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范小青小說中的男性人物形象

【摘要】：范小青小說中出現的諸多男性人物形象，彰顯了范小青在女性寫作時，在觀照自身存在的未來命運的同時，能漸漸地進行身份和心理上的雙重突圍，以別樣的眼光來審視男性群體，表達出對男性越來越客觀的思考。本文將從男性身份的角度入手，來分析范小青小說中所表現出來的典型男性形象，以挖掘范小青的女性立場。

【關鍵詞】：范小青小說；男性人物；女性立場

從“五四”運動起，女性意識在啟蒙思潮中開始覺醒，她們用自己的筆觸發出自己內心的聲音，表達她們內心對這個世界的反抗與男性不同的觀察生活的視角和話語表達方式，勇敢地邁出了自我解放的第一步。自此之后，女性作家們在觀照自身現實和未來命運的同時，很多人能夠進行身份和心理上的雙重突圍，以不同的眼光來審視男性群體，這種傳統也一直延續到當代。

范小青作為當代女性作家之一，在她的作品中所出現的男性人物，表達了女性自身之外的另一個性別的聲音。總體而言，范小青筆下的男性人物形象有其豐富的審美內涵，有力地表達了作者的女性立場和意識。

一

范小青以描寫女性知識分子亮相文壇。在女性文學書寫規范生成的萌芽期，尋找自我表達與書寫方式是女作家們努力的方向。但是男性形象的書寫方式又是女作家們對現實言說的不可回避的關鍵要素，是與同時代敘事話語相一致的。

在范小青溫和適宜的敘事中，男性形象在諸多女性形象的描寫中浮現出來。80年代初入文壇之時，她的文章以女性，尤其是女知青為主，男性角色鮮少。在發表處女作《夜歸》時，她還是個大三的女學生，對現實男性的接觸沒有豐富的經驗，所塑造的男性是輪廓化的，血肉是很模糊的，隨著生活經驗不斷豐富，她筆下的男性人物也逐漸呈現出復雜性、豐富性和多元性的特點。

在范小青的小說中描寫了一批具有鮮明特色的男性形象，筆者從中列舉兩大極具有典型意義的男性群體，分別為干部形象、癡傻男性形象，并對此進行深度細致的分析和闡釋。

二

范小青從發表處女作《夜歸》開始，她的創作初始階段帶有明顯的時代和地域特點，著意于寫蘇州的過去與現在，書寫蘇州小城里的人間百態。由于范小青出生于干部家庭，自己也有過政府工作的經歷，從她創作開始，干部形象一直都會出現在作品里。干部形象里不乏也有女同志，但是范小青塑造地男性干部形象，是以建構她對男性干部的想象和對女性干部的鏡面觀照。

《真娘亭》中的馬長軍是工商局的干部，他在督促紀蘇明繳納工商稅時，表現出工商干部應盡地職責，文中多次提到他是部門“先進”，最后卻將紀蘇明逼向絕路，成為殺害自己的兇手，而最戲劇性的則是馬長軍被確診為精神分裂癥患者。從馬長軍的命運里可以感受到范小青對這一類人的諷刺。《梔子花開六瓣頭》里的金志豪做了文化館館長后，帶頭對吳歌進行搜集，雖沒什么興趣，卻也是十分上心，因為“淡泊”把受表彰的機會讓給了別人，文本最后有一句很有意思的話“好像有點懊悔，不過他的后悔也不深”[ 范小青：《范小青》，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年。]，干部內心的“淡泊”被描寫的分外傳神，而真正引起思考是：“金志豪們”是真的淡泊、不在意嗎？《楊灣故事》里陳四柱是縣人武部副部長，他是一個沒有文化的人物。他的女兒陳小馬一心想參加征兵選拔，希望父親可以給予幫助讓她成為女兵，而陳四柱因為“私心”和“避嫌”拒絕了小馬，去幫助舒波，在小馬和舒波激烈競爭時得知舒波的秘密，這個秘密也是最后兩人悲劇的直接原因。雖然沒有過多得筆墨描寫陳四柱，但是最后的家庭悲劇也離不開他。范小青也從陳四柱的身上揭露出干部們的“假避嫌”和“假仁義”。《又見鄉塘》中科長吳為一下鄉一年經歷了鄉鎮企業發展和當時經濟混亂的狀況，他想盡辦法做出業績，引進臺商和各種會議，想要帶動農村經濟發展，卻沒有什么成果。表現出干部在發展的道路上“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普遍情況。以上是范小青初期的男性干部形象，與同時期筆下的女性人物相比，她在認識到男性所承擔地社會責任時，將男性的缺點和困境都表現出來，在對男性進行想象的初始階段與現實生活產生反差時，既有期待又有不滿。直到當90年代改革的熱潮撲面而來時，她的作品中慢慢地出現了典型的干部形象，在早期創作的經驗上有了較大的變化，她對于男性的期待在小說中表現出來她對男性想象的重構。

從《百日陽光》開始，她將自己對現代化和文化矛盾沖突的思考融入進作品中，在思辨的過程中，不斷豐富干部這一系列形象。項達明是范小青精心刻畫地鄉鎮干部形象，他兢兢業業、無私奉獻、銳意進取、百折不撓的工作精神、鮮明的時代特色在他身上得到充分體現。他在桃花鎮擔任黨委書記時，鎮上一窮二白，憑借他的雄心壯志、責任感和使命感，經過十幾年的努力奮斗，桃花鎮飛速發展，范小青不僅賦予項達明鮮明的時代特征和個性特色，更能從字里行間中表達對男性所承擔的社會責任和家庭責任的理解和認同。然而，他面臨諸多困境：拖欠外地農民工的工資發不出來；王桃食品廠因食物霉變聲名狼藉；弟弟項小龍因為明星化工廠被抵押而精神錯亂……面對這一系列情況，項達明無力回天，最后不得不將“一把手”的位置讓給研究生畢業的柏森林。范小青在塑造這一男性干部形象時，并沒有將他理想化、完美化，而是真實地表現出他身上的煩惱、無奈和脆弱。從此也可以看出范小青對男性的理解和同情，當站在自己的女性立場幫助男性發聲時，也透露出她對男性的期待。

