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霞+謝晴
摘要:由于“家庭成員”的范圍認定和“暴力”行為的表現方式沒有一定的標準,使得公安機關在反家暴工作中陷入困境。在家庭暴力防治過程中,家庭暴力的發生基數大、反復性大,公安機關作為處置家庭暴力的重要主體任重道遠。要使公安機關從處置家庭暴力工作的困境中擺脫出來,還需在法律規范的基礎上統一對家暴行為的理性認知,配套完善長期有效的工作機制。
關鍵詞:家庭暴力;家暴;公安機關;困境
家庭暴力簡稱家暴,顧名思義是指發生在家庭成員之間的暴力行為。作為文明古國之一,家庭觀念在我國有著根深蒂固的歷史,但同時也使得我國社會對家暴的容忍程度極致化,以致于《反家庭暴力法》并不是首先出現在有著悠久家庭觀念的大中國。
一、“家庭暴力”認定中的困境
(一)家庭成員
盡管如此,在《反家庭暴力法》(以下簡稱《反家暴法》)正式實施之前,我國《婚姻法》就明確禁止“家庭暴力”,并明確規定了家庭暴力對家庭成員的法律責任。《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使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中就明確規定:“家庭暴力是指行為人以毆打、捆綁、殘害、強行限制人身自由或者其他手段,給其家庭成員的身體、精神等方面造成一定傷害后果的行為。”并規定:“持續性、經常性的家庭暴力構成虐待。”從行為方式來看,家庭暴力很好區分,但是,在家庭暴力案件的處置中,公安機關卻發現“家庭成員”并沒有法律解釋,應當如何認定呢?對“家庭成員”的理解大多可以歸納為以下幾種:
1.從戶口管理角度來看
“家”等同于“戶”,“家庭”類似于“戶口”,家庭成員即登記在同一戶口下的人口,他們之間存在血緣、姻親或者業緣關系,并在同一處生活。然而,生活在一處的并不一定登記在一個戶口下,不長期生活在一起的不一定就不是家人。況且,由于業緣而工作、生活在一處的人員之間發生暴力行為,更難以理解成“家庭暴力”。所以,在現實生活中,在公安機關處置家庭暴力案件中,這一種理解雖然最為簡單,卻最沒有價值。
2.從婚姻法的角度來看
婚姻是家庭的基礎,姻親、血親是家庭成員之間不可磨滅的、內在的、必然的聯系。即使離婚,因婚姻關系而產生的撫養與被撫養的權利與義務,繼承與被繼承的權利等絲毫不受影響,繼父母子女、養父母子女、婚生子女和非婚生子女在法律地位上是一致的,應當是當然的家庭成員,這一點從我國的《繼承法》中也得到了認可。從這一角度來看,即使婚姻關系沒有繼續存續,因婚姻關系而形成的家庭成員身份就不受影響。因此,家庭成員可以簡單的理解為:有繼承與被繼承關系的人員。
3.從社會關系的角度來看
家庭暴力的范圍早已延伸至非傳統婚姻,如新西蘭在《1995年家庭暴力法案》中規定,不論同性、異性、未婚關系,任何按照婚姻關系共同生活的人均為家庭成員。這對于公安機關處置家庭暴力案件具有一定的借鑒價值。現實生活中,事實婚姻大量存在。在經濟水平相對落后的農村地區,年輕人結婚只需雙方家長協商同意即可,不需要登記結婚,卻以夫妻的名義生活;城市里,單身青年男女逐年增加,他們有的以夫妻名義生活卻不愿去登記;另外,我國還有“過繼”子女的傳統,很多地方或者家庭還在沿用,這些情況,沒有法律認可,更得不到現行法律的保護,但是,這些人員之間能否認定為“家庭成員”?他們之間的暴力行為與社會上的暴力行為還是有根本區別的,從社會管理的角度來說,認定為“家庭暴力”是有一定道理的。
(二)暴力
提到家庭暴力,人們一般認為遭受家庭暴力的對象只有婦女、老人、兒童,實際上,男性也可能成為被家暴的對象。《解釋(一)》對“暴力”的行為方式、結果做了具體描述,即“毆打、捆綁、殘害、強行限制人身自由或者其他手段”對受暴者的“身體、精神等方面造成一定傷害后果”。由此,家庭暴力中的“暴力”至少可以歸納為兩種:
1.行為暴力
行為暴力亦被稱為“肢體暴力”,最常見的方式即毆打、捆綁、殘害、強行限制人身自由等。在行為暴力中,有不同理解的就是性暴力。有人認為,夫妻之間的性暴力也屬于肢體暴力的一種,是家暴行為;然而也有人認為,即使是夫妻之間的性暴力,也遠遠超出了家暴的范疇,應當認定為強奸,甚至有人提出了“婚內強奸”的概念。公安機關在處置家庭暴力案件中難免困擾,現實中也確實鮮有將性暴力認定為強奸的案例。
2.精神暴力
精神暴力亦被稱為“語言暴力”,通常表現為辱罵、誹謗、威脅等言語,對其他家庭成員的心理造成傷害。近年出現“冷暴力”一詞,即不與其他家庭成員進行任何言語或肢體交流,故意冷淡、疏遠對方,或停止性行為等方式給對方造成心靈創傷的后果。對于精神暴力,《反家暴法》以及《解釋(一)》,甚至其他相關法律法規中,只是提及,并沒有明確解釋,一般認為給被害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以致于影響到正常的生活、工作的,視為精神暴力。然而,公安機關在處置家庭暴力案件中,對于精神暴力的最大難點就是取證難,以至于不能認定。
二、“家庭暴力”防治中的困境
(一)反家暴形勢嚴峻,家暴行為卻具有天生的隱蔽性
