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鐘聲話古樂

镈、鐘、甬鐘 、鈕鐘，還有比較早的鐃、鈴，都是青銅樂器的名稱。已著錄的考古資料表明，在陜西寶雞地區發現的周代青銅樂器數量可觀，精品較多，為我們研究上古鐘類樂器發展史提供了十分寶貴的實物數據。如寶雞魚國墓地出土的青銅鐃，扶風出土的興鐘和柞鐘、五祀“”鐘、師承鐘，眉縣出土的西周甬鐘和镈，寶雞太公廟出土的秦公镈、鐘等，從西周早期一直延續到春秋時期。這些青銅樂器一直備受考古工作者特別是古代音樂考古方面的關注與青睞。

一、由鐃演變到甬鐘的南北之爭

說到編鐘，不得不提到鐃。1976年，在寶雞竹園溝13號墓出土了一件鐃，這件鐃在研究甬鐘的起源上很有代表意義，也一直是甬鐘起源“南來說”與“北來說”所舉例的一件代表器物。其時代隸定在西周早期的成康之際，形制與江西新干大洋洲商墓出土的一件鐃酷似，都是橢圓形平口，器身呈梯形，環鈕，鈕下舞部正中有方形穿與腔通，只是器身紋飾不同罷了。寶雞竹園溝出土的鐃器型小，通高只有19.5厘米，體對稱的飾有兩組大浮雕獸面，無地紋；大洋洲商墓出土的鐃器型較大，通高33厘米，滿布以淺浮雕牛首紋為主題的紋飾，周邊飾燕尾紋，兩側扉棱突出，舞兩端各伏鳥，與扉棱相連。寶雞竹園溝這件鐃的造型與江西新干商鐃全同，唯近柄根處中央設一旋，已接近西周早期甬鐘旋的形制。旋的出現，意味著鐃之演奏方式的改變，即可用于懸掛演奏。這是一個重要發現，它提供了由鐃發展到甬鐘的新例證。雖然只有一件，但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例證，它出土于西周早期的墓葬，這就為以寶雞為主要發現地的關中地區甬鐘的發展與演變，提供了極為重要的例證（圖1）。

二、镈與鈕鐘的糾纏

镈是青銅樂器中體量最大、裝飾最為豪華，也是最讓人們困惑難解的一種樂器。被形象地稱為是青銅編鐘器類中的“巨人”，商周時就有發現，盛行于春秋戰國時期，是王室貴族在宴饗或祭祀時，與編鐘、編磬相互配合使用。因為它聲如大鐘洪亮悠揚，一般認為是用來指揮樂隊、控制整體節奏的樂器。镈在經籍中作“鑮”。《儀禮·大射禮》：“其南鑮”。鄭玄注：“鑮如鐘而大，奏樂，以鼓鑮為節。”馬承源先生也說“镈的形制與鈕鐘同，但形體特大，而非一般鈕鐘”。 郭沫若先生在《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考釋》中說，“鐘有甬而镈用鈕，鐘枚長而镈枚短，鐘銑侈而镈銑弇，鐘于彎而镈于平。”如此等等，說明對镈、鐘之類樂器的認識上還存在有許多困惑或誤區。這種困惑不光表現在镈與鐘的名稱的混亂上，而且還表現在對器型分類的劃分上。形成這種狀況除了史料記載自身的模棱兩可與含糊不清外，早年考古發現的不足、實物資料的缺乏導致直觀感覺不一，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上個世紀60年代以前，人們對镈的印象多半還是停留在圖像資料層面上，如出土地點近在咫尺的光緒十六年從扶風任家村出土的5件克鐘（其實器型為镈）（圖2），以及素命镈（圖3）、秦公镈（盄和鐘）（圖4）。

1978年，太公廟出土了三件秦公镈（圖5、6、7），1985年陜西眉縣又出土了三件西周四虎镈（圖8），這才使人們從考古發現中見到了镈的真實面目。后來相繼有些零星發現，但數量相對還是比較少，在實際與研究中，還是難免被許多問題所困擾。其實，這些困惑早就有之。

