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的中國,正處在一個偉大的變革時代。處在中國社會歷史大動蕩、大變革中的中國文學的發展,猶如一條長河,慷慨悲歌,曲折跌宕,波瀾壯闊,浩蕩前行。置身于二十世紀的中國知識分子在大變革的潮流中或奮起或沉默,或流傳千古或千夫所指。
首先從20世紀二十年代中國一份具有影響力的革命雜志《新青年》引發思考,《新青年》是中國新文化運動的源頭,新青年的編輯集體又是新文化運動最為積極的推進者,對中國的現代化進程產生了極大的影響。新青年社團能夠形成,內因當然是《新青年》倡導的批孔與文學革命構成知識權威,但陳獨秀任北京大學文科學長也是一個不可缺少的重要外因。蔡元培將陳獨秀聘請到北京大學文科,其目的就在借助接受西方自由思想熏陶的知識分子來整頓北京大學的腐敗。到后來蔡元培聘請的劉半農、胡適、章士釗、李大釗等人都是以傳播西方文化思想為己志的知識分子。新文化代表主張“輸入文明”,以介紹西方近代文化為思想啟蒙的主要手段。然而西方為我們帶來什么?是殖民壓迫還是資源掠奪?誠然,中國知識分子在與西方的交流中帶來了先進的思想文化與科學技術,但在相當大的程度上,中國在當時乃是被西方壓迫的。胡適的白話文主張,在陳獨秀的支持和宣傳下,很快就得到熱烈的響應。這一情形剛好與胡適在國外的遭遇形成鮮明的對照。從1915年開始,胡適就有意于文學的語言革新,且一直在留美的中國同學中宣傳自己的主張,那時,他的主張非但沒有得到同學們的支持,反而被不斷地嘲笑和攻擊。相反在國內的情況就大相徑庭了,在國外尚得不到接受西方教育的同學支持的白話文主張,在國內卻掀起了轟轟烈烈的新文化運動,可謂形成了巨大的諷刺效果。之所以能造成這樣不平的結果,就在于當時國內正在進行思想啟蒙運動,而白話文的提出,恰恰迎合了思想啟蒙的需要,也正是因為那個時期有像胡適這樣極具現代性的知識分子,今日的我們才得以用白話文交流寫作,民主與科學的進程才會大大發展。新文化運動時代的知識分子是有一定地位的,他們將西方教育的成果與中國的社會現實相結合,掀起了一場“文學革命的大運動”。留學海外的中國知識分子離開國土,在異國他鄉求學的過程中有更多機會接觸到豐富的書籍資料與多元的思潮。偉大的馬克思主義思潮正是在五四時期傳入中國為中國帶來新的機遇與希望。魯迅不但是杰出的作家,而且是成就卓著的翻譯家,在留學海外期間接觸了眾多優秀的作品,并將其翻譯傳入中國。無論文學方面還是科技方面的翻譯都開闊了國人的視野。五四時期留學海外的文人也受到開放的多元文化與思潮的影響。郁達夫的散文充滿熱情與憂郁氣質,詩歌成就更是斐然,然而其最重要的卻是以感傷色彩和浪漫傾向為風格的小說。而這種風格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西方文學思潮的影響,這便與他在國外的經歷和經常涉獵國外書籍有關。主動或被動地受到外國文學思潮的影響是五四文人又一特征。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文革時期,這是一場政治性大于文學性的革命運動,中國知識分子在這次革命中受到的迫害遠比想象中嚴重,知識分子完全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張鐵生在交“白卷”后得到了“四人幫”的贊譽,并成為“四人幫”政治上的一面旗幟,最終他的命運似乎也是注定的,“四人幫”被粉碎后,他的政治靠山瞬間倒塌。他是政治的犧牲品,人在其中,猶如一片樹葉在茫茫大海中,身不由己,然而他又是幸運的,出獄后可以東山再起,今天做到原始股東的地步。