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19日,課堂內外雜志社迎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來自美國洛杉磯羅耀拉大學的王嗣俊教授。作為美籍華人,她有一個心愿,就是將她研究多年的“文化商”(Cultural Intelligence,CQ)概念引入中國。因為一直心系祖國,所以想用更特別的機會與祖國緊密擁抱。來到課堂內外雜志社,王嗣俊教授了解到《課堂內外》一直是青少年最信賴的雜志,而課堂內外雜志社發起的各項大賽,如全國中小學生創新作文大賽等,也深受青少年青睞,上千萬中小學生參與其中。因此,王嗣俊教授表示,要與課堂內外一起,將“文化商”(簡稱CQ)引入中國,用“文化商”影響和改變中國青少年。
教育初衷
來自“世界工廠之問”
我大學畢業時并沒有想到從事教育工作,我當時的夢想是擁有自己的公司。所以大學畢業就去了深圳學習做生意。在從事進出口貿易工作的同時,我發現一個讓我痛心的事實:我們當時的服裝加工廠70多名工人加班加點勞動一個月創造的價值(貨幣價值),相當于當時給我們來料加工訂單的一個香港老板一個星期賺的利潤。我問自己,什么時候我們的工廠能夠自己設計產品、擁有自己的品牌?我不知道,我當時遇到的問題實際上是一個“世界工廠之問”。
帶著問題,我回到當時我國最早的工業外貿研究生項目——武漢理工大學(原名武漢汽車工業大學)去攻讀碩士。可惜的是,幾年時間,我似乎也沒有找到特別滿意的答案。碩士畢業后,我沒有去外貿公司重復“中間商”的角色,盡管當時外貿公司非常吃香。我選擇了到北京理工大學任教并繼續尋找“解藥”來回答年少癡狂的“世界工廠之問”。
到北京理工大學任教時正值中國入世問題牽動全國人心之時。由于我先后擔任過不少汽車工業有關的研究課題,有幸加入了中國WTO談判汽車關稅問題研究小組。那時,我見證了我國改革開放最激動人心的年代。當我的大女兒出生不久,在家享受初為人母的喜悅之余,不知不覺又想起了那個“世界工廠之問”。當時的中國國際貿易和市場營銷領域的研究與世界先進水平還存在不少差距,尤其是實證研究方法。于是我決定前往美國攻讀市場營銷博士學位,師從消費行為領域的大師之一Dr .Sharon Beatty。
我當時的畢業論文是關于傳統零售商如何保持品牌形象的線上線下一致性問題。隨后開展了多個品牌管理以及跨文化消費行為方面的研究。從2004年博士畢業到現在,發表了30余篇高質量的學術論文,被引用1200多次,參與著述10多本學術專著和教材。去年,受邀于美國暢銷書《文化商引領未來》的作者David Livermore,將這本對世界文化交流具有重大意義的書(第二版)編譯成中文,于2016年10月在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
初識“文化商”
跨文化交流的尷尬與魅力
2000年8月,我到美國的第一站是拜訪當時任印第安納一所私立大學副校長的韋伯博士以及和我十分投緣的韋伯夫人。他們特意安排我先到他們家訪問,做好今后在美國學習的準備。欣然接受邀請后,我只是覺得能見到在北京結緣的這對慈祥夫婦當然很好,并沒有覺得這次旅行還會幫助我學習如何在美國順利讀博。除了教我如何使用美式洗衣機、烘干機等生活常識外,韋伯夫婦其實開啟了我CQ的提升模式,只是我當時不知道CQ概念而已。第一天晚上,他們帶我去了小鎮上的一家餐廳,其間韋伯校長的幾個熟人、同事正好也在那家餐廳,陸續過來向我這個“稀客”打招呼。可能是出于禮貌,好幾個美國朋友竟然紛紛夸贊我帶著濃厚湖北味道的英語。出于中國式的禮貌以及我真心覺得自己的英語太差,我馬上說:“您過獎!我的英語真的很差!”這幾個美國朋友還很堅持,他們再次指出我如何發音準確、用詞到位等等,當我第二次重申自己英語很差后,韋伯夫人悄悄地在我耳邊說了一句“接受吧!說謝謝就好了。”我照辦后,幾個如釋重負的美國朋友自己去進餐了。我將目光投向韋伯夫人,她耐心地講解了接受夸贊的正確禮儀,讓我頗感尷尬。當天晚上,我從他們書架上找到一本美國文化方面的書開始讀起來。現在想來, 那是我CQ動力的啟蒙。在他們家“預習”美國文化一個星期后,我踏上了求學之路。我想,這就是我最初結識到“文化商”這一概念。
