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民族志作為一種研究方法,被導入傳播研究領域后,對傳播學做出了巨大貢獻,在對于“媒介儀式”的研究中,如果研究視角從傳統人類學儀式研究的時間維度轉向空間維度,會擴大我們的研究范式,調查和研究方法也會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得此啟發,本文將以筆者親赴廣西壯族上盧屯社區的具體田野調查為依據,以武鳴羅波“三月三”歌圩暨駱越祖母王祭祀大典和上盧屯喪葬儀式為基礎,具體討論傳統儀式中的過程分析和媒介儀式中的時空分析,兩者之間區別和聯系,歸納民族志方法中的歷時性研究范式和共時性研究范式。
【關鍵詞】:民族志;媒介儀式;儀式分析;時空結構;媒介事件
一、兩種方法—過程分析和時空分析
1.人類學傳統儀式中的過程分析
民族志是20世紀初期由文化人類學家所創立的一種研究方法。研究者主要通過田野調查,深入到某些特殊群體的文化中去,從其內部著手,提供相關意義和行為的整體描述與分析。一般認為,著名文化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的《西太平洋的航海者》中所創造的“參與觀察法”是民族志方法體系的核心內容。民族志方法強調,要盡可能詳細地了解研究對象實際生活的各個方面,在總體把握的基礎上,有重點地進行分析與解釋。這就意味著研究者必須長期融入研究對象的生活之中,成為其中的一員,并直接觀察研究對象的行為,同時做出理性的判斷、分析與研究。有幸的是,我們進入壯族上盧屯這個社區是由家在當地的同學作為向導,并住在她外婆家,能夠很快地取得信任,消除隔膜,融入這個社群。
民族志方法的研究主要過程是研究者們首先通過田野調查,收集一系列經驗素材,如訪談資料、觀察日記、錄音、錄象、照片、實物等。此后,研究者們將收集到的原始素材進行加工整理,構建一個能夠反映調查對象的民族志文本。
在進入到一個少數民族聚居區域,想要了解他們傳統及文化,當中肯定少不了對于該民族的傳統儀式的記錄,不論是婚喪嫁娶還是祭祀拜神,這些傳統儀式肯定都彰顯這他們的深層文化內涵和價值態度。我們對這些儀式進行如訪談資料、觀察日記、錄音、錄象、照片等記錄,之后的文本分析和民族志寫作甚至是人類學紀錄片的拍攝和制作也是基于這些資料。但對于這種傳統儀式而言,人類學者往往只是對整個過程進行時間流程上的記錄,來分析它操作的整個流程、使用的器具、時間節點等。
正如,之前筆者于四月去到過廣西省南寧市武鳴區羅波鎮西邊村上盧屯進行半個月的田野調查,這是一個壯族人聚居的村落,全村大約108戶左右,沒有漢族人,全村以老人和小孩為主,青壯年在外務工較多,且這些老人語言只會壯話,溝通起來較難,大多數老人一生的行動半徑僅最遠去過廣西省省會南寧市,處于一種閉塞狀態。在調研期間,當地有位老人不幸離世,這位盧老先生,生于丙申年,終于丁酉年三月初二,有二男三女,生前為附近村落白馬鄉小學教師,我們一行人受邀參加了他的葬禮,觀摩了壯族人整個的葬禮流程,將這些具體的事項一一記錄下來,壯族人傳統的喪葬儀式是“二次葬”,一般直接下葬自家田地,此為第一次下葬;待尸骨腐爛之后,由親人取出大塊骨骼,裝入瓦壇內,并直接將瓦壇放在田間路旁,注意挖鑿洞穴為其遮風擋雨,此為過渡時期;之后再由當地道公擇吉日吉時入葬自家墳山,這段時間短則幾個月,長則好幾年,此為第二次葬,這一套下來才算完成壯族人的下葬儀式。盧老先生的喪葬儀式和傳統“二次葬”略有不同,由于盧某生前是受過教育的教師,故囑咐務必火化安葬,盧老先生的喪葬過程大概歷時三天,主要歷經兩個過程,一是宅中守靈、二是村后大榕樹下送靈。
2.媒介儀式中的時空分析
通常情況下,人類學所分析的儀式是在一個具體的時間結構中的儀式,在時間具有不可逆性,在空間上相對局限,通常就是儀式發生的現場。但是電子媒介的發展,特別是隨著互聯網的發展,介入到儀式生產之后,情況發生了很大的改變,經由傳媒所生產出來的儀式的時空結構和傳統儀式有很大不同。這樣的儀式,除了在儀式發生的第一現場之外,還有很多第二現場、第三現場、甚至第四現場... ...這些現場之間構筑起了一個媒介時空,同樣這樣的儀式較之傳統儀式,情況就更為復雜,這樣復雜的情況使得我們要把媒介儀式分析從過程轉向時空分析。
正如郭建斌教授在他的文章“媒介儀式中的‘家—國’重構和游離”中,以當地人觀看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的田野資料為基礎,北京奧運會作為一個媒介儀式,研究視角從傳統人類學儀式研究的事件維度轉向空間維度,這樣進一步擴展了媒介儀式分析的理論內涵。也正是這種對媒介儀式的時空分析的方法存在,才能得出之后“家—國”關系既有“重構”又有“游離”的一面。這樣的一種思考范式的轉變給了我們更多理論創新的可能。
