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樣板戲《紅燈記》中毫無血緣關系的三代人組成一個徹底的“革命家庭” ,通過對其家庭構成、家庭關系、家庭空間的分析,了解革命歷史敘事如何征用、重構傳統家庭話語來動員全民實現對革命對新的國家的合法性認同。
【關鍵詞】:《紅燈記》;家庭;革命;家庭倫理
《紅燈記》是文革時期“八大樣板戲“之一,主要講述的是在“二七”大罷工革命運動浪潮中,中共地下黨員、無產階級革命英雄李玉和,飽經世事滄桑與革命斗爭的英雄老母親李奶奶、十七歲的革命事業接班人與傳承人李鐵梅,祖孫三代結為一個革命的戰斗集體家庭,排除萬難,為了傳遞游擊隊的密電碼不斷斗爭的事跡。家庭作為傳統話語的核心組成部分,在樣板戲中反復出現,對《紅燈記》中家庭話語的考察是我們了解革命歷史敘事如何征用傳統資源來動員全民對于新的國家的認同并在這種征用中同時重構話語的重要切入點。
美國社會學家E·W·伯吉斯和H·J·洛克在《家庭》一書中指出:“家庭是被婚姻、血緣或收養的紐帶聯合起來的人的群體,各人以其作為父母、夫妻和兄弟姐妹的社會身份相互作用和交往。創造一個共同的文化。”由此可以看出,家庭本質包含三種基本關系,一是由兩性結合形成的婚姻關系;二是由人的生育形成的血親關系;三是由人的撫養、扶養、贍養形成的供養關系。
一、家庭構成
費孝通借鑒人類學的觀點,提出了家庭結構的基本三角論,認為父母子三角的家庭結構是人類社會基本而又普遍的形式。“作為科學用語,家庭指的是這樣一個基本三角,由‘夫’、‘妻’、‘子女’ 構成,各種變化逃不出這個基本三角。”
形式上征用中國典型家庭結構,李玉和擔任“夫”的角色,李奶奶擔任“妻”的角色,鐵梅擔任“子女”的角色,祖孫三代,形成傳統家庭的基本結構。與傳統的家庭不同的是,祖孫三人并無任何血緣關系,且在此前提下以供養關系為基礎組合成新的非血緣家庭。傳統家庭以血緣為紐帶和通行證將家庭成員緊緊的聯系在一起,具有一定的封閉性和排他性,供養關系是把那些不能由婚姻紐帶和血緣紐帶聯系起來的人們,通過撫養和照料,使家庭成為一個社會實體。以供養關系為基礎形成的組合家庭撫養外來成員,吸收新鮮血液,具有一定開放性,成為革命植入與改造的肥沃土壤,革命家庭由此形成。
鐵梅在聆聽完李奶奶的家史訴說后仍然親切地稱呼“奶奶、爹爹,”此時,傳統的大家庭被賦予了新的內涵,傳統的生理的血緣關系已被切斷,祖孫三代關系向革命的同志譜系轉化。失去親人的悲痛凝結成共同的階仇恨,升華為無產階級情誼,把這三個家庭的幸存者連接在一起,結成了牢不可破的親情網,重新組合成一個革命家庭,為了共同的革命事業風雨同舟。家庭外殼里包裹的是革命的目標和戰友的情誼。抽去了血緣關系的“革命家庭”簡化為一個革命的象征符號。一個純粹意義上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庭”,一個沒有絲毫血緣關系的新型家庭被最終指認。
李玉和在這個大家庭中扮演爹爹和兒子的同時,他是一名中共地下黨員、是一名無產階級革命者;李奶奶是這個大家庭的長者,是奶奶是媽也是一位飽經革命斗爭的老母親;十七歲的鐵梅是個孫女是個孩子更是革命事業的接班人與傳承人,三個人在家庭中是祖孫關系,在革命中是同志關系,如此,實現了革命者與家庭身份的同構。
二、家庭關系
通過家庭成員稱呼的歸納,出現大量家庭成員稱呼計23種,由此可以看出家庭之大以及作品對家庭的重視。家庭成員稱呼“奶奶”、“媽”、“媽媽”、“娘”、“師娘”出現頻率最高,共計83次,“爹爹”、“爹”出現72次位居第二,閨女、女兒、孩兒、孫女出現頻率為46次,可以清晰的看出李奶奶、李玉和與鐵梅的長幼次序。同時,作品中的統率人物李奶奶為女性,革命繼承人鐵梅為女性,重要人物慧蓮姐、田大嬸均為女性。由此可以看出女性在作品中居于重要位置。
