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蝶
國內諸多二線城市正在使出渾身解數,吸引互聯網公司安家落戶。
前些天,總部位于北京的美團去南京開起了打車業務,據傳滴滴緊隨其后,去南京賣起了外賣,加之當地房地產市場的一些新聞,“南京”一詞在百度指數的搜索熱度一度達到半年內峰值。

2017年6月23日位于成都天府三街騰訊大廈內的“王者榮耀”項目組。
不止南京,近一年來,成都、杭州、武漢、重慶等二線城市在互聯網行業的動作和新聞熱度,幾乎蓋過“北上廣深”四大一線城市,成為新焦點。
這一變化不難理解,隨著全球經濟的數字化和信息化趨勢越發明顯,互聯網產業無疑是二線城市打造創新城市,促進經濟增長模式走向創新驅動的巨大推動力。
成都的王者榮耀、武漢的斗魚直播,越來越多誕生于二線城市的互聯網明星產品,正在助其脫離以往的“二線”地位,在互聯網產業中找到成為“新一線城市”的可能。由此而來的二線城市互聯網頭部爭奪戰,也變得愈發激烈。
互聯網企業作為高新科技,投入成本相對較低、產出比高、見效快,成為二線城市經濟轉型的最快推手。二線城市也開始發揮自己的比較優勢,越發積極地拉攏互聯網公司前來安家落戶。
最近一段時間聲量最高的武漢,已接連打出“招商大使”、“招才顧問”兩張王牌,吸引湖北籍或從湖北走出的人才回歸建設武漢,武漢市政府官員更是在今年年初直接喊話“百萬校友回漢”,這其中被“點名”的就有小米創始人雷軍。
雷軍生于湖北仙桃,畢業于武漢大學,畢業后創立的第一家公司就在東湖高新區,這樣的簡歷讓他成為武漢首批6位“招才顧問”之一,并為武漢帶來小米科技、金山軟件、順為資本三家雷系公司,還直接把武漢設為研發總部。
當然,如果說武漢是靠“老鄉”牌吸引精英,不免有些偏頗。作為全國教育資源最集中的地方之一,武漢正在利用其130萬在校大學生吸引人才,這個數量占武漢常住人口的10%以上,人才優勢明顯。
與鎖定老鄉和校友大打感情牌的武漢不同,成都是典型的先有產業再有人才。
成都被稱為中國游戲產業的“開發者之城”,游戲領域相關從業人士對《財經國家周刊》記者說,從畫工到渠道,成都都有第三方代工,形成了一條完整的產業鏈。
去年在各大手游排行榜位居榜首的“最吸金”游戲《王者榮耀》,就出自騰訊旗下位于成都的天美工作室。在成都天府軟件園,很多互聯網創業公司爭先涌入,創業勢頭強勁。
創業公司以外,成都還在加深與巨頭的合作程度。今年2月,阿里巴巴與成都市政府簽署戰略合作協議。一個月后,騰訊與成都市政府在前期的合作基礎上簽署了“全面深化戰略合作協議”。集聚互聯網巨頭的成都,儼然成了一座互聯網移民城市。
相比其他二線城市,新入局的南京在互聯網領域的聲量相對較弱,甚至一度被稱為“互聯網沙漠”。
在中國互聯網協會與工信部信息中心聯合發布的2017中國互聯網企業100強排名中,南京有4家企業在列,除了一線城市“北上廣深”及隔壁的杭州外,占據最多數量,但除了排名第12的蘇寧,其余三家途牛、運滿滿和365均排名靠后,缺乏互聯網企業的龍頭和標桿。
隨著各城市間搶奪互聯網公司愈加激烈,南京成為了近年來幾個二線城市中布局互聯網最積極的一個,主要體現在政策和效率。
今年10月,小米在南京成立華東總部,雷軍盛贊南京的辦事效率,稱從8月份達成意向,到10月份簽合同,兩個月就把該走的流程走完了,而且建鄴區還專門成立了工作組推動此事,說明政府的高效和重視。
除此之外,VIVO在天隆寺建成辦公大樓,阿里在九龍湖國際總部中心匍匐多年,京東也在悄悄布局,但或許由于后兩者的電商屬性,在蘇寧總部所在地未能有太大發揮。
上海交通大學經濟學院特聘教授、中國發展研究中心主任陸銘對《財經國家周刊》記者分析,在中國,產業轉移一直是以地方政府招商引資為中心,發生在傳統行業的一幕本質上與今天沒有什么差別,只不過新的經濟發展階段會帶來新的產業和業態的形成,招商引資的對象也會發生改變,機制本身并沒有變化。
互聯網產業往二線轉移的浪潮正是如此。隨著技術發展、網絡速率不斷升級,異地辦公甚至無人辦公成為可能,當信息流通速率滿足需求,工作地點的制約就不再是障礙。
傳統制造業在進行轉移時,往往需要搭配龐大的上、下游企業一起進行,這對于供應鏈的承載力和包容度提出了較大的考驗。而互聯網公司依托于互聯網,屬于平臺經濟而非實體經濟,在進行產業轉移時,對于環境的適應性更強。
浪潮之下,房價低、離家近,種種圍繞“人”的核心因素,都成了二線城市的競爭力,但若想僅僅依靠這些留住互聯網公司是不夠的。
一個關鍵問題是,互聯網公司的轉移并非全部轉移,企業在轉移過程中首先考慮的是部門分工最優化。
以南京為例,作為南京地標式的軟件大道,很多公司會選擇將自身軟件研發部門遷移至此。但南京的軟件業仍以大通訊產業為基礎,無線網、路由器、基站等低端產品為主道,率領眾多外包公司,與消費者有一定距離,能賺錢但不積攢美譽度。
在陸銘看來,二線城市要想留住互聯網公司,首先要改變“替人做嫁衣”的模式。
過去,傳統企業向二線城市轉移的做法是在一線城市保留部分公司規模,而把以基礎工種為主的生產型工作轉移至成本壓力較低的地區,并長期定期從二三線城市遣派員工至總部學習。
盡管這些產業能在短期內幫助地方政府解決用工崗位和提高GDP,但長期來看于城市發展無太大利處,且具有極高的不穩定性。
互聯網企業亦是如此,陸銘認為,企業在轉移過程中首先考慮的是部門分工最優化。在技術、思想、管理創新方面,一線城市仍然有強勁的優勢。
另一重挑戰在于,部分有國際業務的企業如BAT,其最核心部門一定會選擇在國際化程度較高、金融、貿易發達、交通便利的城市,如果二線城市只是承接一些邊緣部門,并不能給當地的互聯網產業和經濟社會發展帶來本質上的變化。
不同城市的分工、協調發展會在產業鏈、區位上有所體現,產生集聚效應,形成自己的地方產業特色,才能實現良性正循環。
當然,這一輪大規模的產業轉移才剛剛開始,能否抓住第一代互聯網公司向縱深滲透的機遇,培養從內部真正形成孵化第二代互聯網公司的能力,才是二線城市能否變道超車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