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一夜

文丨林羊

兩天一夜

文丨林羊

■舞臺、銀幕、熒屏為什么都是四方形？四方的世界就通過這些媒介融聚在你的眼前。四方拓展了我們的視野。在戲劇和影視的海洋中，我們更深入理解本期主題的意蘊，并以文字之抽象來再現視覺的沖擊。

導演: 讓-皮埃爾?達內/呂克?達內

編劇: 讓-皮埃爾?達內/呂克?達內

主演: 瑪麗昂?歌迪亞/法布里齊奧?羅吉恩/奧利弗?古爾邁/凱瑟琳?沙列

類型: 劇情

制片國家/地區: 比利時/意大利 /法國

語言: 法語/阿拉伯語/英語

片長: 95分鐘

提及歐洲電影，我首先想到的是法國的浪漫風情，抑或英國的紳士風格。而今天要介紹的這部電影，來自達內兄弟的《兩天一夜》，它給我們剖析了歐洲社會的另一面，不似宣傳畫冊上那般光彩照人，而是直接指向社會最基層的勞動人民。

達內兄弟向來就比較關注比利時底層人民的生活，其電影主角也總離不開那些身處社會邊緣的年輕人（移民者、失業者、寄居在收容所里的人）。這一部《兩天一夜》也不例外，講述的是一位普通女工為了保留一份能夠養家糊口的工作而艱難奔走的故事。在表面平靜的日子里，隱藏著多少暗流涌動的漩渦。一個并不起眼的浪頭，粉碎了眼前的幸福，讓一個人陡然失業，丟失了工作、尊嚴，以及重新振作、面對家人的勇氣。這就是經濟全球化下的現狀，個體無奈地抗爭，縱然勵志，也難以改變整個環境的悲觀。

在電影《兩天一夜》里，瑪麗昂?歌迪亞飾演的女工桑德拉被內部投票裁員，她只有一個周末的時間去扭轉敗局，說服同事們為她重新投票。她花了兩天一夜，去說服一個個同事，試圖挽回自己的飯碗。然而，支持她的工友們則需要以失去1000歐元的獎金為代價。這就像是一個既直接又糾結的闖關游戲。

桑德拉敲開一扇扇門，其中有理解，有為難，也有拒絕。觀眾情不自禁地隨著女主角桑德拉的心情一起上上下下。桑德拉對同事的十余次拜訪，就像是十余次采訪，達內兄弟精心設計的路線、邏輯，甚至調度和構圖，都被表演巧妙地蓋過，幾乎察覺不到構建的痕跡。這些采訪，搭建出一幅歐洲中小企業的員工全景圖，人物寥寥數語，不求豐滿，只求最大范圍地凸顯其代表性。曾受過桑德拉恩惠的男同事，動手的父子，分手的女同事，瞞著妻子偷偷打工的阿拉伯裔……

自2008年受到次貸危機的影響后，歐盟成員國不同程度地經濟疲軟，以希臘、意大利為代表的南歐尤為明顯，失業率急劇上升。即便是法國這樣的發達國家，長期高居不下的勞動力成本，以及亞洲世界工廠低廉的制造成本和生產外包的夾擊，再加上法國強大的工會和勞動保護法規定的高額加班費和對雇主的罰款，均使得老板們降低人員成本。

本片中的故事就在這樣的背景下發生，對于底層的勞動人民而言，一份正式的能養家糊口的工作實在不容易，大家都不過是剛剛跨過最低收入線的階層，那1000歐元的獎金，對他們而言不可謂不重要。而除了這些直接描寫外，片中還埋藏了另一條線，那就是女主角桑德拉一直在吃的藥片。她因為抑郁癥而請假，當病好回到工作崗位時卻發現自己被投票裁員，在一次次說服同事的同時，自己所服用的抗抑郁藥物一點也沒有減少。除了要與這份工作堅持斗爭之外，還要與自己的抑郁癥做斗爭。這一切都為我們呈現了一個人在社會環境中的生存不易。

桑德拉不斷意識到這是一種哀求的行為，并且認為即便得到了工作，工友也將對她另眼相看，反思的結果就是在一次次游說失敗后她企圖吞下藥品自殺，以解脫加在自己身上的“命運”。但一位女工友的意外來訪帶來了希望，桑德拉從那位女工友口中得知，她為了支持自己而與丈夫分居了，這是我們在結尾將看到的最重要的一處轉折。夜晚在車上伴著搖滾樂而歡歌即是證明，這說明了之后的尋訪已經不再是為了得到工作，而僅僅是為了顯示自己的生命尊嚴。

全片幾乎沒有什么配樂，畫面也是冷冷的色調，紀實性的拍攝手法讓人削弱了對于表演的觀感。而女主角瑪麗昂?歌迪亞在本片中不再是我們熟知的成熟優雅的法國女星了，在電影里，她的臉上一直顯露著疲憊和焦慮，消瘦駝背的身形和凌亂的頭發，穿著廉價的背心和牛仔褲，她已然是一個為了工作四處奔走求救的女工，為了自己的生存和尊嚴爭取那一種可能性，她脆弱而又堅強。瑪麗昂?歌迪亞憑借這個角色獲得了當年奧斯卡最佳女演員的提名。

而此片作為比利時導演達內兄弟成熟期的作品，絕大部分鏡頭依然由手持攝像機完成，觀眾的視線被這親近的視距引領著，大量的近景和中景仿佛讓我們置身其中，站在桑德拉的床邊，看著她吃下抗抑郁的藥片；貼著她的手機，豎起耳朵聽著好朋友朱麗葉說的壞消息。這種強烈的代入感，是達內兄弟臻于完美的拍攝手法和角度所帶來的，在這里，鏡頭只比通常低了五厘米，以悲憫的角度跟拍桑德拉對十幾位工友的游說。達內兄弟的這部攝影機以獨有的角度充當道具，參與了畫面，就像一根橡皮筋，牽著桑德拉的神經，讓觀眾和她一同承受工友的謾罵，以及工友的理解。

到了最后公布結果之時，到底有沒有贏得投票保留工作也就變得不重要了。在這兩天一夜中，桑德拉在死亡邊緣徘徊，用盡力氣，從生活的泥沼里爬了出來，在搖擺不定的天平上做出了選擇，在最后，她成了忠于自我的勝利者。即便是在底層工作，面對生活上的各種困境，也要為自己爭取生而為人的尊嚴與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