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國參與中蒙俄經濟走廊戰略選擇及其意義

徐大海

摘 要：中蒙俄經濟走廊是三國利用各自的地緣優勢和經濟潛力建立起的跨區域合作機制。經濟走廊既可以在“一帶一路”倡議下減緩蒙古的經濟下行壓力，也是蒙古借助于與中俄的經濟合作化解地緣政治劣勢，提升地緣經濟優勢和增加東北亞區域影響力的良好契機。未來以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和民心相通為基礎構建起來的三國安全共同體和利益共同體更是從根本上解決蒙古國家經濟發展和安全關切的根本途徑。

關鍵詞：蒙古國 一帶一路 中蒙俄經濟走廊 戰略選擇

蒙古國在推動中蒙俄三方合作進程中扮演著特殊角色，探討蒙古國在中蒙俄經濟走廊建設中的戰略選擇及對該國的意義，可以更好地透視蒙古國對經濟走廊的戰略偏好及其自身需求，為順利推進經濟走廊建設提供理論依據。

一、“一帶一路”框架下的中蒙俄經濟走廊

2016年6月，中國“一帶一路”建設取得階段性重大成果，中蒙俄三國元首在塔什干上合組織峰會期間簽署了《建設中蒙俄經濟走廊規劃綱要》（簡稱《綱要》）。《綱要》既為中蒙俄三國之間加強發展戰略對接、深化務實合作搭建了頂層設計平臺，也為“一帶一路”倡議與沿線國家全面發展戰略對接提供了可資借鑒的實施路徑，具有重要的示范和帶動作用。莫斯科國際關系學院教授薩馬林卡撰文指出：“經濟走廊建設作為中蒙俄元首會晤機制框架下形成的重要成果，客觀上凸顯了三國共同面臨著發展本國經濟的迫切的戰略需要。”

《綱要》是對之前中國與俄羅斯和蒙古經濟合作的總結、深化、機制化。中俄蒙作為有著特殊歷史經歷的三個國家，共同的經濟發展使命將三國合作推上了歷史舞臺。2005年，在烏蘭巴托舉行了首次中蒙俄三國外交部司長級非正式會晤，會晤議題包括通過建立定期的磋商和相互協調機制，解決經濟、海關、交通等共同面對的問題。這次會晤的重要意義在于增進了中蒙俄三國的政治互信。同時，三個領土接壤的國家都試圖尋找一條有利于睦鄰友好的路徑。2008年6月，蒙古國科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在烏蘭巴托舉辦了首次中蒙俄面向21世紀聯合發展的國際學術會議。這次會議的學術主題是研究中蒙俄三方在以地緣戰略穩定和區域經濟一體化為主旨的框架下發展睦鄰友好關系的可行性。

2012—2013年，蒙古國前總統額勒貝格道爾吉曾多次表達希望三國在經濟合作領域建立更為緊密合作關系的意愿，并堅持建議在中蒙俄三國間建立更高水平的合作機制，來推動在中俄之間建設穿越蒙古領土的貨運通道的構想，通過三方合作為克服蒙古國內尖銳的金融和經濟困難創造有利條件。在蒙古國的積極推動下，中蒙俄關系進一步提升，三國首腦會晤機制也水到渠成，成為三國合作的重要平臺和基石。事實上，在《綱要》簽署前，中蒙俄三國已經在積極推動交通基礎設施發展及互聯互通、口岸建設和海關、產能與投資合作、經貿合作、人文交流合作、生態環保合作、地方及邊境地區合作7大領域中多個方面的合作，而且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隨著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以“一帶一路”為戰略依托的中蒙俄經濟合作走上了歷史的快車道。2014年以來，中蒙俄三國幾乎每年都會有大動作，尤其是合作的頂層設計方面，走在了深化三國經濟合作的前面。

二、蒙古國對中蒙俄經濟走廊建設的戰略關切

中蒙俄經濟走廊是中蒙俄三國根據國際國內形勢審時度勢進行戰略選擇的結果，與各自國家的發展戰略高度契合。以“一帶一路”為依托的經濟走廊對于維護蒙古國經濟、政治和安全具有重要意義，也是蒙古國在堅持和平友好、開放、獨立外交政策指導下做出的戰略選擇。

（一）以“一帶一路”倡議為依托，促進蒙古國經濟發展和進一步開放

對于一個國家的實力而言，資源儲備量的重要性不及資源開采力度的重要性。近年來，在國際大宗商品價格下行周期內，蒙古國面臨的永久性基礎設施落后、產業結構單一、生態環境惡化、境外投資減少和對外貿易額下降等矛盾繼續凸顯。在“礦業立國”戰略和礦產資源開發的政策不進行調整的情況下，預期采礦業和吸引境外投資仍將在蒙古國經濟發展中占據著重要位置。如何加強國內基礎設施建設、優化投資環境，進一步融入國際市場成為蒙古國解決經濟發展的戰略問題。