隨著考古發現資料的逐步增多，后來人們從實踐中逐步總結出，镈、鈕鐘與甬鐘的區別主要在底口，镈、鈕鐘的底口是平直的，甬鐘的底口是橋形的。從演奏的懸掛方式來看，镈、鈕鐘是垂直懸掛的，而甬鐘則是斜掛的。這實際上還是一個模棱兩可的概念。因為這是按照器型與懸掛方式來區分的，缺少了樂器自身的發音因素的觀察。音樂理論界對于镈的界定認為：镈的筒狀形制決定了它的音響。镈是平口而非凹口。換句話說，镈是筒狀的平口，甬鐘是扁圓覆瓦狀的凹口。直掛與斜掛雖也是一個區分標志，但不是最主要的。顯然，鈕鐘與镈在造型上是不一樣的，最大的區別就是其于口的形狀是平口。這里我們需要關注的是，而鈕鐘的許多于口也是平口。這就是镈與鈕鐘糾纏不清的最大難點。

1978年1月下旬，寶雞縣楊家溝公社太公廟大隊社員在村前的斷崖上取土時，發現了秦公镈三件，體形碩大，造型別致，匠心獨具，特別是透雕的蟠龍和鳳鳥組成的扉棱和圖案，華麗精美，呈現出一種清新自然、活潑秀麗的時代氣息。形制基本上是一致的，只是大小有所不同。

現以一號镈為例，通高75.1、镈身高53、舞寬30.4×26厘米，重62.5公斤。镈環缺失。鈕部為兩個夔龍雙首共身，龍首下視，舌長吐的扉棱與镈體扉棱連接。舞平面略呈長方橢圓形，并由扉棱自然分成四個區域，每區飾有相背回首的兩夔龍相繞紋，旁有小鳳鳥。舞部正中的镈環鈕下方有一圓孔。镈體鼓腹下垂略呈弧形，前后左右各有一上下貫通的高凸扉棱。側面兩扉棱有九條透雕夔龍相互糾結而成，向上蜿蜒到舞部，聯結成鈕，左側向下蜿蜒至鼓腹交界處之條帶紋，右側下端殘缺一組夔龍。夔卷鼻上翹，有的曲舌吐信，有的圓目外視。前后兩扉棱與側面扉棱有所不同，由五條透雕夔龍和一只鳳鳥糾結而成。上部兩對龍鳳回首相連，相背立于頂，下有一對鳳鳥回首相連。有的夔龍舌作象鼻，有的雙首共舌，給人以飄逸生動之感。镈身上下各有一條由變形蟬紋、竊曲紋和高凸菱形紋相間組成的寬帶紋。上下帶紋之間又由高凸的扉棱自然分割為四個區，每區紋飾以夔龍紋為主。夔龍相互勾結纏繞，組成一個非常生動的畫面，鼓部向下收斂平齊，鼓下沿內側有四個缺口。

鼓部有銘文，共一百三十五字，其中重文四，合文一，是春秋時期秦國國君秦武公作器，距今已有2500多年歷史。銘文記載了秦憲公以前的早期歷史，明確提到“文公、靜公、憲公”。這一發現不僅對重新探討傳世的秦公簋與秦公镈中提到的十又二公之歷史很有幫助，而且對理解春秋秦國的歷史也有許多啟發。

無獨有偶，2004年，甘肅禮縣大堡子山出土了秦子镈3件（圖9、10、11），形制大體相同，與太公廟秦公镈酷似。一號镈通高66厘米。镈體以四條鏤空龍紋扉棱等分為四區，每區紋飾相同。以一區為例，紋飾分為三條帶，上下均為菱形枚和蟬紋相間的較窄條帶，中間紋飾帶為主紋飾，可分為上下兩層，上層為蟠龍紋，左側的較為簡化，右側的較為復雜；下層為兩條形體相異的單首龍紋。鐘鈕為鏤空龍紋橋形鈕。與器體的兩條扉棱相接，龍、蟬紋內有陰刻線紋，龍紋橋形鈕由對稱的兩半鑄接而成。鈕與扉棱、鐘體之間的鑄縫清晰可見。二、三號镈紋飾與一號相似，圖案略有差異，區別在于鈕部與扉棱是否貫通。二、三號镈上沒有銘文。一號镈上有銘文27字：“秦子作寶龢鐘，以其三镈，乃音銹銹灉灉，秦子畯（素命）在位，眉壽萬年無疆。”這三件镈與太公廟秦公镈同類，與周式镈稍有區別，有學者把這稱為“秦式镈”。上海博物館收藏的秦公镈（圖12）以及北宋年間出土的盄和鐘（實際是镈）都是同類。

