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君》的“東方式”悲劇

【摘要】：美籍華裔劇作家黃哲倫的代表作《蝴蝶君》自上演后就引起了劇烈反響，為他贏得了美國戲劇最高獎——托尼獎。男主人公的悲劇結(jié)局使得該劇被視為對經(jīng)典歌劇《蝴蝶夫人》的顛覆，打破了傳統(tǒng)認知下的東方刻板形象。本研究將借助愛德華·薩義德的東方主義理論分析《蝴蝶君》中男主人公悲劇命運的成因。

【關(guān)鍵詞】：薩義德；東方主義；黃哲倫；《蝴蝶君》

Ⅰ.作家與作品

當代美國知名劇作家黃哲倫1957年出生在洛杉磯的一個美國華裔移民家庭。他從小家境優(yōu)渥，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先后就讀于耶魯大學與斯坦福大學，現(xiàn)任教于哥倫比亞大學戲劇編劇系。

《蝴蝶君》是以普契尼的著名歌劇《蝴蝶夫人》為原型，根據(jù)一則真實的間諜案件改編的。在《蝴蝶夫人》中，女主人公日本藝妓巧巧桑無怨無悔地愛上了美國海軍平克頓，并甘心等他三年，在得知平克頓與白人女子結(jié)婚后，她絕望地自殺了。而《蝴蝶君》講述的是上世紀60年代冷戰(zhàn)時期，派遣在法國駐華大使館的外交官伽利瑪愛上了一位中國京劇的旦角宋利玲，伽利瑪堅信宋利玲就是自己的蝴蝶夫人，并維持了20多年的情人關(guān)系，直到最后才得知真相，原來他的愛人不僅是一名男性，而且是一名間諜，并利用自己為中國政府提供情報。在監(jiān)獄中他恍然大悟，他愛的并不是宋利玲，而是幻想出的東方女子形象，他自己不幸地成了宋利玲的“蝴蝶夫人”。

Ⅱ.理論框架

后殖民主義文化批評家愛德華·薩義德在其1978年出版的巨著《東方學》中提出了“東方主義”理論，為后殖民理論批評奠定了重要的理論基礎(chǔ)。 經(jīng)濟的繁榮使得西方在于東方交往的過程中處于優(yōu)勢地位，相反，東方則處于落后與停滯不前的狀態(tài)，在真正的東方群體缺失的情況下，東方主義開始了對東方的主觀構(gòu)建與塑造。

薩義德認為，西方通常會根據(jù)自己的利益與需求建構(gòu)與固化東方形象，同時將他們所構(gòu)建的他這形象灌輸給東方被殖民者，使處于弱勢地位，沒有話語權(quán)的被殖民者默然接受并逐漸喪失自己的主體意識。“東方就這樣被固化被禁錮被裝入，代代相傳而不許改動，導(dǎo)演這臺戲的是西方，觀看這臺戲的仍然是西方，真實的東方被撇在視野之外”。（章輝：34）在薩義德看來，東方主義作為一種思維模式，一種優(yōu)越的心理情感與意識形態(tài)早已根植于西方霸權(quán)文化中。可東方主義的本質(zhì)是西方社會根據(jù)自己的需求，建立在想象的基礎(chǔ)上，在東方群體缺失的情況下對東方的主觀書寫。

Ⅲ.伽利瑪?shù)谋瘎〕梢?/p>

故事的結(jié)尾，男主人公伽利瑪在監(jiān)獄里把自己裝扮成日本藝妓的形象，伴隨著歌劇《蝴蝶夫人》音樂，以蝴蝶夫人巧巧桑的方式自殺了。伽利瑪看似是來自西方世界的強大殖民者，實際卻是東方主義的受害者。

1.直接原因

普契尼的歌劇《蝴蝶夫人》正是誤導(dǎo)伽利瑪，造成他悲劇的直接原因。與其他西方觀眾一樣，他固化地認為東方女子都是柔弱、溫順的，都會無怨無悔地愛上西方男子并為他們犧牲一切。因此他一廂情愿地認為自己就扮演了這段感情中平克頓的角色，而宋麗玲就是屬于他的蝴蝶夫人，并且會像蝴蝶夫人那樣為了他無怨無悔的付出一切。“宋利玲表面上臣服于伽利瑪，實際上他一直掌握著主動權(quán)，使伽里瑪一步步陷入 一個美麗的陷阱”。（徐嘵妮：125）由此可見，伽利瑪愛的并不一定是宋利玲本人，而是他想象中的柔美的東方女子形象，《蝴蝶夫人》的故事使他幼稚地將自己對號入座，最終造成了他的悲劇。

