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期登陸中國院線,史無前例地先于歐美上映的沖奧影片《至暗時刻》(DarkestHour),贏得了無數(shù)影迷交口稱贊。這部電影講述英國在二戰(zhàn)期間最混亂的一段歷史,主人公是赫赫大名的英國前首相丘吉爾。
很多人將其看作丘吉爾的傳記電影,事實上,不如說這部影片詳盡刻畫了丘吉爾人生中一個重要刻度:在二戰(zhàn)時期臨危受命擔任英國首相,決意與德國抗爭并發(fā)動了歷史著名的敦刻爾克大撤退。
雖不是時間跨越丘吉爾長達92年人生的傳統(tǒng)傳記片,但影片很巧妙地安排在1940年5月初至6月初的一個月發(fā)生的故事內(nèi),將丘吉爾生活的重大事件和種種細節(jié)傳達給觀眾:生于望族家庭、曾被岡于南非、與妻子的愛情故事、政治生涯的失意、熱愛酒精和雪茄、不拘小節(jié)的生活習慣等等,呈現(xiàn)出一個有歷史、有故事、活生生的丘吉爾。
說到這,不能不提加里·奧德曼奉獻的炸裂演技,觀眾的贊不絕口仿佛讓我看到奧德曼捧起奧斯卡小金人的樣子。那么不得不多講兩句這位“老戲骨”。
年輕時的奧德曼是個典型的英國小青年,身材瘦削、面孔冷峻。在《希德和南希》中把那個朋克、尖叫、頹廢、玩世不恭、沉迷毒品的“性手槍”樂隊貝斯手Sid Vi-ClOUS演繹得淋漓盡致(奧德曼精彩的演出使本片成為我心中最優(yōu)秀的禁毒宣傳片)。國內(nèi)觀眾更為熟悉的角色是《這個殺手不太冷》中殘忍變態(tài)的壞警察Stan,貝多芬交響樂中他抱著機槍掃射的癡狂表情讓人心驚膽寒。
鮮少不演反派的奧德曼這次竟然飾演英國人民心中“歷史上最偉大的英國人”丘吉爾,想必也是壓力頗大,和臨危受命的丘吉爾的心情也差不太多吧?而奧德曼飾演的丘吉爾,在偉大的決策力和行動力之余,也不乏反派特性:狂熱愛好雪茄,清晨就開始飲酒,差點把家里搞破產(chǎn),性格暴躁,不顧他人感受,一意孤行……但同時,盡管老態(tài)龍鐘、大腹便便、口齒不清,他卻幽默、機智、可愛,總能讓人會心一笑;尤其是在他受挫時自然而然地表現(xiàn)出的脆弱和掙扎,更令人想要了解和親近。奧德曼塑造的這樣一個有喜有悲、多面、豐滿的丘吉爾,雖隔著大半個世紀的觸不可及卻又仿佛近在咫尺。
在《至暗時刻》中,雖然丘吉爾是絕對的主角,但是其妻子克萊門汀、國王喬治六世、前首相張伯倫、政敵哈利法克斯的角色同樣鮮活,各位演員都奉獻了精彩絕倫的演出。尤其是克里斯汀·斯科特·托馬斯飾演的丘吉爾夫人,有著皺紋和白發(fā)都難以遮掩的高貴、優(yōu)雅、堅強、隱忍。也正因這個角色的映襯,讓我們看到丘吉爾在強勢的政治形象之外的溫情幽默。同樣,這部電影一定要有國王對丘吉爾的先抑后揚,有張伯倫心態(tài)的轉變,有戰(zhàn)爭來臨前倫敦街頭的眾生相,才能展現(xiàn)丘吉爾扭轉這個“至暗時刻”的艱難,使這時期英國的巨變顯得驚人又合理。
