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蘇聯解體后,俄羅斯二戰題材電影出現了新的創作傾向,在有敘事方式、藝術風格有所突破的同時,也面臨著如何評價蘇聯時期的困境,其實質體現了當代俄羅斯國家意識形態領域的矛盾。
【關鍵詞】:二戰;電影;傾向;困境;
2013年的電影《斯大林格勒》是俄羅斯導演費多爾·邦達爾丘克的最新作品。作為大導演謝爾蓋·邦達爾丘克的兒子,費多爾同樣最為偏愛歷史題材。例如其作品《第九軍》反映阿富汗戰爭,《白衛軍》改編自著名作家布爾加科夫的同名小說,如今又將斯大林格勒戰役搬上銀幕。值得一提的是,小邦達爾丘克曾經作為演員出演過蘇聯于1989年拍攝的《斯大林格勒戰役》,而斯大林格勒戰役這一歷史事件也多次被多國搬上銀幕,分別體現了不同的視角。這部俄羅斯版的《斯大林格勒》,可以說是典型的當代俄羅斯看待二戰的視角,體現了當代俄羅斯拍攝二戰電影的新傾向。
三個新傾向
第一個傾向為反“宏大敘事”。所謂的“宏大敘事”出自歷史學概念,通常指從宏觀角度描述出歷史發展客觀規律的敘事方法。這種敘事是我們非常熟悉的,例如影響深遠的《聯共(布)黨史簡明教程》中有這樣一段話:
如果杰出人物的思想和愿望與社會的經濟發展背道而馳,與先進階級的要求背道而馳,那么這種杰出人物就會變成無用之物;反之,如果杰出人物的思想和愿望能夠正確反映社會經濟發展的要求,正確反映先進階級的要求,那他們就能成為真正的杰出人物。
上世紀80年代末,隨著蘇聯史學界以阿納法西耶夫為代表的一批歷史學家轉向批判“宏大敘事”模式,俄羅斯歷史學界開始更加關注大時代下的個人命運及內心感受,進而影響到文藝創作。
第二個傾向為人性論傾向。在本片中最突出的表現為愛情戲的描寫,影片中主要的兩位女性,一位同五名紅軍戰士產生了復雜糾結的感情,另一位則愛上了敵對一方的德國軍官,可以說兩段感情都是極端化的個例。設置愛情戲的用意就是為了突出“愛”這一主題,該片在國內上映時電影海報標語為:“用勝利去祭奠沒有墓碑的愛情。”影片上映之后,導演接受記者采訪時曾這樣說道:“之前就已經有很多表現斯大林格勒這場戰爭的電影,我沒必要再次重復關于戰爭的場面,戰爭給人帶來的不僅僅是兩國之間的輸贏,更多是平民百姓在戰爭中受苦。無論你是戰士還是一個普通人,你都有那種要談戀愛,就是做自己的那種資格,我想要傳達這種情緒?!币虼?,導演在這部影片中向我們所傳達的是愛情高于戰爭的觀念。這種跨越敵我雙方的愛情并不是首次出現,2006年的俄羅斯電影《弗朗茨與波琳娜》就直接正面描寫了二戰期間德國士兵與蘇聯姑娘的愛情。
除了用愛情表達人性,影片同樣用人道主義來表達人性的偉大一面。比如,影片開始和結尾處的日本福島大地震中俄羅斯救援隊的救援活動,在此處導演安排被救助的孩子是德國人,實際上是希望以這樣一種方式來化解戰爭給兩個國家帶來的傷痛。
第三個傾向是超現實主義。超現實主義在當代俄羅斯戰爭影片中成為一種股新潮流。影片 《白色虎式》(2012)中,男主人公在身負重傷之后,意外獲得了與坦克“通靈”的能力。2008、2010年的《我們來自未來》1、2中首次在二戰系列電影中嘗試了穿越題材。2012年的影片《間諜》則是一部架空歷史片,由于間諜機關的出色工作,蘇聯幸免于納粹入侵的災難。
兩個困境
在當代俄羅斯二戰電影的拍攝中,也面臨著兩大困境。即對待蘇聯時期的矛盾態度與泛人性論基礎上的正義塑造。
