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又至 [組詩]

安闖

俱天黑

北京八點鐘的時刻昆明

還沒有完全天黑

盡管下午的雨命令天氣暗淡

盡管空中的云已經完成變幻

天還沒有黑昆明這一大塊

土地依然翻轉在白晝的這一面

在南方，比昆明先黑的是南寧

比昆明后黑的是拉薩

一些城市向另一些慢慢地傳遞太陽的火炬

還沒有天黑人們還可以

依賴自然的視力

城市的燈光還沒有相聚

現在我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當我打開房門的時候

已經是一個夏夜

夏雨又至

雨在城中，城在雨里，啊，雨下得那么決

絕那么致力

人在雨中，看到雨拒絕在人群中得到拒絕

擊碎花瓣的面具，撲下無辜鳥雀

雷霆又閃滅，南方的雨，昆明的雨在八月

噴吐自身的完美情緒

雨的時刻，沒有一滴雨比另一滴更想要

降低

雨下得那么必須雨之線

在多少個瞬間化作遺忘之前的默箭

在雨中，雨給我們拋過去的念頭

是時間回音的一種理由

一個夜晚和它來臨之前

從昨天傍晚的湖面，

到今天傍晚的湖面，你所途經的

不只是沿岸的邊緣。

從天黑之前緩緩消融的黃昏下黛色，

到黎明，你所途經的是睡眠的

自轉，或者失眠。

水面深處掩藏樓房燈光，一些泡沫

一些漣漪，短途中已經無所途經。

一條魚途經于河水密集的捕撈。

從一個年輕的公園，到一個年老的

公園，青年人中年人老年人

彼此途經。往前十步，退后十年

二十年，一些童聲揭示了他們的童年，

兒童們搖晃了今日的珊闌。

從夜市下無所意義的擁擠般熱鬧，

到那些被你銘記的菜肴形成

之前的形狀，體重一如負重

途經于生命之手那無端選擇。

從一張臉，到一個遙遠的平面

到一處漫長的地址

到一種失去自身的空間

你已經顧不得思索，

當零錢被找上，歲月在紙幣中

途經的，宛然已被凝固。

也許如那，人民幣背面的遠處山水。

白糖啊

物質之白糖，精神之白糖

某品牌之白糖

來自無名超市

更遠是來自某地加工廠

再遠是來自甘蔗林啊

最遠是來自蒼茫

物質之白糖，精神之白糖

以甜的成分

以甜的內容

以甜的顆粒

以微弱的甜，強烈的甜

加入靜靜的舌畔

物質之白糖，精神之白糖

白啊，輕輕白霜

砂啊，外部風光

糖啊，結晶中央

……就這樣迅速流失在稀粥中

遙遙下午

（下午下午，我在等待）

不過是相隔一場夢的距離

飛機路途遠行了千里

平原的腹部河流成束

不過是完成了一頓漫長晚餐

（等待什么，等待等待）

寫詩幾乎就是一種歉意

下午的背面懸掛所有人

他們都能（有的不能）走出下午但是它

卻不會停滯甚至結束

（等待等待，等待什么）

夢中含有無數空洞

而人，連接起來就是永恒歷險

故事，浮起來竟是一瞬

而那一瞬里往往加載著人們堆積起來的

半生

（我在等待，下午下午）

一個下午自轉帶來的昏聵感

僅加重了心思的痕跡，在那里

誰幾乎是忘卻現實同步虛構

而它回頭，先于無用而打開

兩色黃花

是黃色，兩朵花，是兩種花，兩種偏差

湊近了才能發現：黃色區別

兩種花，兩處路旁，兩種繼承

比我們古老了N個萬年，被我摘下，甚至比

我完美

兩種黃花，我數了又數

沒有數清那些正在衍生的花瓣

十來枚花瓣，像是十來塊地域

也許它們的內部正在分歧和變異

嗯，在花之上自然界的顏色如此集中體現

又是春天，我能理解它和它的黃色么

人生焦慮

睡眠中使用的，與瑣事

所擁有的，時間，

對我是不恒等的。流逝之快，

流逝之慢，可堪為幸福。

這宛如一種本能反應。

更多時候，光的溢出

背景可濃可淡。

我因此引發心的焦慮，

這不是不必要的，一如

必要之時之事，已如水銀

流動即貫徹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