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司馬遷在《史記·游俠列傳》中首次為“游俠”立傳,對后世影響深遠。而司馬遷選擇為游俠立傳與“俠”的歷史淵源、當時社會狀況、其個人命運遭際等密不可分。
【關鍵詞】:司馬遷;《游俠列傳》;游俠
在歷代正史中,《史記》首設《游俠列傳》,為后世提供了寶貴的材料。司馬遷選擇為游俠作傳,除了因為游俠在西漢已成為一種現象外,也與他的人生遭際及對游俠的理解等有關。
一、司馬遷對“游俠”的闡述
韓非子最早對“俠”進行了論述,但未作具體說明。直到司馬遷作《游俠列傳》,才對游俠做出了詳細闡述。
首先,司馬遷將“游俠”與“刺客”分開設傳,且不把“刺客”算入“游俠”,把道義層面的“游俠”與其他俠的形象加以區分,體現出其對游俠的獨到理解。可見,司馬遷認為游俠是俠的一個典型代表,比起刺客重“恩”,游俠更重“義”,有更大的自主權,其行俠也多為自覺行為。其次,在《游俠列傳》中,司馬遷同樣將儒俠對舉,以儒反襯俠,認為“今游俠,其行雖不軌于正義,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蓋亦有足多者焉。”此外,他還說(游俠)“救人于厄,振人不贍,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言,義者有取焉。”可見,司馬遷對游俠總體持贊賞態度。
最后,司馬遷將游俠分為“布衣之俠”、“卿相之俠”和“豪暴之俠”。布衣之俠多是實力強大的普通百姓,行俠仗義、以德報怨,代表有季次、原憲等。在布衣之俠中,司馬遷又根據他們的活動范圍細分為“鄉曲之俠”和“閭巷之俠”,對于這類俠客,司馬遷最為推崇,并重點描述。“卿相之俠”則多為貴族或官員,身居高位,招攬并禮遇賢士,使他們能為國所用,代表有延陵等。“豪暴之俠”則是司馬遷批判的一類,他們已經變質,代表有北道姚氏,西道諸杜等。
綜上,司馬遷認為游俠不僅是一類具體的人,還象征人的可貴品質。俠也分好壞,但不能一概而論,應肯定有美好品質的“布衣之俠”和“卿相之俠”。
二、《游俠列傳》產生背景
游俠在西漢時逐漸達到鼎盛,甚至能對朝廷產生威脅,引發強烈關注。司馬遷講求“實錄”,自然會對這一群體及相關社會現象有所關注。因此,他撰著《游俠列傳》與游俠的歷史背景和當時的社會環境有著直接關系。
(一)歷史背景
“游俠之風,倡自春秋、盛于戰國。”春秋戰國時期,戰亂不斷,私田增多,一些平民和底層的士失去了田地和職業,客觀上獲得遷徙的自由,加之當時社會尚武之風彌漫,使得他們中的一些人憑借武力或打抱不平,或尋求生存之道,為游俠的產生奠定了基礎。此外,私人養士為游俠提供了活動的場所,促進了游俠的產生和發展。戰國時,上層社會養士成為一種風氣,以四公子為例,他們收留大量門客為己所用,其中就包括游俠。可以說,游俠在尚武之人中產生,而戰國四公子因其俠義行為被司馬遷稱為“卿相之俠”。
由于春秋戰國時期特殊的歷史背景,游俠得以快速發展,身份也變得復雜,影響力也逐漸加大。他們重義輕利、行為具有俠性,為后世行俠樹立了典范。秦國統一后,國家加強對游俠的控制,如頒布《游士律》,強制游俠遷徙等,在一定程度上壓制了游俠的發展,客觀上卻促進了游俠風氣的擴散。
秦漢之際,戰爭頻繁,游俠們又開始活躍。這一時期游俠數量極多,且頗具實力,既有各地崇尚暴力與游俠的“少年”作為后備力量,又出現布衣之俠、閭里之俠等新興的游俠群體,如劉邦及其手下的陳平、蕭何等人。
縱觀游俠在春秋到秦漢之間的發展歷程,可以看出游俠在逐漸壯大,成分日趨復雜,其中也會有諸如“豪暴之俠”的存在,這也是后世對其有爭議的原因之一。而作為一個特殊群體,游俠往往活躍于局勢不穩定的亂世,其興衰也與統治者控制力的強弱有直接關系。
(二)社會背景
西漢時游俠雖已逐漸衰落,但仍頗具影響,這也可能是促成司馬遷撰著《游俠列傳》的原因之一。