一方面傳承血緣倫理中長尊幼卑的傳統,尊重長者。長幼尊卑要求在一個家庭內部,作為“子輩”的人必須要尊重服從體恤作為“長輩”的人。這是子行“孝”的表現,也是父子關系和君臣關系在本質上的要求。傳統意義上的“血緣倫理”的核心價值就是無條件的服從與付出,并彰顯長輩無可撼動的權威與同輩間割舍不斷的親情。
另一方面革命改造女性,使女性在革命中居于重要位置。女性在家庭中只有生兒育女、傳宗接代的義務,卻沒有人身和對則產的權利以及決策家庭事務的權利。因而《孟子·離婁上》中有:“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意思是:“不孝有三種,以沒有循守后代之責為大。”孟子的原意,并不是說不生孩子就是不孝,最不孝的是沒有對長輩盡到后代的責任。沒有兒子,這是很大的罪過,體現了“孝”倫理中對有子繼后的重視,且“后”只能是男性。
鐵梅不畏失去親人的巨大痛苦,決心繼承先輩遺志,誓將革命進行到底!鐵梅經過革命的改造成為革命女性形象,改造后的革命女性自身性別色彩極其不鮮明,女性氣息幾乎微弱到不存在,如果不是著裝不同,恐怕不會看出她們和男性革命者有任何差別。沒有家庭、沒有配偶、沒有愛情、沒有日常性的生活,存在的一切意義都是為了革命。如此,鐵梅以革命女性身份傳承后代既是對“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血緣倫理的傳承又是對傳統女性不能為“后”的突破。
三、家庭空間
家庭成員在血緣情感基礎上有著極為親密的共同生活和直接深入的交往,傳統的家庭為家庭成員的互動行為包括經濟聯系、道德責任、情感交流、性愛和生育、消遣娛樂等提供場所 。
《紅燈記》中首先將血緣,血液的紅色通過道具進行色彩上的外部置換,從紅色外衣說起,“樣板戲”中的女主角每個人都有一件象征著革命勝利和赤膽忠心的紅色衣服。鐵梅同樣身著紅色衣服,這身鮮艷的大紅色外衣是對舊社會的無聲控訴,更是對新社會的殷殷期盼。另外,特定的紅色物品,如《紅燈記》中的號志燈它首先是工具是一種信號,和游擊隊取得聯絡的重要物證,再者更是光明和溫暖的代名詞;是八路軍同工人農民血肉相連的印記,象征著革命圣火,表達了革命戰士“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頑強生命力以及在革命征途上黨作為指路明燈的重要作用。劇末在眾游擊隊員歡慶勝利的舞步中,鐵梅將紅燈高高舉起,微弱的燈光在紅旗的映照下瞬間光亮無比,這是對革命即將取得勝利的預兆,更是對無產階級充滿信心的表達。從具體的“事物”到虛擬的“信念”,“樣板戲”借助這些道具成功的將革命意念移植到了每一位觀眾心中。因此,紅燈,是進行階級分辨的至關重要的神圣器具,這都使得紅燈具有了鮮明的象征意義。
傳統的家庭觀念和家庭倫理也倡導大家庭、家族的理想模式。因其具有強大的凝聚力和同化力, 以家族生活為本質,增強了家族成員的心理認同。為實現家族安樂祥和的價值, 從而產生一種巨大的向心力,每個人都愿意為這個群體盡力而為。國家實質上是家族制度—宗法制度在現實政治社會生活中的放大。正是這種家國一體,家國同構的機制,革命向傳統的道德倫理中尋找理論支持及情感認同,使家庭血緣的情理上升為國家政治的法則,為革命在現實政治社會生活中的實現提供了可能,而《紅燈記》則是借用傳統家庭話語來證明革命的合法性并進行革命動員的典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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