開始了。
幾個月前,小萱以5000元的底薪簽約某文化傳播公司,成為職業主播。但拿到底薪的前提是每天直播至少6小時,每個月必須完成在直播平臺上粉絲給刷3000元禮物的“任務量”。

2017年9月16日,中國第一個“網紅小鎮”在武漢蔡甸區花博匯亮相,主打“顏值”牌。
對小萱來說,完成這一任務并不難:“第一天直播,就有一個粉絲給我刷了600元的禮物,說是我的鐵粉,會一直支持我。后來隨著我對平臺的熟悉,慢慢看到粉絲增加數量從每天200、600上漲到每天1000,最終達到1萬多的訂閱量,粉絲們每天給我刷的禮物在700元到1000元不等。”
小萱的“主播事業”之所以相對順利,和她此前有過主持節目的經驗有關,“我的風格比較接地氣,一般就是和粉絲們聊天,找其他主播連麥‘PK,有時唱唱歌。”
在直播領域,“陪伴”的作用也越發明顯,主播的打造也突出“陪伴”的狀態。主播在粉絲面前撕去了明星的神秘感和高高在上的光環,而兩者之間的互動方式也比以前更加直接,隔著電腦屏,粉絲可以與偶像隨時互動,并且可以通過彈幕立刻得到回應。
小萱說,有時要從下午3點一直播到凌晨5點,“還有次更晚,播到了凌晨六七點。”每當有粉絲說“萱萱不要下,聊到天亮”時,小萱就要和他們一直玩到凌晨。
“對主播來說,粉絲就是‘上帝,是經濟來源,初期主播要做的就是盡全力取悅和留住粉絲,所以如果有一個粉絲說要給你刷禮物,基本上任何主播都不會拒絕。哪怕你要睡了,如果有人說給你刷1000元禮物,你還睡嗎?”一位曾在直播平臺任職的人士說。
而網紅主播能創造出收益,經紀公司和直播平臺在背后的助推起到很大作用。如果把網紅比作商品,直播平臺就是商場,而經紀公司就是批量生產商品的流水線。通過新老主播連麥、互刷禮物、買熱門等推廣手段,經紀公司“制造”出了千千萬萬個小萱。
從初次開播到擁有1萬粉絲,小萱只花了一個月。而這1000元的禮物里,550元是直播平臺的抽成,剩余450元才歸二萱和她的經紀公司所有。
“基本上直播前會給我們做一次培訓,入職后每星期還會有一次專業培訓。對于新人來說,培訓首先是如何熟悉平臺,直播時如何保持狀態,怎么和粉絲溝通等,熟悉后,公司還會有專門的妝容師來教妝容。”小萱坦言,現在市場上許多“3到6小時把人培養成網紅”的廣告太虛,主播的粉絲必須一點一點積累起來。
一個普通人,如果想月入過萬,每天必須要直播8個小時,至少堅持三個月。也就是說,前期需要720小時的“苦練”。
盡管隨著直播平臺日益增多,培養一名網紅的成本也越來越高,但變現的渠道也越來越多樣化。一位直播行業從業者直言,“只要你有粉絲,機會是不愁的”。
不過,從傳統媒體時代到現在,娛樂圈的本質思維并沒有發生變化:聚焦流量、導入流量、變現流量。
在這一點上,網紅經濟與明星經濟有著相似之處。不同的是,網紅是直接依靠粉絲自身的消費能力變現,沒有中間環節,比如電商網紅通過銷售網絡商品,直播網紅通過打賞,不像傳統的明星得通過代言、作品才能實現。
加上網紅進入門檻相對明星要低非常多,并且不需要明星那種專業級別的團隊運作,只要擁有一定內容制作能力,就可以通過直播平臺、電商平臺孵化,收獲粉絲,成為人氣網紅。這種造星能力,不是傳統明星公司能夠比擬的。
但這樣的弊端是導致網紅資質良莠不齊,大眾對網紅的印象歸入低俗和不入流。
如今,傳統因為意外事件和顏值走紅的網紅們漸漸失去了市場,隨著粉絲經濟的崛起,大眾對網紅的要求越來越高,人們更青睞有才華或商業價值的新型網紅。
在網紅行業領域,把有商業價值的網紅稱之為UPGC,即專業內容生產者,而專業的UPGC要通過專業系統的學習。
前不久,重慶工程學院開設“網紅學院”一事便引發關注。據媒體報道,重慶工程學院新開設了“網紅學院”,并于9月19日完成了“選拔學員”的工作和開班儀式。
有網友質疑,“網紅學院”是該校的獨立學院還是下設的一個專業?還有網友擔心,“網紅學院”的成立,是否會在學生中,帶來對“網紅”“主播”等行業的過度推崇?
據“星運”網紅學院知情人士透露,在高校開設網紅課是校企合作,是將網紅教育開進大學校園的創新合作模式,也是為了促進大學生就業。
表演藝術有影視學院輸出表演人才,內地有北影、上戲、中戲,香港有TVB無線藝人培訓班,臺灣有華岡藝校。而網紅作為一種新型的、尚不被主流認可的藝術形態,是否需要規范化、系統化,這是很多機構和平臺正在嘗試探索的事情。
在7月的啟動儀式上,其執行院長鄒雨佳曾這樣表示:“網紅學院希望能夠做到的是,國民教育從通識教育抓起,網紅素質從行業教育做起,這是開辦網紅學院的初衷。”
9月中旬,中國第一座網紅小鎮已在武漢落成。在這里,將陸陸續續建設100個各具特色的網紅設計師工作室、超過10個二次元產業相關互動式店面以及年培訓量2000人的“網紅生產車間”和年接待能力超過30000人的“粉絲俱樂部”。
當網紅成為一種新型產業,依附網紅的生態就會以藤蔓之勢蔓延到各個分支領域。接下來各個機構要做的,就是怎么把產業鏈做得更加聚焦,從下到上,從經紀公司到平臺,把資源整合起來,打造網紅之城、網紅孵化空間。
網紅代表流量,平臺和經紀公司的運營模式都在往造星滲透,斗魚、熊貓、虎牙等都在培養自己的KOL,挖掘自己的網紅。那么,網紅走進校園課堂則是網紅產業鏈走向聚焦的土壤下順勢而生的產物,或許還能徹底將網紅經濟引爆到一個新的風口。至于是不是一件好事,讓我們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