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珍利刃

lee

新賽季已經開打，伊薩亞·托馬斯正處于臀部傷勢的康復期，他渴望為新東家騎士出戰，但至少要在明年一月才能重返賽場。“小刺客”在耐心等待的同時，用下面這句話總結出自己這段時間的心路歷程：“這是我生涯最棒的一年，卻是我人生中最糟的一年。”

1

在后院里的游泳池旁，一個灰綠色的迷你籃球靜靜地躺在沙石地上。那是五歲的孩子賈登·托馬斯的籃球，他是伊薩亞·托馬斯的小兒子。這個籃球上有伊薩亞的名字和照片，賈登特意把它從波士頓帶到了克利夫蘭，以此來記住他的爸爸為凱爾特人效力的最后一個賽季，打出完美的表現，以至于球隊為他推出了系列紀念品。

小托馬斯一家在前不久搬到位于俄亥俄州威斯特雷克市的新住所，那是一個傳統的兩層磚房，旁邊環繞著一條橡樹樹蔭下的公路。不過在那里，賈登卻找不到一個籃筐，為了滿足兒子和自己的愿望，小托馬斯只能拜托鄰居斯特朗一家。

在九月下旬的一個多云的午后，小托馬斯第一次敲開斯特朗家門時，“打擾了，請問我們可以用你們的球場嗎？”。家中的女主人喬伊斯·斯特朗有些驚訝，當她的女兒特里在數十年前搬走后，就沒有人再碰過這個籃筐了，如今已經有點生銹了。她又歉意地表示曾經鏟雪車撞上了籃架，籃筐有些歪了。當然，小托馬斯對此并不介意的話，所以他和自己的兒子就開始在這里開始投起籃來。

喬伊斯的丈夫湯姆·斯特朗也開始觀察這個新來的鄰居。“他就是騎士新來的控球后衛。” 湯姆這樣說完后，還特意找來報紙確認一下。喬伊斯則是一臉困惑，“他是不是太矮了？”

進入聯盟六個賽季以來，所有人都對托馬斯有這樣的疑問。國王總是將他當作替補球員，太陽也沒意識到他的價值，最終將其輕率地交易到凱爾特人。而在來到波士頓后，小托馬斯給出了毋庸置疑的答案：身高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盡管只有1.75米，但小托馬斯上賽季場均得分（28.9分）在東部排名第一，他的精彩表現貫穿整個賽季。比如對陣活塞和開拓者分別得到41分，同猛龍和灰熊分別得到44分，打熱火時有過52分進賬。

凱爾特人同奇才的東部半決賽第二戰，小托馬斯甚至得到53分，這是現役球員季后賽單場最高得分紀錄。在此六周之前，小托馬斯在主場對陣森林狼時傷到了自己的臀部，當時他準備在四人防守的情況下完成上籃，而對方中鋒唐斯恰好從他的身上碾了過去。

當時凱爾特人正在全力爭取東部第一，小托馬斯選擇輕傷不下火線。再后來，在季后賽首輪的第一場比賽之前，他22歲的妹妹希娜在一場車禍中喪生。小托馬斯受到來自心靈層面更大的打擊，但他沒有為此缺席一場比賽。

小托馬斯希望能夠用籃球讓這一切沖淡，他談到了鄰居斯特朗一家的籃筐對自己的意義。“籃球可以讓我忘記那些煩心事。”他說，“球場是惟一一個讓我感到舒服的地方。回到家，我只能坐在家里一動不動，腦袋里全是我的妹妹，那真的很傷感。在球場上，我感到無比自由。”可的松藥品是他臀部的麻醉劑，而籃球則是他心靈的麻醉劑。他一次一次繞過三人包夾，戲耍內線長人，直到東部決賽，他再也沒法用右腳發力，突破任何人的防守了。

到了夏天，經歷了無數診療，一直在積極康復的小托馬斯卷入一筆震驚聯盟的交易，凱爾特人送走了他、克勞德、日日奇和籃網2018年首輪簽，換來了對方的全明星后衛凱里·歐文。這筆交易曾因為小托馬斯的臀部傷情不明被撤回，不過后來綠衫軍補上一個未來次輪選秀權，總算是成功達成了。人生中第一次，沒有人再關注他的身高了，所有人的焦點都在他的臀部傷情上。

