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珍
【摘 要】演員要以堅定的創作信念和執著的追求,以塑造人物為目的,打破行當單一的程式化,才能提高自我。
【關鍵詞】演員;追求;提高
中圖分類號:J80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7)24-0029-02
我從1980年進淮陰文訓班(淮安市文化藝術學校前身)開始,到江蘇省淮海劇團任演員,基本上是接受口傳心授的教育方法,演傳統戲是按老師傳授的方法去演,排新戲則是按照導演規定的要求去做,久而久之,被動接受的表演多,自己創造的表演少。因此,老老實實聽話,循規蹈矩演戲,就是我演戲做人的準則。如果想按照自己的認識改動一點戲,未免誠惶誠恐,怕被別人視為不守規矩。
最近幾年,劇團為了適應市場需求,恢復排練了一批優秀的傳統淮海戲,我有幸在《蓮花庵》《三拜堂》等戲中擔綱主演。有位老師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湘珍啊,這是個好機遇,你現在已是知天命的年齡了,不能老跟在別人后邊跑,應該具有自己的演出風格和水平。”這位老師的一番忠告,深深地觸動了我的心靈。許多年來,雖說演了不少戲,但是,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了無痕跡。我想,現在既然有機會重新排練這些戲,就應該靜下心來,以堅定的創作信念堅持我的創作實踐,更要有精雕細刻、反復推敲的精神,以塑造人物為目的,敢于打破行當自身的程式化,全方位實現自然、純熟的新的人物形象。
一、《蓮花庵》中的姬氏
《蓮花庵》是傳統淮海戲,幾代演員都演過。按一般規律,我按照原樣子模仿一下既省時又省力,老師的提醒促使我不能這么走捷徑,我要珍視這次重新排練的機會,把它作為一個信念來追求,展示和提升自我的藝術水準,用飽滿的創作激情,回饋老師對我的期望。于是,我就像剛拿到一部新作一樣,反復研讀劇本,分析人物,熟悉每個情節,琢磨人物的每一句話,通過字里行間探索人物性格,理解人物的思想感情,分析劇中的人物關系,把握角色的分寸,認真理清人物的動作線,充分控制好人物的外部動作,準確表達人物的內心情感。
例如,該劇的第一場“送別”。姬氏的丈夫文思保要外出收賬,姬氏帶著幼兒寶童前來送行。文本在這兒為姬氏安排了一段唱。應當說,腔調安排具有淮海戲老腔老調的特色,幾代演員的演唱也都是字正腔圓,很有韻味,看了錄像后,我總覺得這段唱沒有表現出人物此時此刻的心境。姬氏是個賢惠、善良、守德的良家婦女,夫妻二人非常恩愛,由于家庭人物關系比較復雜,丈夫也是她最可靠的守護人,姬氏的后婆為人歹毒,丈夫一走,她害怕后婆會趁機給自己找麻煩,所以這段唱不但要唱出那種恩愛之情、關切之情、離別之情,還要唱出人物當時忐忑不安的心理。據此,我在排練的時候,和導演、作曲交流了自己的想法,與他們達成共識后,進行了一些調整。在唱法上滲入一些帶有情感色彩的音色,充分利用吞吐納放的技巧來表現人物的心理狀態,調整一些唱腔的結構方式,增強了這段唱的藝術感染力。
又如,該劇的第四場“栽贓”。這場戲是戲劇矛盾的引發點,也是姬氏的命運轉折點。剛度(陳氏前夫之子)偷偷將和尚的袈裟放進姬氏的房間,后婆陳氏緊接著來向姬氏興師問罪,不容姬氏解釋,陳氏就揚長而去。此時,舞臺上呈現“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戲劇態勢,給人物造成了巨大的壓力和復雜的矛盾心理。在展現人物跌巖起伏的情感時,過多的言語有時不足以將人物內心變化深刻展示出來,甚至剝奪了觀眾想象的余地,削弱了藝術氛圍。這時,巧妙自然地運用形態語言尤為重要,在表現人物的某種不可言明的情緒時,我盡量做到精雕細刻,一個眼神、一個表情或一個手勢都反復琢磨,并建議只保留“天哪”這句臺詞。原來處理這句臺詞時,是類似一種驚天動地的吶喊,我覺得不太妥當。因為姬氏知道,去向后婆解釋是徒勞的,她內心糾結的是如何面對即將回家的丈夫文思保。應當說此時姬氏處于一種無法言明的痛苦狀態,更有一種厄運臨頭的恐懼。這兒不應該是吶喊,而應該是一種痛苦的呻吟。所以,在重新處理這句臺詞時,我著重強調“冷”。“天”字帶有顫音,“哪”字念得虛,音量加以適度控制,念出姬氏被壓抑的痛苦,念出她內心的血和淚。