另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則是莉莉·詹姆斯飾演的秘書,她將英國的歷史命運與蕓蕓眾生相互串聯(lián),就像《敦刻爾克》中的英法士兵、私人船主和英軍飛行員,每個人的決定和行動都與敦刻爾克大撤退的成敗息息相關。秘書在聽到丘吉爾下令受困法國加萊的4000名士兵吸引德軍兵力,無論如何都不得撤退的消息時,忍不住為前線的哥哥哭泣。這一情節(jié)也令平凡個體的命運與領導人的決策和歷史事件交織到一起,讓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淚目的觀眾(我)深切地體會到了戰(zhàn)爭的殘酷,戰(zhàn)士的英勇與無奈,領導人肩負的重擔。而與秘書的這段互動,顯然難以論證是否來自史實,但電影的藝術加工對人物塑造、故事的描繪和作為引導觀眾視線的線索,功不可沒。
除了演員的魅力,導演的個人特色在本片中依然奪目。擅長表現(xiàn)英倫風韻的喬·賴特為影迷奉獻了《贖罪》、《傲慢與偏見》等有濃郁英倫氣息的經(jīng)典影片,對光影運用、色彩搭配和畫面布局理解深刻,每一襲都美如古典畫作。如果你對凱拉·奈特莉的一席綠裙記憶猶深,那一定要感謝喬·賴特的好品味。
所以,我并不覺得《至暗時刻》是丘吉爾的傳記電影,而是一部帶有導演個人風格和演員魅力的故事片。影片上映后雖然贊揚無數(shù),但也有不少來自歷史愛好者關于影片不符合史實的質(zhì)疑。可作為一部故事片,本片中丘吉爾的形象本應區(qū)別于已被拍過無數(shù)次的偉人丘吉爾(如《戰(zhàn)火中的紳士一一丘吉爾》、《毀譽參半丘吉爾》等)。但導演仍對布景和人物形象的還原無比考究,尤其是丘吉爾著名的幾場演講,歷史資料中丘吉爾的錄音和奧德曼模仿的聲音混合起來,將觀眾拽回戰(zhàn)前緊張的氛圍之中,在現(xiàn)實生活中也能大受鼓舞。
而另一場爭議頗大的戲份則是丘吉爾乘坐地鐵與民眾親切交談。作為歷史上帝國主義強力的支撐者、罔顧印度存亡的領導者,丘吉爾的確不太可能與黑人民眾高談闊論,而這場戲份也有宣揚民粹之嫌。我把它理解為導演將個體生活和國家命運聯(lián)結的另一努力,確實有點用力過猛。這樣煽情的情節(jié)不知英國人民看到會作何反應,也許被極其強烈的愛國心和民族自豪感打動也說不定?對我來說,看到在熟悉的District Line地鐵車廂里,黑人小哥說“納粹別想占據(jù)皮卡迪利大街”時,還是會為大不列顛民族感到振奮,并欽佩這個民族的傲骨。這大概也達到了導演的目的吧。
振奮人心的講演、轉危為安的輝煌雖然是影片著力描繪的重點,但是丘吉爾在“內(nèi)憂外患”的時刻表現(xiàn)出來的脆弱、憂慮、灰心、絕望,推著這部影片走向高潮。展示偉人的弱點,描寫危難關頭的極端黑暗,才顯得扭轉乾坤的決定之睿智。主演加里·奧德曼說,他在演出丘吉爾之前,觀看了很多他的影像資料,他發(fā)現(xiàn)丘吉爾雖然已經(jīng)65歲并且像嬰兒一樣肥胖,但他的眼中有閃光,常像偷吃了糖果的小孩一樣快樂;他機敏又充滿活力,永遠在前面大步行走,別人在后面追趕他;是這樣一個人,帶領英國走向勝利。是這樣一個聰明又易怒、充滿能量又一意孤行、堅強又脆弱的人,告訴我們,勝利與和平如至暗時刻的曙光一般來之不易,智慧在最艱辛的時刻顯得尤為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