小托馬斯無法趕上騎士同凱爾特人的揭幕戰，也很難在今年圣誕大戰上披掛上陣，但他的存在感會籠罩NBA的整個賽季。如果他能從右臀關節撕裂中滿血歸來——無論是明年1月還是明年4月——騎士才算補上所有爭冠拼圖。

“瘋狂的事會再發生的。”托馬斯說，“因為我的一生都是如此。”

不過對于自己被交易，小托馬斯至今難以釋懷，在很多層面上來說，都荒謬至極。一方面，沒有哪個球員想要離開勒布朗，歐文卻這么做了。另一方面，同區宿敵一般互換核心球員，尤其是其中一個深受球迷熱愛，還在賽季中帶傷作戰，休賽期為球隊招攬球星。所以小托馬斯會這樣說：“這件事根本沒有任何道理，我仍舊有疑問‘到底發生了啥？這是一個可以在2K游戲里發生的交易，但絕不該在現實中發生。”

在交易初步達成協議的四天后，小托馬斯飛往拉斯維加斯觀看摯友弗洛伊德·梅瑟威對陣“嘴炮”康納·麥格雷戈的“世紀大戰”，2011年，以賽亞和梅威瑟在拉斯維加斯的健身房相識，又一起去看了羅賓·西克的音樂會，之后他們就成為了好友。

小托馬斯坐在梅威瑟的更衣室里，訓練師正在為梅威瑟做準備。在出場前的最后幾分鐘，梅威瑟還在詢問小托馬斯的身體情況，“到底怎么樣了？”而小托馬斯并未作出實質性的回應。為了保障小托馬斯的健康，騎士隊醫也一直跟隨在他的身邊。

“當我離開克利夫蘭，每個人都很激動，都對我表示支持，而當我下了抵達拉斯維加斯的飛機，到處都是關于我臀部傷勢的故事。大家看我的樣子就好像我只有一條腿了。”在談到自己得知傷情的處境時，小托馬斯顯得有些無奈，他進而想到了自己的這一年，“這是我生涯最棒的一年，卻是我人生中最糟的一年。”

在“世紀大戰”中，小托馬斯和勇士前鋒德雷蒙德·格林都坐在前排觀戰。作為同是以次輪秀的身份成長為全明星球員，格林對于托馬斯的處境很理解，“這就是你的故事。”

在2012年2月，作為第60順位的新秀，小托馬斯開始成為國王的首發控衛。“那個夏天。”他回憶道，“球隊簽下了阿隆·布魯克斯。”不過，小托馬斯在2013年1月重新贏回了自己的首發位置。“又一個夏天，球隊交易得到了格雷維斯·瓦斯奎茲。”他接著說。這一次，小托馬斯還是很快就爭回了他的首發位置。endprint

即便他在國王的第三個賽季場均得到20.3分和6.3次助攻，球隊還是沒有給他一份續約合同。2014年夏天，小托馬斯得到了五支球隊的邀約，而他簽約了第一支聯系他的球隊。盡管太陽已經有了控衛戈蘭·德拉季奇和埃里克·布萊德索，但小托馬斯還是心甘情愿，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但在七個月后，太陽管理層決心重建，球隊先把德拉季奇送去了熱火，十分鐘之后，又把小托馬斯交易到了凱爾特人。小托馬斯在球隊大巴上收到這個消息，他的第一反應是，“波士頓？我不想去波士頓。”

凱爾特人當時正在重建，而小托馬斯的到來加快了他們的進程。他不僅連續兩年入選東部全明星陣容，而且連續兩個休賽期幫助球隊招募來埃爾·霍福德和戈登·海沃德。在球隊煥然一新之后，小托馬斯說道，“我們讓凱爾特人再次強大了。”

有趣的是，今年七月份，他的大兒子詹姆斯·托馬斯給了他建議，“你應該跟勒布朗·詹姆斯一起打球，你應該簽約騎士。”對此，小托馬斯的反應是，“住口，我們想要擊敗騎士。”

