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干涉生活下的思考
——解讀湖南衛視《變形計》

□賈姣英

電視干涉生活下的思考
——解讀湖南衛視《變形計》

□賈姣英

湖南衛視常青節目《變形計》已經播出12年。節目中，家庭貧富差距懸殊的兩個少年互換生活。其間，他們經歷了痛苦、不適、掙扎、成長、蛻變。“窮孩子”與“富孩子”之間，存在巨大的知溝和差異，城市中心主義將農村工具化，追求都市需求而促進媒體發展的傳媒觀念，對農村少年造成的傷害應該引發思考。

《變形計》；知溝；貧富差距

從2006年開播到2017年，湖南衛視《變形計》前十四季都已播完，在“好節目活不過三季”的魔咒下，算是一個神話級節目。該節目不但有“真人秀”節目的特征，還加入了角色互換以及紀錄片的元素，主人公互換生活，這些互換包括城鄉未成年、父子、母女等，節目24小時全程跟拍，運用平行蒙太奇的手法，對矛盾和沖突進行直接展現，進行較為簡單粗略的剪輯后，進行“原生態”播出。

一開始，《變形計》就關注當下中國未成年教育現狀。從第一季《網變》中表現出來的“青少年網絡依賴癥”，到第七季《天籟之愛》中的厭學、叛逆問題，再到第十四季《青春戒律》中的自律問題等，這些問題通過一個個“問題少年”展現在屏幕上。在城鄉主人公角色互換的表象下，表現出來的是貧富差距、人情世故、人性的善良與麻木、人心的厭倦與渴望等眾多深層次的社會問題。

一、《變形計》背景下的中國城鄉結構

“知溝”探討的是大眾傳播過程中知識在不同地位群體間的不平等獲取，這種不平等主要源于一個宏觀社會系統中業已存在的、不平等的社會結構關系。目前中國形成了一個典型的倒金字塔結構（如圖1），可以看出，如此嚴重的社會分化，表現出不同社會階層對于資源占有的極度不平等，這種不平等不光表現在經濟上，更表現在不平衡的文化資源分配與利用上。

圖1

在這個倒字塔形的社會結構圖中，信息掌握的富有者階層變成了強勢群體，他們擁有良好的教育背景、較多的財富和較高的媒介素養，在傳播活動中作為參與者，通過網絡和自媒體獲取著更多的信息，這是一部分進行媒介接觸行為的主動者，善于利用媒體解決問題，滿足自身需求。

參加完《變形計》的“富孩子”利用曝光度，成為了微博大V，微博迅速漲粉，一舉成為備受關注的“網紅”，也因此開直播、接廣告，開始不斷吸金，甚至追逐明星夢。但在金字塔的基座，是一群物質和信息掌握的貧窮者，被稱為弱勢群體，他們接受著較為低等程度的教育，甚至溫飽都是困擾他們的重大問題。作為受眾的主體，他們愛看電視，沒有明確的動機去獲得信息，也不太關注與國計民生相關的重大事件，對公共事務的參與和知曉度十分低下。《變形計》的參與者正是這兩類人。

二、城鄉少年間從“知溝”到各種“鴻溝”的存在

《變形計》的《網變》這期節目一開始就展現了兩個年齡相仿但生活境遇截然不同的孩子的生活現狀。魏程，一個位于金字塔上層的信息富有者，一個家境殷實的城市孩子，住在復式大房間里，電器應有盡有，享受著現代生活的便利，掌握先進的媒介知識和信息資源，家里擁有信息設備——電腦，懂得如何操作電腦，癡迷網絡游戲，甚至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輟學，不與父母交流，脾氣暴躁，黑白顛倒，精神萎靡。高占喜，一個位于金字塔底層的信息貧困者，一個來自甘肅窮苦農村的山里娃，住在土坯房里，對網絡一無所知，家庭經濟狀況相當窘迫，生長在高原，渴望上學，渴望城市，渴望通過讀書改變命運。

就這樣，兩個人開始了為期一周的角色互換生活。對于高占喜來說，這是個不同的新世界，他第一次見到了飛機。剛到長沙，魏爸爸和魏媽媽開著寶馬車去接他，坐在車上，高占喜望著窗外繽紛的夜景第一次流淚，這些都是他不曾見過的。他沒有見過汽車，更沒有坐過寶馬，“新爸爸”帶他到比較高級的理發店剪頭發，他留下了眼淚，因為他從來沒有進過理發店，更不知道理發師給他頭上涂抹著什么；當他拿起手機要做一件城市人日常生活中再平常不過的傳播小事——給家人打電話時，他又哭了，因為，他家根本就沒有電話，他打給誰呢？在傳播信息的硬件上，他就已經落后了好多年。他的再一次哭泣是因為被鎖到了防盜門的外面，在城市鎖門是再正常不過了，但是在農村，很少有隨時鎖門的習慣。