蒙古國經濟發展離不開中俄，尤其是中國，中蒙之間的貿易額一直占到蒙古國貿易總額的60%左右，中國在經貿領域連續十幾年保持蒙古國最大的貿易伙伴和投資來源國，中國對蒙古國經濟發展的影響可見一斑。近年來，蒙古國希望其“第三鄰國”能夠對國內經濟給予更大提振，但總體而言收效有限。因此，蒙古國希望再次搭上中國經濟發展的列車。俄羅斯學者古卡廖夫曾撰文指出，“現在著手恢復的中蒙俄經濟三角，將有利于所有的參與國家”。

（二）加快融入東北亞經濟圈，防止在地區合作中被邊緣化

基于地緣安全和本國經濟發展的考慮，蒙古國期望將參與中蒙俄經濟走廊建設與本國東北亞政策目標相協調一致。在外交政策的實踐層面，蒙古國首先注重與中俄兩國開展平衡外交。正如前外長策·貢布蘇榮所言，“我們不能總是負面地評價被夾于兩個大國的區位格局”。

第一，在蒙方看來，通過加入東北亞經濟一體化進程可以有效避免區域內任何一個強國的單方面壓力。對此，有學者評論道，蒙古國希望依靠東北亞區域內政治、安全方面的力量，增加本國安保系數，通過地區多邊安全機制與東北亞其他國家的雙邊與多邊關系，對周邊大國的外交行為加以一定的制約。

第二，在參與東北亞一體化進程中，蒙古國采取以下政策確保在東北亞各國之間維持利益平衡：一是實行統一的對外開放政策；二是嚴格按照有效性準則，明確國際合作的范圍和形式；三是在最短期限內利用外資貸款所獲得的利潤償還外貸；四是享有外國投資的現實實惠；五是選擇具有競爭性的區域合作項目；六是建立專業的關稅區域和委托倉庫；七是提供外國投資者將利潤自由轉移到國外的條件保障。從中蒙俄三國簽署的《中蒙俄發展三方合作中期路線圖》和《建設中蒙俄經濟走廊規劃綱要》來看，有關中蒙俄三國合作的內容基本符合上述幾點政策要求。

第三，積極推進國際電力能源合作計劃。該計劃主要是以俄羅斯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的電能輸送潛力、電力技術快速發展的中國和具有廣泛能源原產地前景的蒙古為基礎，建立包括“戈壁跨國電網和亞洲超級電網”在內的大型電力能源基地來融合東北亞地區國家電力系統，以保障東北亞地區電能供應安全。在蒙古看來，建設中蒙俄經濟走廊在國際產能方面的合作內容將有助于推動東北亞地區“亞洲超級電網”構想的實現，這也是目前中蒙俄三國在東北亞地區在提高國際產能合作方面較為現實的計劃。根據蒙古國立科技大學能源動力學院的預測，到2025—2030年，蒙古國中央電網的電力負載和用電量將是目前的兩倍，分別達到2000—2200兆瓦特和100億千瓦時。其國內主要的用電大戶將是奧尤陶勒蓋、查干蘇布如嘎選礦廠和塔溫陶勒蓋煤田、賽音山達工業園等企業。

（三）積極參與區域經濟合作，促進地緣安全

冷戰后，蒙古國開始重新審視其地緣政治環境。2011年版《蒙古國對外政策構想》提出了“多支點”的開放的平衡外交架構，指出：“與俄羅斯和中國發展友好關系是蒙古國外交政策的首要方向”，而中蒙俄經濟走廊就是蒙古國長期以來這種外交政策的體現，以中蒙俄經濟走廊貫穿起來的中俄蒙合作無疑會大大改善蒙古國的地緣安全環境。通過挖掘邊境區位優勢，逐步完善互聯互通建設，將邊境對三國經濟合作的屏蔽作用轉化為推動經濟發展的中介作用，促進“國家間領土劃分依據的邊界由‘政治封閉線向‘經濟接觸帶演化”。這樣既可以呼應“一帶一路”戰略的發展，發掘中國東北、俄遠東地區以及蒙古地區等經濟相對落后地區的發展潛力，使這些地區成為新的增長極，也可以擴大中蒙俄三國的共同利益，促進地緣安全。

三、蒙古國參與中蒙俄經濟走廊建設的意義

中蒙俄經濟走廊建設對于蒙古國來說，無論對其經濟發展轉型、政治影響力的提升還是自身安全都具有重大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一）中蒙俄經濟走廊可以更好地維護蒙古國家安全利益

根據新版《蒙古國國家安全構想》，除繼續采取多支點外交政策確保應對來自傳統安全領域威脅以外，應更加注重跨國犯罪、債務危機、生態惡化等非傳統安全領域的威脅。可以說，“傳統安全政策雖然給蒙古國帶來了發展機遇，但非傳統安全威脅因素的增加使蒙古國的安全環境變得更為脆弱。這是未來相當長一段時期蒙古國政府必須認真對待的問題。”

