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前世界大多數國家關于已經撤銷的國際商事仲裁裁決的承認和執行都是持否定態度的,主要是基于仲裁地國國家主權的司法監督權。但是依然有法國、美國這樣的國家在實踐中承認和執行仲裁地國已經撤銷的仲裁裁決。承認和執行的理由基于執行地國家主權司法監督、仲裁裁決結果的公平公正合理、以及仲裁裁決的最終執行目的。面對新的理論的出現,我國對已經撤銷的國際商事仲裁裁決也應該靈活對待。
關鍵詞:撤銷;國際商事仲裁;司法監督
無論是法院的判決還是商事仲裁的裁決結果,最終的目的都是希望判決或是裁決結果能夠得到承認和執行。傳統觀點認為已經撤銷的法院判決是絕對沒有執行力的,原因在于做出該判決的法院有權撤銷自己做出的判決;但是國際商事仲裁裁決結果的撤銷權學者觀點就不那么一致了,主要是因為國際商事仲裁機構的仲裁權來源于當事人協議,且法律的適用也未必是仲裁國法律,那么這個時候仲裁地國法院是否有權撤銷該國仲裁機構作出的仲裁裁決就有了爭議,這個問題不能一概而論。
一、執行已經撤銷國際商事仲裁裁決的國家
(一)法國全面貫徹承認執行已經撤銷國際商事仲裁裁決
法國承認執行仲裁地國比較有影響的案件[1]是希爾馬頓公司與O.T.V.工程公司案。基本案情是希爾馬頓公司向國際商會仲裁院提交和O.T.V工程公司的咨詢糾紛合同案,裁決中希爾馬頓公司敗訴,不服申請撤銷,得到法院瑞士的支持。勝訴方向法國法院申請承認執行已經被瑞士法院撤銷的仲裁裁決,法國法院依然承認執行。該行為證明了法國對仲裁地國的撤銷的仲裁裁決不會因為仲裁地國根據本國司法監督權進行的撤銷行為而均表示認可,符合《法國民事訴訟法法典》1502條的才會拒絕承認執行,除此之外,依然會站在當事人最終追求的結果去考慮它的可執行性,但是我們也不得不承認此舉在今天的國家主權放在首位的國際秩序環境下是有些欠妥的,不利于國與國之間的和平共處。
法國不僅是承認和執行已經撤銷的仲裁裁決的先行者,而且在立法和司法實踐中都已經全面的貫徹執行該理論。根據法國《法國民事訴訟法典》1502條相關內容,法國法院拒絕承認與執行外國仲裁裁決的事由并不包含該仲裁裁決被仲裁地國撤銷的情況,所以說法國法院在面對當事人申請一項已經被仲裁地國法院撤銷的仲裁裁決時只要該仲裁有協議且有效、仲裁庭的組成和獨任仲裁員的認定合法、仲裁員按程序不越權地在符合國際公共政策的情況下做出依然會承認執行。
(二)美國承認執行已撤銷仲裁裁決的個案行為
著名克羅依馬羅依案中美國公司克羅依馬羅依公司向埃及政府索賠軍用直升機維修賠償金,在埃及開羅進行仲裁,埃及政府敗訴后向埃及法院申請撤銷得到支持,而美國公司則向美國法院申請承認執行被埃及法院撤銷的仲裁裁決,美國法院依據埃及法院撤銷理由僅僅符合埃及本國自身法律為由適用《紐約公約》[2]中第5條第1款“may”的授權性條文自由裁量決定承認執行了該裁決。
雖然美國對于仲裁地國仲裁的承認和執行不像法國那樣全面貫徹,只是在1998年克羅依馬羅依公司中有此做法,在此之后就是拒絕承認執行已經被仲裁地國撤銷的仲裁,但是這曇花一現的行為不能不說是在承認執行已經撤銷的國際商事仲裁裁決的發展過程中一點影響力都沒有,至少是又一次引起了我們對該問題的思考。
二、承認執行已經撤銷國際商事仲裁裁決的相關依據
(一)被廣泛接受的《紐約公約》的“授權條款”
《紐約公約》被世界各國所廣泛接受,其存在為國際商事仲裁能夠在全球自由流動的目標提供了很好的基礎。該公約中雖然沒有明確規定已經被仲裁地國撤銷的仲裁裁決的效力,但是因為其第1條第5款第1項“may”[3]的使用給各國在適用時可能出現的理解提供了基礎。