2

在那場對奇才得到53分的比賽里，小托馬斯站上罰球線，享受著TD北岸花園球場里的“MVP”的歡呼聲，那時他就在想，“天哪，這就是我想要的一切。”但這只持續了10天，在面對奇才的第六場比賽里，對方一個兇狠的擋拆讓他的右腿開始抽痛，此前用可的松的副作用被引發了，“我從沒感覺這樣疼痛過。”再回到主場后，他用29分12助攻的表現幫助球隊贏得了搶七大戰，比賽結束后他就去和隊醫們反映傷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熬過來的。”一個隊醫驚訝道。

五個月過后，坐在廚房餐桌上的小托馬斯拉伸著自己的右臀。“毫無疑問，我不應該出戰季后賽的，可是我沒法那樣做，結果是我讓傷勢越來越糟糕了。”

在東部決賽的第二場過后，凱爾特人不再讓托馬斯出戰了，后者必須手術了。“我以為幾天之內就會完成手術，然后就開始康復。”

小托馬斯之后去了紐約，他預約了特殊手術醫院的知名臀部專家布萊恩·凱利。根據小托馬斯說，凱利強行要求他休息而不是手術，并讓他六個星期之后再做一次核磁共振。小托馬斯在休賽期會化身為街球達人，但他被要求不能參加由同鄉賈馬爾·克勞福德舉辦的業余比賽。

到了7月18日這天，小托馬斯去紐約再次進行了一次核磁共振，凱爾特人總經理丹尼·安吉以及一些管理層人員也一同隨行。結果顯示，他的恢復情況并不如預期。但在離開紐約途中，小托馬斯還是鼓勵自己，“這是一次不錯的見面，凱利醫生告訴我應該繼續休息。”

到了8月，凱爾特人為小托馬斯專門派遣了兩天一次的理療醫師服務，以便幫助他在西雅圖的家中恢復。那時小托馬斯得知了歐文想要離開騎士的消息，但他根本沒有想到會和他有任何關系。

在國王和太陽效力的歲月，都教給了小托馬斯一堂“生意就是生意”的課，但這也沒法讓他想明白凱爾特人為何會送走他。

安吉告訴他，他的表現和他本人不是他被交易的原因。綠衫軍總經理說傷病是一部分原因，他的合同也是——2018年夏天，小托馬斯就將成為自由球員，即便他如今620萬的合同堪稱“超值”，但綠衫軍并不希望在未來用大價錢將其留下。

在完成交易后，凱爾特人隊主教練布拉德·史蒂文斯給小托馬斯發去了告知短信，“五個小時里，我一直望著墻面，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說這件事。”

對此，小托馬斯是這樣回應的，“對于波士頓，我只有愛。但有一個例外，我可能再也不會和丹尼·安吉說話，這本不該發生。我會跟其他的所有人說話，但是他（安吉）明知我的經歷還要這樣做。我不是在詛咒別人，但在這樣的情形中，每支球隊過一兩年都會說，‘我們犯了一個錯誤。他們也會如此。”

這個交易在聯盟事務所滯留了一個周，騎士一直在調查托馬斯的臀部傷勢，他們想知道后者到底要缺陣多久。同時，各種流言滿天飛，其他的醫生找相似病例做出各種預測。

“他們從沒看過我的核磁共振結果，卻表現得就好像這會讓我的職業生涯都毀了一樣。”小托馬斯說，“我不會被毀滅，我只是受傷了。但心理上，這些消息讓我煩亂。”小托馬斯甚至打電話給凱利，“我是不是有什么細節不清楚？有什么可以讓我知道的么？”醫生試著安撫他，告訴他其他遇到過更嚴重病情的球員也曾回到過NBA最佳陣容的水準。

如今，小托馬斯的恢復取得了一些進展，他如今每周訓練六天，訓練項目包括跑步機運動和在池水里練習防守滑步。而在騎士的訓練中，他會做一些舉重練習，而當其他球員做舉重練習時，他會在球場上稍微打一會兒，他會進行一次運球后的干拔跳投，目前全場訓練對他來說還為時過早。畢竟，他臀部炎癥和骨頭瘀傷會嚴重限制了他的身體移動。