據婦聯的一項調查顯示,我國有30%的家庭存在家庭暴力,每年約有十萬個家庭因此破裂。家暴的受害人絕大多數為婦女,約占72%,兒童約占15%,老人約占11%,而施暴者多為成年男性,約占96%。與此同時,家庭暴力行為人與被害人存在傳統或非傳統家庭關系,是在同一個家庭中共同生活的成員,如傳統的夫妻、父子等關系和其他按照婚姻關系生活的非傳統的家庭關系,且家庭暴力的發生地多在家里。公安機關基本上很難“主動”發現“家庭暴力”案件。2017年9月6日,江門市江海區禮樂街道文昌沙派出所就肖某對妻子劉女士實施家庭暴力進行依法處理,發出了自《反家暴法》施行后的首份《家庭暴力告誡書》,雖然,此行為有效地維護了受害人的合法權益,卻從另一個方面證實:公安機關在反家暴中的壓力與無奈。endprint
(二)“保護令”、“告誡書”缺乏剛性
據中新社(北京)7月19日電,自我國《反家暴法》施行以來,已經一年多了,各地法院截至2017年6月底共發出1284份人身安全保護令。該法規定,當事人遭受家庭暴力或者面臨家庭暴力的現實危險時,可向法院申請人身安全保護令。我國人身安全保護令是參考國外反家庭暴力的成熟做法而進行的試點,主要起震懾作用。如果施暴者繼續施暴,無論法院是否發出過“人身保護令”,都要按原來的法律程序處理,即“人身安全保護令”若要真正起到作用,需具備一些基礎條件和配套制度。在《關于預防和制止家庭暴力的若干意見》中,明確規定了公安派出所、司法所,居(村)民委員會、人民調解委員會、醫療衛生機構、婦代會等組織的反家庭暴力職責,因此,單靠公安機關對家暴實施者簽發“告誡書”、執行“保護令”是遠遠不能制止家暴行為的。人身安全保護令的執行、監督也需要這些部門的配合,才能緩解轄區派出所在履行職責中的壓力。
(三)“家暴”行為證明難
例如,根據《反家暴法》,“同居暴力”也屬家庭暴力。那么什么才是“同居”關系?有人認為,同居關系包括兩種情形,一是雙方均無配偶,不辦理結婚登記,也不符合結婚的實質條件,而以夫妻名義同居;二是有配偶者與他人同居,即有配偶與婚外異性,不以夫妻名義,持續、穩定地共同居住。先且不說這種觀點是否科學,假設這是大家比較認可的觀點,請問如何證明上述情況的存在?一般情況下,公安機關只能根據受害人的申請,制止正在實施的家庭暴力,并負有調查取證的義務。尤其是第二種情形,其本身就可能觸犯了“重婚罪”,即使受害人也會進行趨利避害的理性選擇,不到萬不得已,根本連發現家暴都成問題。
三、在反家暴工作中公安機關脫離困境的建議
(一)配套法律法規使過于原則性的規定具有可操作性
我國與《反家暴法》相配套的規定散見于《婚姻法》、《治安管理處罰法》等法律中,其中對公安機關的救助、處理措施仍然原則性較強,缺乏針對性和可操作性。在《反家暴法》正式出臺之前,我國各地均有過“反家暴”的嘗試,公安機關對家庭暴力的處置力度反映了社會對家庭暴力的態度。1998年8月,長沙市公安局就發布了《貫徹市委辦公廳、市政府辦公廳<關于預防和制止家庭暴力的若干規定>的意見》。全國多地市公安局也先后制定了處置家庭暴力工作的相關規定,全國各級公安機關與婦聯組織共同建立了多個“110”反家暴報警中心、基層維權投訴站等。但都局限于各個地區,在《反家暴法》正式實施后,公安機關應當根據現行的法律法規,總結這一年多以來家暴案件的特點,制定出統一有效的處置規范,規范家暴發生后,公安機關的處置行為,限制警察處置的隨意性。
(二)建立長期有效的工作機制
如深圳市公安機關聯同婦聯組織,在多個社區設立了“社區家庭暴力報案點”,在救助管理站設立“深圳家庭暴力庇護中心”,在婦女兒童心理咨詢中心和各個社區設立陽光心靈工作室,由派出所民警、社區女工作人員、綜治辦維穩協管員、反家暴志愿者等聯合預防和制止家暴,為遭受家暴而無處可去的受害者提供暫時性的住宿、人身安全保護等救助,安撫受害者情緒,由專業的心理咨詢師給予受害者心理治療。但是,這一系列工作缺乏一個長期有效的工作機制予以支撐。比如,誰主管,誰負責,權限分配,物質保障,工作績效考核,等等問題。公安機關作為執法機關,是制止家庭暴力的重要主體,具體負責家暴案件現場制止與處置,涉及違反治安管理行為或者犯罪行為的按照行政、刑事程序辦理,對申請了“人身安全保護令”的執行,還有就是對反家暴的宣傳與預防等工作,在整個反家暴工作機制中,意義重大,但卻不能“一家獨大”,需要整合各種積極力量,充分發揮社會的救助與防治功能。
近期,長沙市芙蓉區自創提出了“零家庭暴力”社區,由政府領導成立10多個部門組成的高規格的維權機構,建立以公安機關為主的七個維權網絡,形成初步制止在公安、后續處理在社區的防治模式,有效地降低了家暴發案率。這是一項有益的嘗試,但這種防治模式是否會取得長期效果,是否有推廣價值,還要在實踐中繼續完善,需要通過時間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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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霞(1982—),女,湖南警察學院治安系,講師,主要研究治安管理。
謝晴(1987—),男,湖北京山人,講師,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社會心理、犯罪心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