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曼玲
【摘 要】英國著名兒童文學作家羅爾德·達爾的童話《女巫》,通過女巫的意象折射出兒童成長的倫理環境,有深厚的倫理內涵。本文分別從家庭、學校、社會三個方面分析該童話所反映的倫理意識,強調倫理環境對兒童的倫理選擇、倫理意識培養的影響,有著深刻的現實教育意義。
【關鍵詞】《女巫》;倫理環境;倫理意識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7)24-0222-02
羅爾德·達爾是英國著名的兒童文學作家,被稱為20世紀最具想象力的奇幻文學大師。他的童話《女巫》贏得了全世界兒童乃至成人讀者的廣泛關注,被兒童文學評論界譽為20世紀世界兒童文學的《圣經》。但國內對《女巫》的研究很少,學界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對作品的恐怖美學、敘事學、女性主義和接受美學視角上的研究,且只有寥寥數篇。本文以文學倫理學批評為視角,分別從家庭、學校、社會層面分析《女巫》中的倫理意識。
“文學倫理學批評是一種從倫理的視角閱讀、闡釋、理解、分析和評價文學的理論和方法。它認為,文學是特定歷史時期的倫理表達形式,因而其功能就是教育人類在倫理選擇過程中如何做一個有道德的人。文學倫理學批評的任務就是去挖掘文學的倫理價值,并通過解讀和闡釋文學作品以幫助人們做出正確的倫理選擇。”[1]聶珍釗指出,文學倫理學批評和傳統的道德批評不同,它不是從今天的道德立場簡單地對歷史的文學進行好與壞的道德價值判斷,而是強調進入文學的倫理環境或倫理語境中,站在當時的倫理立場上解讀和闡釋文學作品。文學倫理學批評認為,文學的價值在于為讀者提供教誨。《女巫》這一童話故事為兒童讀者提供了深刻的教育意義。
一、家庭層面
小主人公“我”和爸媽每年在圣誕節和暑假都會回挪威去看姥姥。正是在去看望姥姥的途中,“我”的父母因惡劣的天氣而喪生在交通事故中。作者以子女回家看望父母展開故事,拉開了家庭倫理道德的序幕,緊接著轉入隔代親的親情倫理內涵。關于“我”與姥姥的關系,“我不能不承認,我覺得我和她比和我母親更親密。”[2]在“我”失去父母的那一夜,姥姥抱著“我”,淚水將兩顆相依為命的心聯系得更加緊密。姥姥用童話故事轉移我失去雙親的痛,“我”被女巫的故事深深吸引。
達爾在展示親情的同時,為之后“我”和姥姥一同對抗女巫打好鋪墊。這場親情與邪惡的較量既驚險又溫馨,體現著一種健康溫馨的家庭倫常。雖然“我”的父母不幸去世,但姥姥的愛彌補了這種失衡的家庭倫理結構。
小說中還講述了另一個家庭。布魯諾是“我”在旅店遇見的,一個貪吃的小孩,嘴里總是塞滿零食,喜歡沒完沒了地夸耀他家的優越物質條件。富裕的家庭條件,極大地滿足了布魯諾的物質需求,然而他的精神需求是缺失的。布魯諾總是自己玩,不停地找東西吃,父母沒有給他講女巫的故事,也沒有教他不要吃陌生人的東西,這種精神缺失的倫理環境導致其無法辨別女巫,欣然接受女巫偽裝的陌生人給的巧克力,最后變成一只老鼠。即使在變成老鼠后,布魯諾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已變形,只顧吃東西,想不到自救,更不會想著去拯救他的同胞或維護正義。布魯諾和“我”形成了鮮明對比,正是因為不同的家庭倫理環境,塑造了兩個倫理選擇及倫理意識層次截然不同的兒童。