我們同樣嘗試把這種時空分析方法帶到上盧屯社區中的喪葬儀式中,我們會發現,壯族人的喪葬儀式隨著時代再簡化,且和現代漢族的喪葬儀式越來越趨同,但仔細挖掘便會發現當中當中存在著像“大榕樹”、“道公”等象征性的文化符號。
二、轉向的原因—時空結構
1.在時間上,由于傳媒的特殊性,使得傳統儀式在時間上的不可逆性得以改變,一些沒有觀看到直播或者是要對這一儀式再度分析的人,事后可以在看重播或者是那些現場記錄下來的影像。雖然,我們這一次僅僅只有搜集到對于壯族人喪葬儀式的語音資料,因為種種原因和對于逝者的尊重,并沒有拍攝相關視頻資料,但這些音頻對我們也是有突破性幫助。
就像美國著名的人類學家魯斯·本尼迪克特所著的《菊與刀》,因為戰爭的原因她并沒有親歷日本去實地考察,進行田野工作,而是通過反復觀看與日本有關的書籍、影片、記錄影像等,最終寫出了一部通覽日本文化、解讀其矛盾性格的驚世之作。這樣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就是得益于現代傳媒打破了時間上的連續性,使我們可以一再回味揣摩。
2.在空間上,由電子傳媒在消除空間感方面的神奇功能,使得這樣一種媒介儀式完全打破了傳統儀式在空間上的局限性,在某種意義上實現全球的現場直播。正如,一年一度的春晚一樣,它不僅僅是一場盛大的晚會形式,通過現代電子媒介的傳播,可以說是全世界華人的狂歡,不論你身處何地,在此時你都可以共襄盛舉。
這一行,我們還有幸參加了武鳴羅波鎮“壯族三月三”歌圩暨駱越祖母王祭祀大典,雖是祭祀先人,但卻和上面所提到的喪葬儀式不同,祭祀大典現在逐漸發展成為一種狂歡慶典。三月二十九日(農歷三月初二)在羅波鎮羅波戲臺和羅波廟舉行。在這一場慶典狂歡中,不僅有當地土生土長的壯族人、慕名而來的各地游客甚至是像日本京都學園大學的手冢惠子教授這樣的外國友人。不難想到的是,這樣盛大活動儀式必然會受到各路媒體的爭先報道,在活動現場我們就看到了央視、包括廣西省在內各大省級衛視和地方臺的記者身影,據悉有些媒體會針對民歌傳承人進行長達幾天的跟蹤式報道。所以這樣的一個慶典儀式經過大眾傳媒的傳播,消除了空間感和距離感。
除了時空結構,這僅僅只是媒介儀式和傳統人類學儀式的一個區別,由于媒介所建構的是空的特殊性以及通過電視參與某個媒介儀式與親身參與某個特定的媒介儀式的區別,這就使得這樣一種儀式參與行為是在日常生活情境中發生的,很難與他們的日常生活中的其它方面割裂開來,他們在參與這樣一個媒介儀式的過程有較大的自主性,這種自主性是他們日常生活的延續,這就要求我們在對這樣的儀式進行分析時,要充分考慮到這些通過媒介參與到媒介儀式中的人的日常生活情景,以及他們在儀式過程中的那些各種各樣“開小差”的行為。
三、研究范式—歷時性和共時性
1.歷時性研究范式
主要是從時間的角度研究文化和社會變遷的范式,屬于動態的歷時性的研究。這一研究范式主要表現為產生于19世紀中葉至20世紀20年代的進化學派、傳播學派和歷史學派等。
2.共時性研究范式
主要是從空間的角度研究文化的功能、結構、象征和人格等,屬于靜態的、共時性的研究,它所強調的是對某一時期的社會和文化現象的理解。屬于這一研究范式的主要有功能學派、文化與人格學派(或稱心理人類學派)、結構主義學派和象征學派等。
中國大多數民族及其文化均源遠流長,壯族是我國歷史悠久,人口最多的少數民族,如果不從歷時性的角度研究,就不可能了解不同的民族的歷時淵源和把握當代文化的來龍去脈。各民族、各族群之間互動頻繁,相互之間交往交流交融,少數民族大量融入漢族,部分漢族也融入少數民族,少數民族之間也相互融合在我國邊陲地區多有體現不同民族的融合。文化也一樣,中原文化大量向周邊地區甚至是海外民族中傳播和輻射,周邊地區的民族文化也不斷向中原傳播相互滲透和影響,現代壯族人身著和我們漢族人一樣的現代服裝,衣食住行各方面也深受現代化文明進程的影響,但他們身上那樣“大象民族”般溫頓寬厚,吃苦耐勞精神卻深深流淌在他們的血液當中。因此,僅采用一種研究范式難于深入研究中國各民族的文化,應該把二者熔為一爐,創立具有中國特色民族志方法的研究范式。
四、結論
本文具體以廣西壯族上盧屯喪葬儀式和羅波鎮駱越祖母王祭祀大典為例,得出人類學中傳統儀式中過程分析和“媒介儀式”的時空分析兩種儀式分析方式,闡述了兩種儀式分析模式的區別和聯系,歸納為歷時性和同時性研究范式的差異,提出對于我國民族志方法的研究當中要將兩者進行有機結合,創立獨具特色的研究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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