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名著平行語料庫的漢英熟語翻譯研究對漢英詞典編纂的啟示

摘 要：本研究基于《紅樓夢》的霍、楊譯本漢英平行語料庫的檢索結果，以其中所含“撒”熟語的翻譯為例，通過與28部現有的漢英詞典對比“撒謊”“撒野”“撒潑”驗證了基于平行語料庫的名著漢英文學翻譯對漢英詞典編纂的借鑒和啟發作用。

關鍵詞：《紅樓夢》 平行語料庫 漢英詞典編纂 撒謊 撒野

一、研究背景

“在詞典編纂中，經驗、因襲性和直覺仍占一席之地。”{1}Sinclair發現大部分常用詞最常用的意義往往既非人們想當然認為的那個意義，也非在大部分詞典中占據顯要地位的那個意義。{2}錢厚生指出：有許多雙語詞典，尤其是漢外詞典，使用者常常感到解決不了問題，很大的原因就在于其中的對釋詞語是編者想當然“給”的，而不是從優秀的譯文中“尋”來的，可插入性比較差，而“真正貼切的對應詞大都存在于好的翻譯材料之中，值得大力搜尋”{3}。

基于平行語料庫的《紅樓夢》的霍、楊譯本是近兩個世紀以來國內外著名翻譯家們對其鐘情數十載嘔心瀝血之譯作，是記錄漢語熟語翻譯的活的寶藏，“語料庫中一些成語、慣用語以及俗語在具體語境中的譯文大多出自名家之手，為詞典編者在詞典中如何處理它們提供了范例”{4}，而且“語料庫的方法還可以解決通過內省法無法找到恰當釋義詞的尷尬”{5}。本研究的步驟如下：第一、在《紅樓夢》的中文語料中尋找“撒”的熟語，然后在其對應的英語語料中找到對應的譯文；第二、尋找現有的可獲得的漢英詞典（共28部），在其中尋找“撒”的熟語及其釋義；第三、對比《紅樓夢》霍、楊譯本和28部漢英詞典的譯釋，分析異同，指出對漢英辭典編纂的啟發。

二、結果與討論

1.對含“撒謊”的固定熟詞的翻譯

表一：“撒謊”及其變體的翻譯

如上表所示，在翻譯“撒謊”這個熟詞時，28部漢英詞典只有三類對應譯文“tell a lie/tale/lies”“lie”“make up a story”，對“撒謊”的釋義顯得單調，且對表中“撒謊”的常見的變體式未收錄。有學者所指出：“現有的漢英詞典為不少詞目詞所提供的對應詞數量偏少”{6}，而《紅樓夢》的霍、楊譯本中，“撒謊”經常被處理成28部漢英詞典的釋義以外的詞，對應譯文靈活多變，限于篇幅，僅舉兩例。

例一：賈璉笑道：“不是我撒謊：若論除了姐姐，也還有人手里管得起千數兩銀子；只是他們為人都不如你明白有膽量，我和他們一說，反嚇住了他們。（第72回）

霍譯：‘Look， I'm not just saying this to flatter you， said Jia Lian， ‘but though I know plenty of other people who have a thousand taels' worth of stuff in their keeping， they none of them have your courage or intelligence. If I made a proposal like this to one of them， I'd frighten the wits out of them.

例二：一個佛爺可有什么憑據呢，就是撒謊，也不過哄一兩個人罷咧，難道古往今來多少明白人都被他哄了不成？（第101回）

霍譯：What proof of that sort can there be， of a Living Buddha？”But consider： if it were all a mere fabrication， it might have fooled one or two， but it could hardly have fooled the multitudes of intelligent men and women who have put their faith in him over the ages.

楊譯：What proof is needed？” If this were false it could only fool one or two people. How could so many people with good sense have been fooled from old times till now？”

可見，《紅樓夢》的霍、楊譯本中存有豐富的以真實的文本語料在具體的語境使用中的譯釋，這些豐富的翻譯選擇可以補充現有的漢英詞典對“撒謊”單調的譯釋。“如果編者在漢英詞典編纂中提供對應詞和例證及其譯文時可以借用大型漢英平行語料庫，就會獲得更多的對譯材料。”{7}

2.對含“撒野”的固定熟詞的翻譯

如上表所示，在翻譯“撒野”這個熟詞時，28部漢英詞典大體圍繞“act/behave+adv./adj.”進行釋義，“從以上幾本漢英詞典所提供的對應詞來看，它們大同小異，并未給其中的一些對應詞提供語體、語域標簽等，因此使用者可能會誤用這些對應詞”{8}，而《紅樓夢》兩個譯本給出了更多不同于28部漢英詞典的詮釋（見表2），限于篇幅，僅舉三例：

例一：這撒野的奴才，了不得了！”（第90回）

楊譯：“The insolence of that old slave， talking back！”

例二：說著，又向門外說道：“你們只管撒野，等奶奶大安了，咱們再說。” （第55回）

霍譯：She turned to address the women who were standing outside the door： ‘Keep it up all of you！ Just carry on with these little tricks！ See what happens to you when Mrs Lian is better！（《紅樓夢》第55回霍譯本）endprint

例三：賈瑞忙吆喝：“茗煙不許撒野！”（第9回）

楊譯：“How dare you， Mingyan！”bellowed Jia Rui.