《城市表情》中的秦重天同樣也是一個悲劇性人物。他是南州市副市長，錦繡路工程的總指揮。他有思想、有個性、做事果敢、有沖勁，他的政治抱負是基于城市發展和人民幸福而言的。秦重天身上承擔著這樣一個重任，但是他在工程開展后，才逐漸認識到城市建設和文化保護的關系，明白古老文化是城市的巨大財富。與項達明不同，他在面臨一個個困難和障礙時，能虛心聽取別人意見，總結自己，反思自己，不斷修正自己的思路，采取積極有效的措施，使最后的決策真正得利于人民。通過秦重天流露出范小青對男性干部的塑造上的思考和認同。隨著她自我意識的覺醒，對男性的認識也發生改變，雖然還有不滿，但是通過“自我想象”和“自我建構”去尋求精神寄托，在自我主體建構中，實現對異性重構的價值，并努力構建兩性世界的和諧。范小青在秦重天的人物塑造上、對男性的想象上，顯得更加成熟和客觀，在表達對男性不滿的同時，能夠交換立場，表現出對男性的認可和理解。

綜上可以看出，范小青在塑造男性干部形象上不斷豐富人物性格，肯定他們的業績，悲憫他們的遭遇，但都是悲劇性的人物形象，他們就像魯迅小說中《在酒樓上》的呂緯甫、《傷逝》里的涓生一樣，有著無畏的勇氣、遠大的追求、頑強的毅力，然而也逃不出命運的重重困難，留下地只是“孤獨者”的印象。

三

范小青的小說中有一群癡傻男性的形象，與她的溫和平淡的敘事風格形成強烈反差，在表達著對女性溫和的關心和理解時，也傳達出對男性的鏡面觀照。

范小青作品里的癡傻男性從1989年的《真娘亭》中初現端倪，描寫了一個患有精神分裂癥的工商局先進干部馬長軍。之后在《顧氏傳人》中講述的顧允吉是個不折不扣的癡兒，作為書香世家的后代，見人卻只會說“二小姐”，生活不能自理。但是文革時受居委會照顧，在紙廠做粘紙盒的工作，雖然做工質量很高，但因為癡傻比常人少掙1塊錢，生活地仍舊快樂自足。《太陽照在西墻上》里的憨三，見人就喊“妹妹”，小說中的憨三“同別的癡子不一樣。一點沒有癡形”，他的世界也是簡單快樂的，同正常人一比較，現實則顯得十分復雜。還有《瑞光》中癡傻的憨大。癡傻的缺席文本中不斷出現，與范小青其他形象形成了一種鮮明的空間對立，癡傻們被社會嘲笑、諷刺、捉弄，仍能對社會溫柔、樂觀以待，是她透露出對現實男性社會的不滿和失望。

《赤腳醫生萬泉和》中的萬泉和，是名醫世家的后代，卻由于父親萬人壽出診耽誤了他腦膜炎的治療，落下后遺癥。一心只想做木匠的萬泉和，冥冥之中，幾次成為后窯村的赤腳醫生。醫生，在村民眼里是救死扶傷的，而正是這樣一個殘缺者被三番五次推上如此重要的位置。有意思的是，小說結束的時候，村民們仍舊說，除了腦膜炎，誰來管農民的病痛啊。在一個非常時期，傻子卻擔當了療治生命的重任，一個需要救助的人，卻總是在救助他人，傻子成為善的化身。范小青在這里不僅是關注了當時農村醫療條件和設施落后的問題，將諸多村民的身體健康和一個傻子拴在一起，想必是十分可笑的，她將萬泉和這個形象塑造的具有深遠的現實意義與思索。范小青在這個男性身上折射出人性的光輝，他的真、他的善、他的美都彰顯出她的贊揚和認可。男性形象在被書寫這條漫長道路上，既徘徊于理想與現實之間，有包含著真實和虛假的一面，女性始終保持著對男性的無限期待，又有諸多抱怨和不滿。

范小青的寫作感覺一直都是溫柔的，她賦予筆下這些癡傻男性們真誠淳樸的性格，“傻子們”至始至終都保持著天性的善良和本真，用他們幼稚、反常的“傻子”行為看待世界，與現實對話。是范小青在女性立場上對男性形象進行認真的思考和塑造，在對癡傻男性賦予美好性格的同時，可以反觀現實正常男性的性格缺失。

綜觀范小青的小說，當她開始介入到男性身體和話語之中時，書寫男性的思想觀念、情感狀況和精神狀態，凸顯了她對男性的關懷和理解，試圖用女性的視角幫助男性發聲，同時也透露出女性對男性的期待。然而，兩性之間是不會趨于吻合的，存在著不可言說的差距，即使女性試圖貼近男性，但始終無法真正成為另一性。在范小青對男性形象的書寫中，可以看出她潛意識里對男權話語和行為的瓦解，這也是作家自身所不可避免的視角弱點。

參考文獻：

[1]范小青.《范小青》.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

[2]范小青.《赤腳醫生萬泉和》.天津：天津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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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范小青.《范小青短篇小說精選集（1980年～1990年）：你越過那片沼澤》.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

[6]戴錦華.《涉渡之舟：新時期中國女性寫作與女性文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