1985年，陜西眉縣馬家鎮楊家村一西周晚期窖藏出土的3件镈，形制相同，大小有別。鈕為兩大鳥相對銜梁組成，舞部飾云雷紋，鉦部有四個透雕的扉棱貫通至鈕部，兩側扉棱為四虎構成，正、背兩扉的上端站一昂首鳴叫的鳳鳥。四條扉棱將镈體分成四等分，每一部分飾一大蟠虺紋，兩個大蟠虺紋合成一大獸面紋。橢圓形平口。這是我們從考古資料看到的西周镈的最早實例。整體造型與光緒年間扶風出土的克鐘（镈）同類，只是扉棱上的裝飾圖案有所不同罷了。

1985年在湖南省邵東縣毛荷殿鄉民安村出土了一件商代晚期的四虎镈。這是迄今為止，我們從實物到圖像上直觀地看到的最早的青銅镈的資料。（圖13）

2013年湖北隨州葉家山西周早期墓出土了一件四虎镈（圖14）。迄今為止，這件镈是西周墓葬中經過考古手段所看到的時代最早的實例。镈體鉦部四周有上下貫通的四只虎紋高凸扉棱。

另外，還有國家博物館（圖15）與上海博物館收藏的四虎镈（圖16）都是比較典型的扉棱式青銅镈。四川茂縣出土的戰國青銅镈比較少見（圖17）。

上述考古發現，使我們對镈的形狀有了直觀的印象，改變了以往那種從文獻與傳世中所得到的模糊概念。實際上這些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镈。其共同特點，一是懸掛方式是垂直懸掛的；二是镈體是筒狀的平口；三是镈體四周有對稱并貫頂的鏤空高扉棱。我們把這種镈稱作扉棱式镈。

镈與鈕鐘的糾纏的最根本原因是镈的自名所致，最為典型的就是傳世的春秋時期的素命镈。其實這是鈕鐘自名為“镈”的典型。現藏中國國家博物館藏，銘文174字。其中“‘素命’乍子中（仲）姜寶镈”，是這件器物自名的關鍵句，在傳世青銅樂器中，“素命”镈是為數不多的“鈕鐘”器型自名為“镈”的一件。

與“素命”镈一樣的器型在習慣上稱“镈鐘”的還有能原镈。能原镈傳世兩件，均鑄有銘文，甲镈有銘文48字，乙镈有銘文60字。屬于分器鑄銘，連讀成一篇完整銘文的編镈組合形式。現藏北京故宮博物院，甲乙兩器合篇的銘文中，看不到有以作器者名器、或以“镈”自名為镈的字樣。近年來對此镈的定名雖有不少研究文章，但沒有涉及器物自身的名稱。還是約定俗成地把它叫做“越鳥篆镈”，只是把“能原”改成了“越鳥篆”罷了，并沒有涉及到“鈕鐘”與“镈”有什么區別（圖18）。

另外，北京故宮博物院還收藏有一件春秋晚期至戰國初年有蟠虺紋青銅镈，（圖19）通高108厘米， 此器形狀本就是典型的鈕鐘，但造型宏大，其大小已遠遠超過了曾侯乙墓出土“楚王镈”。之所以稱為“蟠虺紋镈”，還是因為器型碩大之緣故。為了凸顯器物上的蟠虺紋飾特征，以紋飾特征命名，被稱為 “蟠虺紋镈”。

據此定名的正確性是合于《說文·金部》“叔夷镈，大鐘”的記載，高65厘米的“素命”叔夷镈可稱為叔夷镈，那么通高分別為75.2、69、64.3厘米的太公廟出土的秦公叔夷镈，為何就只能稱鐘呢？