以上三例告訴我們：現有的漢英詞典對“撒野”的譯釋只是在概念層面上的釋義，沒有考慮到語體和語域等值，“詞典的釋義等只有來自于動態的言語環境，才能夠接近自然語言的動態真值”{9}，而“表達不得體，口筆語混淆，這一直是我國英文學習者的窘境”{10}，在提供不同語體和語域的對應譯文方面，《紅樓夢》平行語料庫給出了很好的示例。

三、結語

基于語料庫的漢英雙語詞典的編纂必將是未來詞典編纂的發展趨勢，建設雙語平行語料庫“會對雙語詞典的研編帶來革命性的突破”{11}，因為“英漢平行語料庫除了能在漢英雙語詞典的釋義上發揮優勢之外， 還可以在義項分析和排序、雙語詞典的配例、新詞新義、詞典立目、文化局限詞的處理和搭配研究等方面為雙語詞典編纂提供幫助”{12}。章宜華指出：“加強面向詞典編纂的語料庫開發與建設是辭書工作者在21世紀所面臨的主要任務”{13}，在可預見的將來，《紅樓夢》的漢英平行語料庫將為漢英詞典的詞典編纂提供難以代替的價值。

{1} 王馥芳，羅敏莉：《語料庫詞典學的興起與發展》，《辭書研究》2004年第5期，第45—53頁。

{2} Sinclair J.Corpus，Concordance，Collection.Oxford：Oxford

UniversityPress，1991.

{3} 錢厚生：《語義分析與雙語詞典》，《辭書研究》2001年第3期，第75—82頁。

{4} 李安興：《語料庫與漢英詞典條目釋義質量的提高》，《辭書研究》2003年第5期，第29—38頁。

{5}{12} 李德俊：《基于英漢平行語料庫的詞典編寫系統CpsDict的研制》，《現代外語》2006年第4期，第371—381頁。

{6}{7}{8} 吳曉昱，王安民：《平行語料庫與漢英詞典編纂的對接》，《譯林》2012年第4期，第169—176頁。

{9} 李德俊：《完全對等、零對等的考察與漢英雙語詞典研編——基于平行語料庫的研究》，《辭書研究》2009年第2期，第55—66頁。

{10} 羅選民，劉彬：《關于開放型語料庫翻譯教學的思考》，《外語教學》2009年第6期，第45—48頁。

{11} 王克非等：《雙語對應語料庫研制與應用》，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4年版，第232頁。

{13} 章宜華：《計算詞典學與新型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2004年版，第43頁。

注：

1.本研究的語料庫來源：

[1] 曹雪芹.程乙本紅樓夢[M].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2011.

[2] David Hawkes. 1973、1977、1980. The Story of the Stone （volumn I、II、III） [M]. London： Penguin.

[3] Yang， Hsien-yi & Gladys Yang. A Dream of Red Mansions（trans.） [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s Press， 1978—1980.

2.本研究選用詞典如下：

[1] 商務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外語辭書編輯部主編.新英漢英英漢英詞典.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

[2] 吳景榮，程鎮球主編.新時代漢英大詞典.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3] 程孟輝編.新漢英詞典.北京：商務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 2007.

[4] 潘紹中主編.新時代精選漢英詞典.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

[5] 精選英漢漢英詞典（第4版）.北京：商務印書館/牛津大學出版社，2010.

[6] 北京外國語學院英語系編著.漢英詞典.北京：商務印書館，1978.

[7] 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編.現代英漢漢英詞典.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5.

[8] 惠宇主編.新世紀漢英大詞典.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3.

[9] 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辭書部編.現代漢英詞典（新版）.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1.

[10] 北京外國語大學英語系編著.漢英詞典.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出版，1995.

[11] 嚴英主編.新編小漢英詞典.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2.

[12] 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詞典編輯室編.現代漢英詞典.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88.

[13] 劉良暢主編.現代英漢漢英詞典（雙色版）.北京：中國地質大學出版社，2006.

[14] 最新版現代漢英詞典.北京：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2001.

[15] 李玉技主編.新編英漢英英漢英詞典.北京：中國石化出版社有限公司，2010.

[16] 李云川主編.英漢-漢英詞典.西安：西安交通大學出版社，2008.

[17] 吳光華主編.漢字英釋大辭典.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5.

[18] 吳光華主編.漢英綜合大辭典.大連：大連理工大學出版社，2004.

[19] 吳光華主編.新漢英辭典.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3.

[20] 吳光華主編.漢英大詞典（第2版）.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1999.

[21 吳光華主編.漢英辭典.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1997.

[22] 吳景榮等主編.新漢英詞典.上海：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6.

[23] 高永偉主編.英漢-漢英詞典.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2.

[24] 周全珍主編.英漢漢英詞典：新版.呼和浩特：內蒙古大學出版社，2003.

[25] 尹邦彥主編.漢語熟語英譯詞典.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6.

[26] 戴鳴鐘等主編.漢英綜合辭典.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1.

[27] 北京語言學院編輯研究部編著.現代漢英詞典.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79.

[28] 張學英，張會編著.漢英-英漢習語大全.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5.

基金項目：本研究受國家留學基金資助，項目號：[2015]3012

作 者：姚琴，復旦大學外國語言文學流動站博士后，江蘇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語料庫語言學、文學翻譯理論與實踐。

編 輯：康慧 E-mail：kanghuixx@sina.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