騎士方面的醫療團隊到達紐約，和凱利醫生制定了關于小托馬斯的全面治療計劃和恢復時間表。小托馬斯想要比球隊計劃的更早復出，比如在12月下旬或1月上旬復出。小托馬斯的妻子最近還拍了一張他抱著籃球睡覺的照片。小托馬斯最近還穿了一雙特殊的拖鞋，鞋的左腳上印著“低谷（slow）”，右腳上印著“Grind（磨礪）”，而這雙鞋的顏色恰好是小托馬斯大學球隊華盛頓大學哈士奇隊的主色紫色。

“在騎士有一點好處就是不會操之過急。”小托馬斯說，“大多數球隊都希望你盡快重回賽場，這往往不是最好的選擇。但這支球隊的目標是6月份還在打比賽，這是毫無疑問的。”

當小托馬斯被太陽交易到凱爾特人時，和他幾乎同名的活塞名宿伊賽亞·托馬斯給他打來了電話，告訴他會有所長進。而當小托馬斯被交易到騎士后，這位老前輩又通過電話傳達了相似的信息，“每一次你倒下，你總是能站起來，情況比你自己所想的更好。”

小托馬斯可能需要更多這樣的對話，來讓他相信的確會如此。“我覺得我在波士頓建立了屬于我的時刻，而我與這支球隊如此親密。”小托馬斯感到非常可惜，“我們從一支樂透隊奮斗到分區決賽，我們又得到了海沃德，我們就差那么一點了。”不過，小托馬斯也想到了自己大兒子詹姆斯·托馬斯作為勒布朗球迷作出了正確的判斷，“我現在可以和世界上最好的球員一起打球。”他說，“現在只會有一個人防我了。所有的雙人、三人包夾都會去23號那里。”

在訓練營還未開始之前，騎士隊在加州的圣巴巴拉市集結，小托馬斯又想起了自己與凱文·樂福曾經一起在波特蘭的AAU球隊打球的經歷。那支球隊的名字是“聯合沙拉（UnitedSalad）。”談及此事，小托馬斯說道，“名字很爛，但那確實是一支很棒的球隊。”過去曾多次讓小托馬斯在家過夜的樂福也認為曾經那些共同奮戰的日子又回來了。

騎士主教練泰倫·盧已經開始為“小托馬斯-樂福”和“小托馬斯-勒布朗”的組合設置戰術。小托馬斯幻想在甲骨文球館，手里拿著總決賽MVP獎杯，頂薪合同正在前方。1.75米的人如果沒有這樣的自信，他都進不了NBA。“我只需要恢復健康，并再次向世界展示出來。”他說，“那對于我來說不是個問題，對于其他人來說可能是。”

托馬斯一直認為凱爾特人對位勇士比騎士更有優勢，但隨著兩隊陣容大變，情況都不一樣了。

“凱爾特人肯定會打得不錯，他們有很棒的球員和一位好教練，但你不止需要天賦，他們失去了許多心氣。”小托馬斯在防守端能力受限，但歐文也是如此。反倒是跟隨小托馬斯被交易至騎士的克勞德可以為這里提供更棒的防守，這位全面的側翼可以被用來對付凱文·杜蘭特，還能讓詹姆斯爭取休息時間。

凱爾特人的許多教練還在給小托馬斯發短信，以此確認他的恢復情況。在克利夫蘭的第一周有點尷尬，小托馬斯和家人呆在市中心的“第九飯店（The9Hotel）”里。賈登剛開始去幼兒園，煙花常常在他們睡著之后突然從外面炸開。小托馬斯的妻子卡拉想，“這里經常是這樣的嗎？”但9月中旬，當他們在寧靜的韋斯特萊克落戶之后，鄰居們贈送來紙杯蛋糕，卡拉也回贈以糖果。

“如果我的家人們感到開心，我就會感到開心。”小托馬斯這樣評價自己的新生活。

“我們本想在波士頓買幢房子，可是我們再也不會那樣做了。”小托馬斯笑著說。

盡管他的經紀人亞倫·古德溫一再建議他進行手術，但他還是相信凱利醫生。

“我的籃球生涯就是奮斗史。”他說。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