這種鈕鐘器型，長期以來人們都習慣稱其為“镈”，也許就是因為其形體特大而被貫以“镈”。實際上，考古中發現這種镈（鈕鐘），給人們在直觀上的差距很大。如湖北隨縣擂鼓墩一號墓出土的戰國時期的曾侯乙青銅編鐘，共65件。其中鈕鐘共20件，1件本就是鈕鐘，卻被貫以楚惠王贈送的 “楚王镈”。 通高92.5、鈕高26厘米，應該就是以“大”著稱的典型一例。“楚王镈”腔體扁橢，口平。舞上滿飾淺浮雕蟠龍紋。為蟠龍形復式鈕，由兩對蟠龍組成。上一對引頸對銜，下一對回首卷尾，形象生動。鉦部兩側以淺浮雕龍紋為襯地，有五個圓泡形飾。鼓部亦布浮雕龍紋。鉦間鑄銘文：“唯王五十又六把，返自西陽，楚王熊章作曾侯乙宗彝，奠之于西陽，其永持用享”。這件鈕鐘只是體量特大，被稱為“楚王熊章镈”。并不是由自身銘文所決定，是以器銘中的“楚王熊章”的名字命名了這件鈕鐘的器名。與 “楚王镈”共出的其他鈕鐘，器型與“楚王镈”同類，可能因其器型小，才被貫以“鈕鐘” （圖20）。

如果說把這些也要稱為“镈”，我們就要給它貫以“鈕式镈”，因為從懸掛方式上看，它確實是垂直懸掛的，從樂器的發音角度上看，它基本是近筒狀平口。但在形狀上，與上述西周镈（圖21）、秦式镈有著明顯的區別（圖22）。

三、鈕鐘的本來面目

郭沫若先生說，“鐘有甬而镈用鈕”，這是以“甬”與“鈕”來區分鐘與镈的。實際上還是把鈕鐘與镈混為一談。我們還是用圖像比較來作說明。

我們不妨把它分為A、B、C三種形式作以比較：A型：以相傳的“素命”镈、蟠虺紋镈、能原镈和楚王镈、太原金勝村M251夔龍紋鈕鐘以及淅川徐家嶺M3-19號镈為代表，其共同特征是，舞上有兩條鏤空夔龍組成的鈕；篆間有螺旋形枚；器體截面作橢扁形，于口近平。B型：以淅川縣徐家嶺M：12與和尚嶺M2：53為代表，其共同特征是，舞上有兩條鏤空夔龍組成的鈕；篆間有螺旋形枚；器體截面作覆瓦形，于部（鐘口）向上微收成弧形。C型：以淅川縣徐家嶺M3：9與和尚嶺M2：41、M2：45、下寺M1：20為代表頂部有長方形鈕；篆間有螺旋形枚；器體為合瓦形；于部（鐘口）向上收成弧形（圖23）。

三種形制的最大區別在于器體截面作橢扁形還是合瓦形；于口是平的還是弧形的。比照后不難發現，B型是介于A型與C型之間，主要表現在于口開始由平面向弧形發展。也就是說A型其實就是我們前面說的鈕式镈；B型實際上是鈕鐘與镈這種器型之間的過渡器型，既有鈕鐘的部分特征，又有镈的部分特征，可以歸屬于鈕鐘；C型才是真正的鈕鐘。顯然，淅川和尚嶺二號墓子受镈鐘不屬于镈，當為鈕鐘類。除器體上的扉棱透雕貫通鈕部特征不具備外，合瓦微顯凹弧狀于口與截面橢扁狀于口是最為根本的區別，這不但影響外觀造型，還直接影響發音效果。這表明春秋階段的鈕鐘組合大多為8—9件（圖24），表明處于這一時期的鈕鐘不僅形制逐漸趨于穩定和成熟，而且由于編組序列的豐富和健全，致使樂器的音樂性能更加完善起來。據測音數據可知，這種組合的鈕鐘正鼓音、側鼓音均可構成完整的七聲音階，以及七聲以外的變化音，同時已經具備很強的旋律性能。

四、名副其實的甬鐘

相對于镈，甬鐘在商周考古中最為常見，往往被泛稱作“鐘”，是青銅樂器中的主體，也是考古者研究的主要對象。因為鐘是古代用于祭祀和宴饗奏樂時不可缺少的，一般應歌的鐘稱之為“歌鐘”，應樂的鐘稱之為“龢鐘”，隨行出行樂隊使用的鐘稱為“行鐘”。

甬鐘與鈕鐘的區別就在于“舞部”之上是“甬柱”還是“懸鈕”，是甬柱者就是甬鐘，是懸鈕者就是鈕鐘。

從考古學的器型學角度看，造型是“合瓦形”還是“圓筒形”，不但是單音與雙音的區別，也是鐘與镈的最為顯著的區別。

竹園溝七號墓和茹家莊墓乙出土的三件甬鐘，屬墓葬出土，數據組合完整，時代都在西周早期，是甬鐘研究中最重要的一批資料。這三處甬鐘的于內卻沒有隧道溝槽。制造工藝上顯得很粗糙。（圖25、26、27、28、29）