首先,對于參加起草指定該公約的一些專家而言,他們肯定明確知道“may”具有多項意思,對他們而言這是基本常識,在制定關系重大的公約的時候不應該出現用詞有爭議的情況,這種選擇必定是有一定的原因。再次,“may”本身確實有兩種意思。一種是授權性意思:可以這么做,也可以不這么做;一種是義務性,必須應該這么做。最后,“may”用詞的選擇,之所以沒有強硬的適用“must”,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為了平衡仲裁地國和執行地國之間的主權平等問題,因為“must”的使用必然使得公約傾向于支持仲裁地國。仲裁機構本身是民間組織,其做出的結果雖不能體現一國主權,但是執行不執行他國做出的仲裁裁決本身卻是主權的體現,所以為了保持中立,而選擇有自由裁量權的“may”。
公約還有第7條第1款[4]“更有權利條款”的合理處分性,當一國國內法中的規定比公約更有利于當事人時利益時可以承認已經被仲裁地國撤銷的仲裁裁決。首先,該條本身就是對執行國承認已經仲裁地國被撤銷的仲裁裁決的一種肯定態度;其次,這可以理解為是對這種情況的一種強調,而第5條態度則是一種比較原則的規定。所以把第5條中的“may”理解為“可以”,并不與第7條相矛盾。
(二)國際商事仲裁裁決的司法監督權
因為仲裁機構是民間組織,對于我國而言是一裁終局,需要司法機關通過撤銷或者是強制執行來進行適當的監督。但是這種監督我們不應該狹隘的理解為只有仲裁作出地國的司法機關行使,還應該包括可以申請執行的執行地國的司法機關;而無論是仲裁地國抑或是執行地國的司法機關的監督依據都不應該限于本國特有的法律制度,而應該是國際上公認的公平公正合理的制度。只有這樣的標準才能充分保護當事人當初選擇仲裁機構解決其糾紛的初衷,因為他們相信這個民間組織裁決的真正的公正性,而不是來源于該機構背后是否有公權力支持,所以只要該仲裁機構裁決結果符合公認的合理性即愿意承認執行,無論是哪個國家均不能狹義的以不符合本國法律制度給予撤銷。
(三)仲裁的非國內化
仲裁是基于當事人雙方的意愿把爭議提交給一個有專業技術水平的民間爭議機構進行裁決。當事人之所以提交給這個民間機構進行仲裁所要最求的就是快捷、公正、合理、公平,而不是基于該仲裁機構所在的國家的司法權力的相關影響而進行的選擇,并且一國仲裁機構在仲裁時也不一定使用具有該國主權體現的法律,是可以適用他國法律或者國際條約相關內容的,而當事人對這些有約束力的法律條文的選擇、同意,也不是基于所屬國的國家性,而是基于對該國法律本身的合理、公平、正義性而做出的選擇,所以仲裁地國司法機關是無權撤銷的。即便是從仲裁地國司法機關的司法監督權而言,其監督支持性,也不應該狹隘的理解為“應該符合本國法律”,而應該是“不違反公認原則”,因為國際仲裁的案件具有國際性,不能僅僅限定在滿足一國的法律,而應是各國都認可的公平公正合理性。endprint
當事人產生爭議后請求第三方進行解決,所最求的結果是希望能夠得到最終的承認和執行,既然當事人對仲裁機構和仲裁所適用法律都追求的是最終的公平、公正、合理,那么對于裁決的合理性也不應單獨受限與仲裁地國自身獨有的法律限制,而是除非違反了世界各國公認的原則,也即是最基本的公正合理性,除此之外都應該得到承認和執行,這才是當事人把糾紛交給第三人進行仲裁的最終的初衷。
(四)個案中執行地國司法監督無法取代仲裁地國司法監督
