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哈臟口，在哪國都惹人厭

本報駐美國、法國特約記者 蜀青 董銘 本報記者 周洋 ●金惠真

中國嘻哈音樂歌手PGOne（本名王昊）由于一首充斥臟話和性暗示歌詞的《圣誕夜》，加上過去一些劣跡成為眾矢之的，甚至引發外媒關注。法新社6日報道稱，PGOne的歌曲下架和其工作室的道歉聲明不僅沒有平息眾怒，反而給他挖下更大的坑——他在致歉聲明中在把歌詞中的臟話表達歸咎于“早期接觸嘻哈文化受黑人音樂影響深厚”。不少網民反駁稱“嘻哈精神并非臟話連篇”，“如果中國嘻哈需要向黑人嘻哈學習，也是學習他們的音樂形式和說唱技法，而不是臟話”。臟話與嘻哈音樂有著何種聯系？這還得從這種音樂誕生的背景和文化土壤說起。

美國“匪幫說唱”遭抵制

嘻哈說唱是一種跟著伴奏、帶著韻律吟誦的音樂風格，與DJ控盤、霹靂舞還有街頭涂鴉等并列為廣義嘻哈文化的表現形式。從歷史上看，這種音樂誕生于上世紀70年代紐約黑人區布朗克斯，當時社區聚會盛行，DJ會在其中播放流行歌曲的打擊樂，并按照節拍或者樂器念詞來進行演出，此后這種音樂形式在黑人社區中廣為流傳。當時由于黑人處于社會底層，貧窮和犯罪以及對社會的憤怒往往體現在他們的音樂當中，臟話確實在嘻哈樂中較為常見。

等到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美國嘻哈音樂進一步擴大影響之后，一個新流派出現了——“匪幫說唱”，強調的是巿中心年輕人的暴力生活形態以及其貧窮的生活條件，歌詞內容甚至會直接出現跟警方對峙和沖突的內容。“匪幫說唱”在美國爭議頗大，曾被聯邦調查局等政府機構譴責，當時該音樂的靈魂人物Ice-T也因為在歌詞中對警察不敬而導致其專輯無法被時代華納唱片公司出版發行。

據統計，從1985年到2013年間的2295首流行說唱樂專輯中，平均每張專輯有218處臟字，每首歌有約14個臟字，其中最為常見的是f-word（相當于中文口語中“媽的”）和n-word（“黑鬼”，英文中對黑人的蔑稱）。

但是臟字并不是美國嘻哈說唱的靈魂。嘻哈說唱的核心精神是社會底層的草根對于不公平命運的憤怒和抗爭，以及對自由和愛的向往與追求。隨著時代進步，美國嘻哈音樂初期較為常見的貶損女性的臟字在1985年后呈總體下降趨勢，而n-word出現在黑人嘻哈說唱中往往并非謾罵，而是一種自嘲。至今銷量過億的嘻哈歌手當中，比如埃米納姆（Eminem）和Jay-Z等人的歌曲中確實有臟字，但更多的歌中不乏自己獨特且獨立的想法和態度。

法國誕生世界首檔嘻哈節目

嘻哈音樂很早就傳入歐洲，尤其是法國，在上世紀80年代初就誕生了由法語演唱的本土嘻哈。1984年，法國誕生世界第一檔電視嘻哈節目——由主流法國電視一臺播放的《H.I.P.H.O.P》，著名嘻哈樂手Sidney主持。如今法國是除美國外全球第二大嘻哈樂市場，法國嘻哈也涌現出眾多金曲和音樂人，從早期的SuprêmeNTM，到之后的IAM、Sniper、Assassin、 LittleMC、 MinistèreA.M.E.R、Manau和MCSolaar等，都在全世界法語區擁有大量粉絲。

當然，法國嘻哈中最具生命力的，也是美國嘻哈中的反抗和批判精神——創作者同樣是來自底層的移民后代，他們希望用嘻哈樂來揭露尖銳的社會問題，歌曲時常涉及毒品、性、幫派和種族主義等激進和粗俗內容，這也是嘻哈樂不被一些傳統法國白人所接受的原因，一些煽動性歌詞也會引發聽眾的不滿或抗議，甚至導致種族問題的起訴。不過目前法國嘻哈樂的分類愈加豐富，有不少樂隊已劃入主流，歌詞也不再激進，像LaFouine等都是頒獎臺上的常客，也為呂克·貝松等名導的電影作品擔任配樂。

“韓國嘻哈是時候反省了”

與歐美相比，亞洲嘻哈音樂發展較晚。“步調大概慢美國5到20年”，臺灣嘻哈音樂人阮泰瑞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他了解的亞洲嘻哈音樂中臟話比美國少很多，因為亞洲喜歡這種音樂的人不一定是草根階層，“懂英文的人更感興趣，這可能就過濾掉很多草根文化，反而讓亞洲嘻哈音樂多了些舶來感”。

很多在韓國活躍的說唱歌手深受美國嘻哈影響，包括Dok2、Zico、樸宰范等人。2012年開始，韓國M.net有線電視臺播出的嘻哈綜藝《Showmethemoney》大獲成功，嘻哈在韓國從小眾變為主流。從2012年到2017年，《Showmethemoney》連續播出6季，每季收視率都非常火爆，已成為韓國最具代表性的嘻哈音樂綜藝。該電視臺推出的《Unprettyrapstar》和《高中Rapper》等嘻哈綜藝節目，也獲得成功。2016年，韓國JTBC電視臺首次嘗試嘻哈綜藝秀《嘻哈民族》，邀請60歲以上的女演員與嘻哈歌手同臺演唱，在韓國引起“奶奶嘻哈族”風潮。

“以所謂的‘嘻哈精神為尚方寶劍，隨意飆臟話、人身攻擊乃至戲弄別人的嘻哈歌手們，你們太缺乏責任感了”，韓國《首爾經濟》曾以此為題稱，目前不少韓國小學生喜歡模仿嘻哈歌手及他們的歌，因此時不時地從孩子們嘴里蹦出難以入耳的臟字。當老師批評他們時，這些孩子卻說“我不是在罵人，而是唱最近很流行的歌呀”，讓老師很無語。2015年，《Showmethemoney》節目中有歌手在演唱過程中飆臟話、露內褲，歌詞過于露骨且歧視女性，該節目被韓國廣電管理部門處以3000萬韓元（約合18萬元人民幣）罰款。有韓媒評論，目前的嘻哈音樂可謂“無臟字不成歌”，且歌詞以“詆毀乃至戲弄別人為樂趣”，一些嘻哈歌手對罵和秀下限的程度令人瞠目結舌。對此，韓國專家們異口同聲地表示，韓國嘻哈是時候反省了。

韓國中央大學社會學系教授周恩友（音）表示，發源于美國的嘻哈音樂本質是讓弱者說出他們的心聲，而如今韓國嘻哈卻變成調侃和戲弄女性、少數人群等社會弱者以及臟話連篇的“怪樂”，不倫不類。韓國大眾文化評論家李澤光（音）也表示，嘻哈歌手們要想清楚，自己熱愛嘻哈音樂的初衷到底是什么，伸張正義、追尋自由以及打破現狀才應是嘻哈音樂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