2.根本原因

如果說《蝴蝶夫人》直接影響了伽利瑪對東方的判斷，早已在西方思維中根深蒂固的東方主義模式才是導(dǎo)致他最終悲劇的根本原因。正如薩義德在《東方學》一書中所論述的那樣，東方主義體現(xiàn)的是西方研究者對東方社會的霸權(quán)話語，并根植在西方的思維中。伽利瑪從小生活在這種以歐洲為中心的霸權(quán)文化的環(huán)境下，東方主義使他在潛意識中習慣性地將東方與西方割裂開來，東方總是以帶有神秘色彩，異域情調(diào)的“他者”形象出現(xiàn)。因此對于伽利瑪來說，看似嬌小柔弱的宋利玲似乎能夠滿足他的占有欲。首次與宋利玲相識后，他便認為自己已經(jīng)將她臣服，于是他故意在很長一段時間不主動聯(lián)系宋利玲，認為對方一定會像蝴蝶夫人那樣焦慮地等待他。這體現(xiàn)出了他作為西方男性的傲慢與強大的控制力。事實上，伽利瑪自以為屬于自己的那位蝴蝶夫人并不柔弱，作品中最經(jīng)典的辯詞也出自她口中：

宋：這樣想一下：如果一個金發(fā)碧眼的返校姐女王愛上了一個矮小的日本商人，那個日本人殘酷地對待她，然后，這家伙回國了，而且，這一去就是三年，在這期間，她對著日本商人的照片禱告，還拒絕了一個年輕的肯尼迪的求婚。接著當她知道那個日本商人已經(jīng)再婚后，她自殺了。現(xiàn)在，我相信，你會認為這個女孩是個精神錯亂的白癡，但是，就是因為一個東方人為了一個西方人自殺你就發(fā)現(xiàn)它是美麗的。（黃哲倫：28）

對東方的偏見與歧視不僅存在于伽利瑪身上。他的朋友馬克在談到中國人時也認為“它在我們的血液中。他們害怕我們。他們的女人害怕我們，他們的男人憎恨我們，而且你知道這點么？他們都是對的”。因此馬克斷定宋麗玲一定會屈服于伽利瑪，因為“這是她的命運”。（黃哲倫：44）朋友馬克的話更加助長了他的自信，讓他堅定地認為東方人在西方人面前都會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東方女子更會覺得自己十分卑微，似乎生來就是等待西方男子的解救。

以伽利瑪為代表的西方人在主流歐洲霸權(quán)文化的影響下將西方與東方對立開來，認為西方是陽剛的，是理智、文明和富有進攻性的代名詞；而東方是原始、被動、充滿異域情調(diào)、等待被征服的。長久以來，霸權(quán)文化下的東方主義幫助伽利瑪形成了對東方人的思維定勢與對自己民族的優(yōu)越感。“正是這種種族優(yōu)越感使加利馬在兩人以后的密切交往中非但沒有識別出宋利玲的男人身份，還自以為完全掌握了宋利玲的感情世界，認為宋利玲出于東方女性的自卑而對自己充滿敬畏。”（孫銀娣：60）直到劇終，他在監(jiān)獄里穿上和服，扮演起蝴蝶夫人才明白自己是被閹割了的女人，西方才是最終的失敗者。

Ⅳ.結(jié)語

本文借用愛德華·薩義德在《東方學》一書中關(guān)于東方主義理論的相關(guān)理論，探討了華裔劇作家黃哲倫代表作《蝴蝶君》中對東方主義的構(gòu)建與解構(gòu)，分析了主人公伽利瑪?shù)谋瘎〕梢颉Ｍㄟ^分析可以看出，在西方話語占主流統(tǒng)治地位的語境下，西方按照自己的想象刻畫出刻板的東方形象，然而這一切構(gòu)建是基于幻想與想象的，可東方主義思想早已根深蒂固，不僅時刻左右著他們對于東方的認識并為他們帶來不切實際的優(yōu)越感。從本質(zhì)上看，他其實是東方主義的受害者，一方面，歌劇《蝴蝶夫人》的錯誤誘導(dǎo)導(dǎo)致了他對于東方的荒謬認識，最終將自己推入了幻想的深淵中無法自拔，而在現(xiàn)實生活中失去愛人，丟掉工作的他早卻已身敗名裂；另一方面，除了自己的虛幻，根植于頭腦中的東方主義思想才是導(dǎo)致他最終悲劇的根本原因。生活在他身邊的西方人對他的縱容與默許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他的悲劇。作者正是通過書寫伽利瑪?shù)谋瘎∠胍S刺存在與西方主流文化中的東方主義觀念與偏見，渴望西方社會應(yīng)自我反省，尋求雙方的平等交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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