在人類文明發展進程中,人類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如何把人同獸區別開來,以及在人與獸之間進行身份選擇”。[3]斯芬克斯因子由人性因子與獸性因子組成,其中人性因子是高級因子,獸性因子是低級因子,因此前者能夠控制后者,從而使人成為有倫理意識的人。人性因子即倫理意識,倫理意識的最重要特征就是分辨善惡的能力。布魯諾灼燒螞蟻,缺乏關愛與同情之心,雖然兒童完成了人類的生物性選擇,具有人類的外形,但是他們缺乏一定的倫理意識,很難完成自己正確的倫理選擇。而且家庭環境對兒童的倫理選擇產生極大的影響。
布魯諾父親詹金斯先生不相信自己的兒子變成了一只老鼠,懷疑姥姥作弄他,當布魯諾以老鼠的形態開口說話時,詹金斯先生當場跳起三尺高,嘴巴張得老大,冷靜過后,他叫道:“我不能要一只老鼠做兒子。”[2]而當姥姥知道“我”變成老鼠時,“她一下子愣住了,一動不動。她的身體的每一部位——手指、手、手臂、頭都突然定住了,像個大理石塑像。她的臉色比大理石還白,眼睛張得連周圍的眼白都看得到。接著她開始發抖。”[2]清醒過后,她流著眼淚,用一只手捧起“我”,用另一只手捧起布魯諾,叫著“噢,我的寶貝。噢,我可憐的小心肝。她們把你怎么啦?” 對比詹金斯先生和姥姥對親人變成老鼠時的反應,雖是同樣吃驚,但心態完全不同,姥姥流露的是深深的關愛與痛心,心疼“我”和布魯諾的遭遇,而詹金斯先生冷靜過后考慮的是自己,體現的是自我中心、自私的一面。
二、學校層面
《女巫》中“我”起初對防止虐待兒童協會的參會人員心懷敬意,認為“他們也一定是些心腸極好的人,會樂于欣賞一個小朋友訓練他的小白鼠。”甚至想找機會和她們說話,“建議她們到我的學校去做點事防止虐待兒童。那里確實用得著她們。”達爾一方面是在論述形式與內容的不一致,反映現象的欺騙性;另一方面,通過“我”的視角反映學校里虐待兒童的倫理環境。“我”對學校是恐懼的,因為在那里得不到公正的待遇,處于被虐待的境地。進而,作者又借“我”的口吻,表達作為一只老鼠的樂趣:“小孩要上學,老鼠不用上學。老鼠不用通過考試。老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2]布魯諾變成老鼠后,同樣對他的爸爸說變成老鼠并不是什么壞事,不用再上學了,不用再做家庭作業了。
“我”和布魯諾,同時也包括其他很多孩子都寧愿當老鼠,而不愿意去上學。這也許是因為兒童的貪玩天性,但也說明學校給孩子們留下的并不都是美好。達爾通過童話來反映學校有失倫理道德的現象,將虛幻的童話與現實生活接軌,他深刻理解小讀者的厭學心理,這和他少年時的校園生活經歷有關。那時候,達爾學習成績不太好,不喜歡學校生活,因為學校有粗暴的體罰、極其嚴格的校長、偏心的老師,甚至一個常常辱罵學生的女舍監。
作者童年的校園倫理環境影響著他在童話故事中的倫理選擇。他筆下的小主人公“我”在當時倫理意識缺失的校園倫理環境下,表現出對學校的抗拒是情有可原的。小學生寧愿做一只自由自在的老鼠,也不愿走進倫理結構失衡的學校,面對腐敗與粗暴體罰。達爾童話中的學校形象對當今學校也起著警示作用,有深刻的現實意義。
三、社會層面