1.漢初游俠的興盛
漢初的游俠十分興盛。一方面由于漢初奉行“黃老之學”,采用分封制與郡縣制并行等政策,國家對地方的控制力不足,客觀上促進了游俠的興盛。此外,漢初以武人統治為主,統治者劉邦等本身就屬于俠,尚武風氣明顯,任俠之風也隨之興起。
在當時,游俠群體龐大,并在社會上形成了任俠風尚,影響力可見一斑。史學家們自然會對其有所關注。在《史記》、《漢書》和《后漢書》中,“游俠”出現39次,“任俠”出現37次。而從《晉書》到《清史稿》“游俠”出現17次,“任俠”出現9次。①司馬遷為游俠單獨設傳即是對現實的一種反映。在《游俠列傳》中,司馬遷也生動再現了漢初游俠勢力的強大,如寫周亞夫很高興能得到劇孟,“天下騷動,宰相得之若得一敵國云。”
2.漢代游俠政策
由于游俠不受管制,威脅到了政府的統治和治安管理,俠與政府具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從產生起,游俠就受到諸多抨擊,甚至被鎮壓。隨著漢代政府權力進一步集中,加之游俠的成分變得更復雜,使得游俠與政府的矛盾不斷加深。為鞏固統治,文帝、景帝和武帝等都對游俠進行打壓,且力度越來越大。如強制游俠遷出原有的勢力范圍;限制大臣養士;任用酷吏整治游俠;借儒家思想打擊社會的“任俠之風”等。政府的打壓使游俠勢力大為削弱,并對后世的游俠產生較大影響。兩漢之際游俠雖又有了短暫復興,但已與西漢的盛況難以相比。
瀧川龜太郎曾說:“周末游俠極盛,至秦、漢不衰,修史者不可沒其事也。”作為太史令,司馬遷自然會對游俠群體有所關注,而且他的經歷也使其對游俠有更深的理解。在評論郭解時他曾提到:“吾視郭解,狀貌不及中人,言語不足采者。然天下無賢與不肖,知與不知,皆慕其聲,言俠者皆引以為名。”司馬遷應該見過郭解,后得知其悲慘結局,更是有所感慨。因此,司馬遷作《游俠列傳》也是為抒發作為經歷者的感慨。
三、司馬遷的命運遭際
司馬遷雖對北道姚氏、南道仇景等俠中敗類進行批評,也不隱瞞郭解的缺點,但整體上對游俠持贊揚和同情的態度,這一點也引起了班固等的批評。司馬遷對游俠做出正面評價應與其命運遭際有關。
天漢三年,司馬遷因替投降匈奴的李陵辯解,惹得武帝大怒,將其定為死罪。由于家貧,司馬遷只能受“腐刑”,為著書茍活。因此,司馬遷選擇創作《游俠列傳》也有借游俠感慨自己悲慘經歷之意。明清時就有很多人關注到了這一點,如茅坤說“太史公下腐時,更無一人出死力救之,所以傳游俠,獨蘊義結胎在此。”
在《游俠列傳》中,司馬遷確實突出了游俠的誠和義。司馬遷大量記述了郭解的行為,如默默調解洛陽地區仇家之間的恩怨等,突出其公正等品質。或許由于司馬遷在被判死罪時的無助,使他希望有這樣的大俠伸出援手,從而認識到游俠品質的可貴。
由于游俠下場大多悲慘,司馬遷也在《游俠列傳》中對他們表示了同情和憤慨。可能正因為遭遇“李陵之禍”,使司馬遷“發憤之為作”,除對游俠表示同情,也抒發了自己對社會不公的憤慨。
總之,由于多重原因,司馬遷設立《游俠列傳》,而《游俠列傳》也對后世的史傳文學和游俠文化等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雖然隨著游俠的衰落,之后的正史中除《漢書》外,再無對游俠單獨列傳,但《后漢書·獨行列傳》等也受到了《游俠列傳》的影響,后世的文學也對其有所繼承。這一群體一直在文學作品中大放光彩。
注釋:
①郭建靜.漢時期士與游俠的演變及關系研究[D].西安:西北大學,2009.
參考文獻:
[1]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2.
[2]田蔚.《史記·游俠列傳》的俠情特質論[J].華南師范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