2005年斯德哥爾摩商會仲裁院審做出的關于百事公司和四川百事之間關于商標許可以及原材料的供應合同案件[5],以四川百事“跨區銷售”“不配合檢查”為由,裁決終止雙方間的《濃縮液供應協議》和《商標許可協議》。該裁決做出后,因為執行行為的后果將在我國領域內發生效力,雖然四川百事希望我國最高人民法院不予與承認和執行,但是該裁決的“終止”行為,無需執行國的公權力協助,百事公司自行就可單方終止,無需我國司法機關做出相應的操作行為即可執行。所以我國司法機關對于該仲裁裁決是否公正不能做出任何行為,即無法拒絕承認與執行,同時因為仲裁是由瑞典斯德哥爾摩商會仲裁院做出,我們也無法做出撤銷該仲裁的司法救濟,故而執行地國的的司法監督是不能在此類案件中取代仲裁地國的司法監督。
通過分析不難發現,無論是撤銷仲裁裁決,抑或是承認執行已經撤銷的仲裁裁決,都會有不同程度的弊端。由仲裁地國撤銷仲裁裁決,則可能是仲裁地國僅僅依據了本國特有的法律制度,而對希望執行的一方不公正,也有違仲裁的最終目的;如果否認仲裁地國司法監督權承認執行已經撤銷的仲裁裁決,那么對于“百事仲裁案”中即使有不公正,執行地國也無能為力。故而,這兩種情況哪種都不能絕對的認同,可以把兩者結合起來,即保留仲裁地國的司法監督權,執行地國也可以根據國際上公認的公平公正的標準決定是否承認執行他國已經撤銷的仲裁裁決。
三、我國關于已撤銷國際商事仲裁裁決的態度
《紐約公約》1987年對我國生效,我國實踐中的具體做法和公約是保持一致的,我國目前實踐中沒有承認執行已經撤銷的仲裁裁決。關于他國已經撤銷的仲裁裁決我國主要有兩種具體依據:一種是都是締約國的依據公約;不是締約國或者沒有其他相關協議的依據互惠原則。首先,關于公約中有爭議的第5條第一款我國最高人民法院在《關于執行我國加入的<承認及執行外國仲裁裁決>的通知》明確規定,對于公約第5條第1款并沒有賦予我國法院自由裁量權,而是只要是規定情況,我們采取的是強制態度,一律不承認執行。
但是以上情況并不表示我國將來不可能出現承認執行他國已經撤銷的仲裁裁決現象。我國是公約締約國,即使我國對于第5條持完全拒絕承認執行態度,但是還有第7條的更優條款。我國《仲裁法》第七章涉外性規定,關于撤銷仲裁裁決的理由均是有無協議、仲裁員和仲裁庭的組成、相關通知的接收等程序性規定,并不涉及實體內容。也就是說當他國依據本國特有的實體內容撤銷一仲裁裁決時,我國是有可能依據公約第7條更優條款,因“仲裁不違反我國實體制度”,換句話說是“執行地國制度更有利于當事人的利益”這種情況屬于“更優惠條件”,我國是可以承認執行他國已經撤銷的仲裁裁決的。至于對于承認執行態度的認可程度還有待遇我國經濟和法律意識的的進一步發展。
四、結語
實踐中盡管有法國、美國等少數國家承認與執行已撤銷的外國商事仲裁裁決的做法,但這畢竟是新實踐活動的開始,以國家主權放首位的國際大環境還不能為以當事人的利益被各國所普遍接受,因為追求當事人的利益是仲裁最終的目的,所以在新的理論進程中我們也可以在適當的時候視情況而定。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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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周國杰.論承認與執行已撤銷國際商事仲裁裁決[J].法制與社會,2007(01):97-98.
[5]謝新勝.國際商事仲裁裁決撤銷制度“廢棄論”之批判[J].法商研究,2010(05):129.
作者簡介:楊輝(1983-),女,漢族,河南周口人,周口師范學院政法學院,助教。研究方向:國際法理論研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