農村的鄉土文化與都市意識的沖擊就這樣展現在一個小少年身上。對于一個小孩兒來說，這種陌生又巨大的差距，讓他感到害怕，而心里的自卑也正在生根發芽。這是城市和農村的巨大差異，也是經濟地位導致的“知識溝”的差異。

而和高占喜互換身份的魏程，在到達農村生活的第二天的計算機課上，老師讓他當起“小老師”，這節課專門由他講，他開始教同學們使用word和上網……作為信息富裕階層代表的魏程，較早地采用和熟練使用電腦等先進的機器，也就比其他人更擁有信息優勢，在操作機器、獲得信息、理解信息、使用信息、質疑信息上的能力就更強，具有更高的媒介素養。即使農村可以上計算機課了，但信息富裕階層也在發展，往往是老溝未平，又添新溝，信息溝越拉越大。

三、城市中心主義思想下忽視了對農村少年的傷害

處于交換優勢的“問題少年”并不是普通人，大都出身于富貴人家。這樣的孩子出問題后，把他們從富裕的環境中扔進貧困的泥沼，讓他們憶苦思甜般地經歷磨難，但大家知道，這些貧困和痛苦只是暫時的，一周后他們體驗完生活，就會重新回到他們的坐標系中。人的幸福感是通過對比獲得的，都市人也許會因此更加珍惜現在所擁有的生活，他們仍然是處于金字塔頂端的信息富有者。

2014年2月17日《天籟之音》那一期節目播出后，我們看到的是更多改變和鏡頭給了“富孩子”胡政堯，而且一年后的回訪，也只播出了胡政堯的新情況和喜人的進步，卻只字未提那個農村少年。對于農村少年來說，《變形計》這樣的節目給他們帶來了深深的自卑，他們的內心世界被完全曝光在鏡頭下，一周的美夢過后，他們還是要回到貧困、落后的農村。

如果社會中那些處于優勢地位的階層自上而下把自身的物質、文化由子女繼承，而且不斷地積累經濟、文化、政治等資源；而那些處于底層的人的子女，想要改變階層走向更高層的門檻越來越高時，他們就被迫要繼續父輩們的生活，而且麻木地沉溺于一種匱乏中而不自知。在這種循環下，社會的發展無疑會越來越沒有活力和創新力，不同社會階層間的敵意與對立也會伴隨分化而不斷加大。這種鴻溝的產生是基于制度等社會因素而非智力因素的。

巨大的現實和心理落差擺在一期期節目中那越來越多的未成年人面前，他們的父輩是依然在土地里摸爬滾打，或是建造起林立的高樓卻被稱為“民工”的人。這些孩子自身依然要面對與生俱來的困難，走讀書改變命運的道路。在巨大的心理壓力和自卑感的折磨下，他們的心靈有可能受到巨大傷害，有可能逃避、迷失自我。知溝也會不斷拉大，媒介產品的生產者們不會知道在長久的人生成長經歷中，這些參與變形的孩子，會不會因為過多的關注和壓力而走向另一個極端。

四、誰更應反思？

《變形計》節目重點關注的是城市“問題少年”的教育問題，可以看出，出現在城市孩子身上的問題，本質上是環境、父母等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是改革開放后城市群體和農村群體所代表的兩個對立階層的相互離棄后，父輩們的問題在子女身上的反映。而消費文化下的媒體把重心放在了都市身上，選擇性地呈現城市家庭孩子身上的問題，以獲得更多的收視率和廣告商的青睞。這讓人們在這種“青少年的教育”的話題下，不斷強化了城市的中心主義思想。農村不再意味著美好的故鄉，而變成了意味著對“不聽話”孩子的懲罰，農村的生活被工具化。這種工具化隨著媒體制作的節目不斷地被強化，甚至被打上了娛樂的標簽。

泛娛樂化時期，媒體更應該承擔其應有的媒體責任和社會道義。從《變形計》可以看出，經濟地位的高低不一導致知溝的差異，而知溝的拉大反過來也促使著貧富差距進一步擴大。相關部門應擔起責任，既要發展農村經濟，又要發展農村教育。我國知溝差異問題仍然巨大，更應多一些耐心和舉措，調整資源分配嚴重不均的局勢，從政策保障、經濟扶持、文化提升三方面著手，關注弱勢群體，幫助信息貧困者，促進社會公平。

1.龔新瓊.交流的隱喻——湖南衛視熱播節目《變形計》解讀[J].電影評介,2008(4).

2.馮莉穎,葉翰宸.本土與時代——湖南衛視《變形計》改良芻議[J].新鄉學院學報,2013(1).

3.馬超.游走在真實與演繹的邊緣——解讀湖南衛視《變形計》[J].時代金融,2008(5).

（作者系黑龍江大學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