文化商,也叫做文化智力,主要指跨文化能力。在全球化社會,我們需要和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打交道。因為不僅不同的民族擁有不同的文化,而且不同的社團也有自己不同的文化,例如商業圈、學術圈等等都擁有獨特的社團文化,所以這需要我們能在不同的文化圈子之間自由地出入。因此,具備跨文化能力,能夠跟不同的序列打交道是非常重要的。
標新立異與“文化商”
CQ錯誤也曾讓我吃到苦頭
后來,逐漸積累的美國文化知識(也就是CQ知識)確實讓我對美國生活更有信心了,我決定仔細研讀《圣經》以便適應美國南部文化。但是,應了一句老話——“紙上得來終歸淺。”我在第一學期的博士研討課時,就將當時學術界紅極一時的教授狠狠地得罪了,而且在隨后的幾年后仍然為之付出不小的代價。根據我讀到的資料顯示,美國人喜歡你直截了當、歡迎批評。開學第三周,教授讓我們讀八篇晦澀的學術論文并寫出綜合評價, 其中有三篇是他本人的得意之作。在字典的幫助下好不容易猜出了那些文章大意,我大膽地寫下了一篇綜合評論,題為“××教授理論之十大漏洞”,文章大有“移民美國的魯迅先生”之風范。文章直截了當(我理解的美國文化)、言辭激烈。
等我得意地交上文章之后, 才知道上課遭遇的冷遇以及我平生第一個“C”可能都是拜我那篇檄文所賜。如果當時知道CQ概念,我大約不會犯那么大的錯誤。現在想來,我至少犯了兩個CQ錯誤:首先,CQ知識到CQ行動必須經歷CQ策略,而我簡單地根據書本上的建議不加思索地應用到對教授的理論進行批評上。如果我能夠多方求證、觀察該教授對待其他批評的反應,并且將文章送給其他美國朋友看看,可能就不會犯下當時的無心之過。第二,本書中多次引用“文化冰山”的比喻,我當時可能忽視了最顯而易見的冰山底部的“普世”價值,每個人都有被尊重的“普世”需求,我的教授當然也不例外。
所以,即使是美國人,他們也需要看到批評者對他們起碼的尊重(忘了告訴諸君:我以為越不給他的理論留情面,就越會讓他對我刮目相看),更何況是一個剛入學的博士生。最后,我沒有及時審視自己犯的錯誤,而是簡單地覺得教授不寬宏大量。直到我的論文老師在兩年后感覺到我和這位教授之間有點不對勁后,教我如何彌補并從中斡旋,才得以讓事情并沒有變得太糟糕。現在想來,除了我犯了CQ錯誤外,我的教授何嘗不是在如何對待他的第一個中國留學生方面也犯了CQ錯誤。 如果他不急于根據我的“檄文”就簡單判斷我的本意和能力,而是試著了解背后的原因,情況可能就會大不相同。
CQ預備課
創造出一個CQ神話
有了上次被“誤解”的個人體驗后,我時刻提醒自己,盡量避免對學生們輕易下結論。這也是我為什么會接觸CQ概念和大衛的《文化商成就未來領袖》的重要原因之一。
2012年秋季開學之初,我被羅耀拉大學EMBA的項目負責人叫過去,分享了一個讓我思考良久的問題:前一年我們EMBA學員到中國做畢業課題的實地考察,不少學生抱怨“吃了太多中餐”。我當時就想,吃中餐不正是絕佳的體味中國文化和了解中國消費者的機會嗎?為什么要抱怨呢?我隨后建議在這些學員去訪其他國家或市場之前,給他們先預備好。至于如何預備,我和當時的負責人也不清楚。我參考了大量傳統的學術研究,發現過于流于抽象理論和靜態的文化差異。
后來又看了不少網上的“大神”評論之類,發現不少觀點過于狹隘或者缺乏依據。直到我讀到《哈佛商業評論》上一篇關于文化商(CQ)的文章,并順藤摸瓜找到大衛的《文化商引領未來》(當時只有第一版)后,真的有點茅塞頓開的感覺。我決定在2013年的EMBA學員中開設一門課介紹并實踐CQ概念。為了確定這個以CQ體系為基礎的培訓是否有效果,我在2013年親自陪同學員們到中國參訪。令人欣慰的是,我發現不少學員到中國后主動要求去嘗嘗油炸螞蚱、和街上的大媽大爺比劃著感受這些從未有過交集的群體身上折射出來的文化意味、和中國高管會談時用雙手接名片等。不僅如此,他們的畢業課題也充分展現了CQ給他們帶來的智慧。我和其他EMBA教授開玩笑說,我花了12個小時(教學課時是三個上午,共12小時)創作出了一個CQ神話。