再如,該劇的第九場“庵會”。陳氏陰謀敗露,姬氏的冤情得以洗清。可此時姬氏已削發為尼入了庵堂。為了還姬氏一個清白,拯救這個破碎的家庭,文天甲(姬氏的公爹)帶著寶童來到庵堂,要求姬氏不計前嫌,還俗回家。盡管文天甲苦苦哀求,寶童拼命哭叫要媽媽回家,但姬氏不愿違背庵堂的清規戒律。無奈之下,公爹文天甲只有屈尊下跪在姬氏面前,令姬氏五內如焚。原來的表演,姬氏見公爹下跪,立即邊喊公爹邊將其扶起。我認為這樣似乎轉變得太快,不足以表明姬氏此時錯綜復雜的心理。在排練中,征得導演同意,(下接第57頁)我和鼓師商量,當公爹跪下時,加一錘冷鑼,然后起由慢到快、由輕漸強的絲邊,在絲邊中表現姬氏內心轉化的過程,加之像火山崩裂般高喊公爹,配以肢體動作攙扶起公爹,將戲劇推向高潮。
二、《三拜堂》中的葉金蓮
《三拜堂》也是傳統的淮海戲。該劇曾被不少兄弟劇種移植,流傳較廣。劇中的主要唱段好多戲迷都會哼唱。其實,越是這樣的戲越難演,觀眾對劇情熟爛于心,對劇中人物了如指掌,觀眾純屬是從欣賞藝術的角度來觀看本劇的,看看你的表演如何,聽聽你唱得怎么樣,和其他演員相比,有沒有什么獨到之處。
有一次,我們團在荷芳劇院演出《三拜堂》,我飾演劇中的葉金蓮。演出剛結束,一位戲迷就跑到后臺對我說:湘珍同志,論扮相你很靚麗,論嗓子你很清純,論身段你也比較規范,給我的感覺,你演這個葉金蓮似乎還缺點什么?”這句話引起了我深刻的思考,在百思不得其解時,那位曾經給過我忠告的老師讓我認真讀一讀胡芝風先生的《戲曲演員,創造角色論》。拜讀了胡芝風先生的論著,使我大受啟發,其中有一段話,讓我豁然開朗。“演員與行當程式的關系應該是‘在嚴謹的規范中求自由,在強烈的夸張中求神似,在鮮明的節奏中求靈動,在高度的技巧中求美感。所以戲曲演員既要接受行當程式的規范,又不要拘泥于行當程式,而是要從生活出發,依據創造角色的需要,靈活、創造性地沿用程式,乃至突破它的局限。”
過去,我飾演的葉金蓮之所以給人感覺一般,其原因正如胡芝風先生指出的那樣,光強調了這個行當和一些程式化的表演,忽略了人物特有的個性,將人物類型化,沒能做到靈活運用人物的可變性。據此,我重新設計了這個人物的唱念以及表演,在唱法上,盡可能加上一些“花腔”,顯出這個人物的嬌艷。在念白處理上,也進行了一些調整,過去這個人物是以“本白”為主,雖然親切委婉,極具地域風情,但體現不了其驕橫的個性。所以我調整為以“韻白”為主,在適當的地方,用“本白”點綴一下,效果更佳。在表演方法上,不拘泥于花旦的程式,在進行適度夸張的同時,融入彩旦的一些動作,表現人物那種放蕩不羈的行為。在后來的一次演出中,我特意邀請了那位戲迷前來觀看,他激動地說:“這才是我們想象中的葉金蓮,看了讓人到嘴到肚。”(“到嘴到肚”是本地方言,即非常舒暢的意思)
實踐證明,我過去飾演的人物之所以平庸,原因是在認識和體驗人物角色時,只是單一行當上的程式化,疏忽了人物的特殊性和個性化。如果說,我現在有所進步的話,那就是以堅定的創作信念和執著的追求,以塑造人物為目的,打破行當自身單一的程式化,才能得到提高自我。“作為一名戲曲演員,無論表演師輩傳下來的傳統戲,還是排演新戲(包括現代戲)都要有創造意識,把角色的創造放在第一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