兒童的善惡觀不夠成熟,童話作為兒童的枕邊書,應該像燈塔一樣指引著兒童做出正確判斷。達爾重視童話中善惡倫理意識的構建,引導小讀者樹立正確的善惡觀。女巫是童話故事中最具幻想特質的形象。傳說中的女巫經常戴著黑色尖頂帽或披著黑色的斗篷,騎著掃帚飛行,其面容猙獰,會念邪惡的咒語,會使用古怪的藥水來害人。然而,達爾筆下的女巫隱藏在現實人群之中,她們“穿平平常常的衣服,就像平平常常的女人,住平平常常的房屋,做平平常常的工作”。[2]女巫大王是個小個子,看上去有二十五六歲,非常漂亮,穿著一件十分時髦的黑長袍,似乎與可怕的女巫毫無關聯。但她突然扯下面具,露出真面目,“它是那樣扭曲、枯萎,又皺縮又干癟,看上去像是在醋里腌過的……正在發臭、化膿、腐爛。它的邊緣可以說全都爛掉了,在臉的中部,環繞著嘴和臉頰,我可以看出皮膚都潰爛和蛀蝕了,好像長了蛆。”[2]光鮮亮麗的外表、端莊的模樣下的靈魂就如這面具后的真容一樣扭曲。美麗的外表下并不一定有一顆善良的心,其所謂的倫理選擇可能令人唏噓不已。不能以貌取人,不能以表面形式來決定好壞。
通過對女巫這種半人型童話形象的描寫,達爾告訴讀者不要被表象蒙蔽,一定要透過現象看本質,從而判斷善惡。幫助兒童樹立心靈美才是真正的美,真正的善。
達爾的童話充滿哲理,幫助兒童進行科學的倫理選擇。同時,他還將童話與現實社會交融在一起,以生動、真實的故事進行教學。姥姥告訴“我”,那五個孩子一下子從地球上消失,都是因為女巫。她們有的跟著喬裝好的女巫走后就消失了;有的被變成了大白雞、石頭、海豚。與其說作者是在講虛幻的童話故事,不如說他在赤裸裸地書寫現實。
孩子總是單純天真的,容易上當受騙,會因為一個蘋果,一顆糖,或一塊餅干而相信陌生人。社會中拐騙兒童的案例頻頻出現,反映的是一種社會倫理環境,達爾以童話的形式,告誡小朋友們不能輕易相信陌生人。喬裝了的女巫和普通人沒有區別,友善的面孔背后可能隱藏的是陰險毒辣。童話作為兒童接觸的第一本教材,它具備“幫助兒童宣泄負面的情感,還可以讓兒童存于意識層面上深刻地習得人類智慧、社會習俗和種種美德”[4]的功能。達爾利用了童話的這種引導功能,鼓勵兒童學習,為兒童步入社會提前樹立正確的善惡觀念、社會倫理意識。
《女巫》所體現的社會倫理意識并不僅僅表現在明辨是非、善惡觀念上,還體現在和諧社會的倫理選擇上。“等老鼠長大,老鼠之間不用去打仗,不用去打別的老鼠。我十分肯定地認為,老鼠之間彼此相愛。人卻不是這樣。”[2]這反映了作者反對戰爭,反對人類相互殘殺的倫理觀念。達爾作為英國皇家空軍的一員,參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因在戰爭中受傷結束了飛行員生涯。達爾深刻體會到戰爭的殘暴與危害,渴望和平。作者是在二戰后完成這部作品的,反映的是渴望和平與安定的社會環境,是一種大眾的倫理選擇與倫理意識,同時體現著達爾追求和平與和諧的倫理意識。
四、結語
《女巫》以“我”和姥姥一同與女巫對抗為倫理線索,揭示了家庭倫理、校園倫理及社會倫理。家庭、學校、社會倫理環境對兒童的倫理選擇和倫理意識的塑造有著潛移默化的影響。《女巫》中兩個不同家庭環境下成長的孩子,在倫理意識層面存在差異。校園倫理環境和社會倫理意識同樣影響著兒童倫理意識的培養。達爾植入了自己的倫理意識,也表達了自己的倫理立場,對兒童讀者及其父母皆具有教誨意義。
參考文獻:
[1]聶珍釗.文學倫理學批評的理論建構:聶珍釗訪談錄[J].外語與外語教學,2015(4).
[2]Roald Dahl.女巫[M].任溶溶譯.濟南:明天出版社,2017.
[3]聶珍釗.文學倫理學批評:倫理選擇與斯芬克斯因子[J].外國文學研究,2011,(6):1-13.
[4]王泉根.兒童文學的審美指令[M].湖北:湖北少年兒童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