在2013年成功運行CQ預備課后,我接著在我們的本科“亞洲商務研習班”中推廣,同樣效果絕佳!于是,在大衛帶著大女兒到洛杉磯參觀我們學校之時,和他進行了有關推廣CQ到中國的討論。我記得是在好萊塢的MR CHOW 的晚餐之際,我們共同暢想了CQ對于一個正在走向國際舞臺的中國意味著什么。當時大衛已經在超過50個國家進行過CQ的講座和培訓項目,唯獨沒有到中國。其中很大一個原因是對于一個有著五千年不間斷文明史的大國的本能敬畏。
行走
文化商引領未來
在與大衛接觸越來越多后,我們決定將他的《文化商引領未來》的第二版用中文和英文同時出版。我擔任了編譯該書的工作并繼續在我的學校以及多個大學、國際會議上推廣CQ概念。CQ的模型和訓練方法成為我們商學院本科、MBA 和EMBA 學員離開美國前的必修內容。除了將CQ觀念融合到大學的課堂,我還會擔任學生的“義務”CQ 輔導員。比如說,最近有個兩年前畢業的EMBA學員,在接受中國一家大企業高管對她的面試前(中國企業在美國的業務需要請她成為重要管理團隊的一員),專門打電話和我一起溫習CQ相關知識和策略。她成功面試后深有體會地告訴我,CQ就像是一款護身符,讓她游刃有余地完成了整個面試過程。
這些年,我一直帶著CQ輾轉在世界各地,在美國本土,我受邀到斯坦福大學、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加州大學河濱分校講授CQ相關知識,指導國際學生如何適應美國課堂文化、如何適應美國職場。在中國,我也受邀在北京大學、中國海洋大學、江漢大學、湖南財經學院等高校舉行CQ專題講座。
本刊記者:目前中國對于文化商的概念認知還比較淺,據說您準備將其引入中國,您準備如何來推進這一工作呢?
王嗣俊:目前,中國的CQ推廣才剛剛開始。CQ的推廣工作相比于其他國家,算是非常晚的。但是,恰逢中國“一帶一路”需要大量跨文化人才的時機,我相信CQ概念會為我國“走出去”戰略提供強有力的人才儲備。我希望先從急迫需要CQ知識和訓練的出國留學的中學生、大學生開始推廣,并積極組織CQ在中國的本土研究和適合中國特色的CQ測試、培訓體系,最終讓企業將CQ納入人才考核和培養的有機組成部分。
本刊記者:您認為培養學生的文化商,提高文化商指數對學生的成長有哪些重要的價值和意義?
王嗣俊:培養提高學生的文化商具有至少四個方面的價值和意義:1、讓學生深刻認識文化和人類發展的規律,豐富學生的認知水平;2、增加學生在跨文化交流學習過程中的體驗和收獲;3、減少學生在跨文化交流學習過程中的負面情緒體驗和片面認知;4、為學生將來成就事業做好更廣的認知、情感和策略上的跨文化準備。
本刊記者:據說您正在籌備全球中學生文化商大賽,能否介紹下這個大賽的設想呢?
王嗣俊:大衛和我正在設計全球中學生CQ大賽。具體內容正在熱烈討論中。預計最終的CQ大賽每年將在斯坦福大學舉行,時間在8月初。
本刊記者:在您的子女教育方面,是否很好地引入了文化商的培養呢?他們由此得到了怎樣的改變?
王嗣俊:我的兩個女兒都在美國長大,為了提高她們的CQ水平,我幾乎每年都會送她們回中國,住在有同齡孩子的中國朋友家里,深刻感受中國文化。同時,她們都認真讀過《文化商引領未來》一書。我也時常會分析跨文化場景中相關現象的解析。當然,我們全球旅行時也會讓她們先做好足夠的文化商準備,每次她們的收獲都比一般游客要大得多。我一般都盡量爭取和當地人民直接近距離地接觸。比如說,我帶我小女兒到危地馬拉訪問時,專門請導游一家的孩子和丈夫共進晚餐,靠有限的共同語言討論各種話題(有時候真的感慨人類的交流無需多少語言)。我自己認為這樣的培養讓她們都具有較高的CQ水平。
本刊記者:能說說您未來的規劃嗎?
王嗣俊:我的最高理想是為早年的“世界工廠之問”繼續貢獻自己微薄力量。不僅希望通過更多的跨國消費者行為方面的研究,還希望通過推廣CQ理念來為中國走出“世界工廠”培養更多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