中間最有代表性的是陜西扶風莊白窖藏出土的14件興鐘。興鐘分為四式，皆為異徑管狀甬，上端細而下端粗，與體腔相通。上有旋和干。覆瓦形體，平舞、平腹、侈銑、曲口。鉦部兩側各有三排二迭圓柱狀長枚，每排三個，前后兩面共計36個。紋飾除舞面外，皆用細陰線。干飾竊曲紋，旋飾重環紋，舞飾云紋，篆間飾竊曲紋，正鼓飾象鼻夔龍紋。（圖30）9 號鐘和32號鐘右側鼓飾仰首小鳥紋，（圖31）而且體腔內各有一調音槽，10號鐘和29號鐘鼓側沒有小鳥紋，體腔內也無調音槽。興鐘是西周中期周式甬鐘的典型代表，改變了西周早期如茹家莊乙墓中的那種以單一云紋為主的裝飾，出現了鳥、夔紋等新紋樣；也改變了西周早期三件一組的組合形式，而擴大到八件一套。《考工記》“鳧氏為鐘”一節，記載有鐘各部分長度大小厚薄的計算方法。從音樂考古者的實驗來看，鐘音量的大小，在于共嗚箱的大小；鐘音頻的變化，主要在于鼓部的厚薄，與鉦等部位沒有明顯的關系。正因為如此，從器型學上看，西周早期直到春秋，甬鐘的變化主要集中在舞、鉦、篆與鼓部的紋飾。因為這些部位的變化，不會明顯地影響鐘的發音效果。除作為第二基音標志的右側鼓飾的小鳥紋外，其基本形制并沒有變化。（圖32-37）

陜西眉縣馬家鎮楊家村窖藏出土的西周晚期的10件甬鐘，基本形制與太公廟五5件秦公鐘無異，變化都在紋飾上面。西高泉春秋秦墓出土的一件甬鐘，造型與上述甬鐘無異。舞部飾陰刻云紋。鉦部左右各有三排枚，每排有三個枚，枚端平，每面共有18個枚，排列規范整齊。每篆部各飾一竊曲紋。鉦間光素。鼓部中央飾云紋，右側鼓有一變形龍紋。其紋飾風格與眉縣丙組酷似。這件甬鐘雖然出在早期秦墓中，但是屬于西周晚期遺物。（圖38）

其余柞鐘、中義鐘、楚公鐘、南宮乎鐘的時代都在西周晚期，南宮乎鐘可晚到西周晚期偏晚，與太公廟秦公甬鐘的時代相銜接。其中柞鐘是一套八件組合，前四件銘文相同，后三鐘銘文分鑄連讀，最后一件無銘文；中義鐘也是一套八件，銘文單獨成篇；楚公鐘右鼓側的鳥紋在上述紋飾中不見，鳥嘴呈扁平鴨嘴狀；南宮乎鐘右鼓側是龍紋，也是上述紋飾中不曾見到的。南宮乎鐘出土一件，可鐘上的銘文三段68字，不能通讀，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顯示南宮乎鐘可能是由八件甬鐘組成的一套編鐘中的第四或第六器。如果是這樣，它的兩個音當為無射之羽（鼓中音）和無射之宮（鼓旁音）。這種不能連讀銘文與右鼓側龍紋第二基音標志的相互印證，也是比較獨特的。

這些甬鐘的外部造型的基本特點延續的時間從西周早期直至春秋（圖39-52），說明諸如此類編鐘，從西周早期發展到春秋的300多年里，其形制已經相當成熟并保持不變。覆瓦形凹口的結構是相同的。舞部、鉦部、篆部、鼓部，枚、銑也沒有變化。枚在鐘體上部對稱排列于鉦間左右，每面18個，兩面共36個。鐘體上紋飾都有變化，除早期三件一套中最小的一件四周都圍以聯珠紋外，紋飾由簡到繁，在云雷紋、竊曲紋、蟠虺紋、夔龍紋之間變換。第二基音標志雖然在葉家山甬鐘上已經隱現，但在西周中期已經相當成熟。從出土數量上看，窖藏最多，其次才是墓葬，還有零散征集的。多時代上看，西周早期雖不太多，但多是墓葬出土，數據組合完整；中期的也不太多，最多的集中在西周晚期可到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