而黃萬里就沒有如此幸運了,在被“平反”以后,他多次向中央去信,闡述自己的觀點,但始終沒有得到任何答復,最終,他將滿腔的熱忱傾注于祖國人民和大好河山,在深深的遺憾中與世長辭了,在他的身上深刻體現了中國知識分子的高貴精神。在殘酷的“反右運動”中,長達22年的時間,中國有55萬社會精英被視為社會的敵人,那個時期,人們都不敢說自己是共產黨員。從這場政治劫難中僥幸“死里逃生”的知識分子,得到“平反”后被后世公認為社會良心的典范,具有高尚的人格和正直的作風。在中國,要做一個真正的知識分子,除了不怕政治和學術上的打壓之外,還要勇于講真話,堅持反對錯誤的決策,甚至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一個知識分子的骨氣遠比知識、學問更重要。知識分子的地位之低下,遭遇之悲愴,與中國歷史文化專制的傳統有關,也與黨的教條主義政治理論有關,是時代與社會的雙重原因造成的。文學是用各種形式觀察和研究人的感情,歷史事件的發展變化是相互聯系的。若干年后的今天,我們重新拾起這些與主旋律不符的革命與運動,不是為了回憶那段悲慘的歷史,而是要宣揚這些知識分子的身上的閃光點。面對知識、面對真理、面對個人生死,敢不敢表達更為重要。連歷史都不敢面對的民族如何能夠面對現實,面對未來?歷史是沒有對錯的,我們也大可不必為了已經逝去且不可挽回的昨天而懊惱自責。
百年歷史,浩浩積淀,時勢造英雄,相似的經歷帶來的共鳴與不同的遭遇帶來的多元因素,造就了一批杰出且不朽的文人。知識分子是社會的中流砥柱,是中華民族的縮影。可以說,任何一個時代的知識分子都在當時的年代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沒有他們,或許社會就沒有推動力,亦不會產生種種改革與革命。20世紀的知識分子始終是走在時代前列的,他們對社會政治進程往往有強烈的使命感和參與意識,以拯救天下為己任,在五四時期高揚的民主與科學的理想一直伴隨著他們的世紀歷程,而20世紀中后期在政治上帶給中國知識分子的枷鎖卻使知識分子“敢怒不敢言”,有任何好的改革建議也不敢直說。試想,如果沒有知識分子的探索,恐怕我們的社會都很難發展到今天的地步。要想知識分子發揮他們的作用,首先就要給予他們一個寬松的環境,讓他們能在自由的學術環境中平等地交流想法,學術觀點的不同不會再被認為是政治異端,外國的思想文化、科學藝術被大量地吸收并揚棄。知識分子進步了,文化進一步繁榮,社會就會相應地發展,這樣,知識分子才能為我們帶來更多更加進步的思想,如此良性的循環往復如加運用,那便是我們探究20世紀中國知識分子遭遇的意義所在。
當代文學如何面向當代,習慣的做法是從外部尋求支持,比如從政治那里尋求當代,從毛澤東的中國階段論出發,認為當代文學之當代是社會主義。于是,社會主義的中國當代話語被建構起來,當代文學宗旨是為人民服務,當代文學塑造的主體是勞動人民,當代文學的藝術形式是被老百姓喜聞樂見的形式,當代文學的方法是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當代文學是多民族的團結融合等等。中國當代文學關于當代的建構看似百花齊放,實際上,當我們用這些外在于中國當代文學的話語去建構當代的時候,文學實際上成了這些話語的奴婢,文學成了解釋別的學科話語的工具。當代文學面向當代的方式應該從自身出發,而不是根據其他話語,文學自身即可以通過自身來抵達真理,我們的祖先就是這樣做的。作為21世紀的知識分子,在今天,我們有必要回顧過去,重溫一下上個世紀知識分子在文學思潮中的種種遭遇,對當今社會以及后世都有極強的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