困境一,繞不開的蘇聯。俄羅斯本身就是蘇聯解體的產物,在對待蘇聯的態度上是矛盾的,但是卻無法回避。例如在本片中,通篇講述蘇聯紅軍的英勇作戰,卻沒有出現一面蘇聯國旗。片中“上帝”一詞多次出現,但“斯大林”只出現了1次。由此可見,影片主創人員對于蘇聯是盡量回避的。但蘇聯時期的教育對人們的影響是回避不了的,比如說在影片中最為體現蘇維埃精神的一句臺詞出自格羅莫夫大尉:蘇維埃國家沒有殘廢!他們只是殘疾,不是廢物!這體現了一種從人人平等引申出的殘疾人與健康人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社會主義觀念。
困境二,如何塑造正義。反猶題材是二戰電影中非常熱點的題材,如斯皮爾伯格的《辛德勒名單》于昆汀·塔倫蒂諾的《無恥混蛋》等,本片中也出現了這一熱點:德軍上校為了達成自己的戰斗目標,要在紅軍戰士的面前處死無辜的婦女兒童,理由是她們是猶太人。而在歷史上,德軍的暴行并不僅僅針對猶太人。希特勒曾經在臭名昭著的《我的奮斗》中將猶太人與斯拉夫人共同列為“最劣等民族”。這種法西斯主義的種族滅絕政策給蘇聯人民造成了巨大傷亡,是除中國之外傷亡人數最多的,達到2000萬。但是在影片中,猶太人受害者的形象具有典型意義,考慮到影片的發行方是迪士尼公司,所以必須考慮西方觀眾的價值取向。在西方話語體系中,納粹對猶太人的瘋狂迫害能引起廣泛的同情,這是一種西方式的“政治正確”。 在不能過多提蘇聯的前提下,塑造正義最好的方法就是表現主人公們為了保護善良懦弱的人們表現出的英勇。所以為解救群眾,格羅莫夫大尉的小分隊不顧生死沖出掩體與德軍作戰。最終以自我犧牲為結果將德軍死死盯牢在伏爾加河西岸。這種自我犧牲的悲壯在小邦達爾丘克的電影中并不是第一次出現,在其代表作《第九連》中就有所表現。但導演同樣給了德國軍人的英勇進行了比較細致的塑造,無形中抵消了蘇聯一方的正義性,這不能不說也是一種困境。
上述困境的實質
上述兩個困境的實質,反映了俄羅斯國家意識形態層次的矛盾。即在國家主義這樣一面大旗下的雜糅。無論俄國歷史上哪一個階級,哪一個政權的代表人物,代表勢力,只要對塑造當代俄羅斯愛國主義有利,都可以拿來為我所用,其實質是一種政治上的實用主義。所以在當代俄羅斯既會出現11月7日紅場閱兵中的蘇聯軍旗,也會出現普京的那句名言:“誰不懷念蘇聯是沒有良心,誰想回到蘇聯是沒有腦子”了。影片上映后,卻并不是所有的觀眾都買賬。俄羅斯網站上出現了這樣的評價: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兒??!參加過斯大林格勒戰役的老兵亞歷山大·費恩評價到:“(《斯大林格勒》一片)完全是淫亂、混亂、爭吵的展覽! ” 出現這樣的評價,本身就說明了導演等影片主創人員在架構歷史方面的脫離現實。首先,影片中人設、臺詞的靈感主要來自小說《生活與命運》,熟悉文學的同學可能知道小說作者格羅斯曼本人就曾參加斯大林格勒戰役,但對文學作品的再加工也就意味著進一步脫離歷史事實。原著小說中“房屋管理員”的身份被電影中格羅莫夫大尉所繼承,與德國軍官相愛的瑪莎原型也出自這一小說。在這樣一個小型戰場中出現的人物越鮮明,事實上越背離真實的戰場。
結論
電影藝術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端勾罅指窭铡芬黄瑥纳嫌称鹁惋柺軤幾h,實際上反映了俄羅斯官方、社會對待蘇聯歷史的矛盾態度。二戰題材是影視創作的熱點題材,這種爭議也將繼續進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