在傳統安全方面，蒙古國周邊長期安全穩定的地緣紅利主要得益于中俄睦鄰友好關系的不斷提升，以及中俄兩國在中亞與東北亞地區發揮著積極的建設性作用。蒙古國通過參與中蒙俄經濟走廊建設，落實中蒙俄發展三方合作中期路線圖的有關內容，消除認知差異，進一步增強信息溝通，將有利于在歐亞大陸日益呈現戰略聚合趨勢下蒙古周邊安全系數的持續增加。

在非傳統安全方面，對于經濟走廊建設規劃綱要的簽署，俄羅斯總統普京表示，“三方在政治領域、經濟、國際事務和人文方面的合作開始沿著路線圖走向現實，政治磋商機制的運行可以使當今就解決區域內迫切問題的立場協調一致。”從合作領域來看，涉及32個重點合作項目，涵蓋了基礎設施互聯互通、產能合作、口岸現代化改造、能源合作、海關及檢驗檢疫等十大重點領域。而重點合作項目的有效運行，將有助于蒙古借助中俄兩國的力量，解決目前非傳統安全領域的威脅。

（二）有助于化解蒙古地緣政治劣勢，更好地發揮自身區位優勢

與“一帶一路”倡議和俄羅斯的“歐亞經濟聯盟”相比，蒙古國提出的“草原之路”構想無論其內容還是規模、投資都屬于體量較小的經濟發展計劃，可以說蒙古國的“草原之路”構想是一項將新的發展趨向和傳統動機相結合的國家政策。根據蒙古國經濟發展部的預測，未來“草原之路”的有效運行，每年國內生產總值可以增加約100億美元。

從短期來看，蒙古國參與中蒙俄經濟走廊建設的主要訴求是改善目前國內基礎設施落后的局面，即與中俄兩國合作建設以烏蘭烏德—烏蘭巴托—二連浩特等沿線節點城市為支撐、以重點貿易和產業園區作為合作平臺的跨國通道，加強鐵路、高速公路、油氣管道等基礎設施建設。在陸路加強與中國內蒙古自治區通關口岸建設，在海路積極打通歐洲通道，尋求面向東北亞地區新的出海口。

從中長期來看，參與經濟走廊建設可以進一步提升與中俄合作進程中的地緣經濟優勢。近年來，中國相繼開通了經俄羅斯和哈薩克斯坦到歐洲各國的中歐班列，大部分鐵路貨運經外貝加爾湖地區直接進入西伯利亞大鐵路；修建了東西伯利亞至太平洋石油管線的斯科沃羅季諾—中國大慶支線和西西伯利亞至中國新疆的天然氣管道等。曾經被地緣政治學者喻為“被時間和技術繞過的蒙古”，在面對歐亞大陸深刻地緣政治變化的今天，需避免再次被中俄兩國繞過的局面。這也是蒙古方面希望通過提出“草原之路”與中俄兩國發展戰略進行對接的主要動因。因此，參與中蒙俄經濟走廊建設，在經濟上有利于蒙古國與中俄兩大近鄰國家實現區域資源優化配置和優勢疊加，進一步提升其地緣經濟價值。

（三）通過共建經濟走廊減少影響國內政治穩定的因素

中蒙俄經濟走廊不僅可以促進蒙古國與中俄兩國的經濟互贏和政治互信，同時通過與中國和俄羅斯的戰略合作促進蒙古國在東北亞地區的政治地位。在蒙古與中俄兩國的雙邊關系當中，中蒙關系較俄蒙關系更為復雜，近年來蒙方民族主義思潮，給中蒙雙邊關系發展帶來一定影響。2014年習近平主席訪問蒙古國時，在大呼拉爾發表了題為《守望相助，共創中蒙關系發展新時代》的重要演講，進一步闡釋了中國與鄰為善、以鄰為伴的方針，堅持睦鄰、安鄰、富鄰的政策，在同鄰國相處時秉持親、誠、惠、容的理念，演講得到了蒙古國社會各界的高度評價。

在《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中提出了沿線國家的民心相通是“一帶一路”建設的社會根基。通過廣泛開展文化交流、學術往來、人才交流合作、媒體合作、青年和婦女交往等方式不斷鞏固蒙古國內的民意基礎，使民心相通貫穿于中蒙俄經濟走廊建設的始終。

四、結語

中蒙俄經濟走廊是三國在“一帶一路”倡議背景下進行戰略合作的產物，由于特殊的地緣環境和歷史關系等因素的關系，蒙古國家安全的維護、經濟的發展等訴求最根本和現實的選擇就是對接中國的“一帶一路”戰略倡議，把中蒙俄經濟走廊打造成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的世紀工程，以經濟合作為驅動，加深中蒙俄三國睦鄰友好合作關系，構建以認同為基礎的安全和利益共同體，只有這樣才能保證蒙古國家的經濟發展、人民富足和國家的安全穩定，也才能實現新版《蒙古國對外政策構想》和《蒙古國安全戰略構想》的戰略目標。同時“中蒙俄經濟走廊”的建設對于蒙古國在國際事務上保持中立的立場具有積極作用，可以將蒙古國納入東北亞和平合作發展對象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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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內蒙古自治區發展和改革委員會，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在讀博士生）

責任編輯：代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