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識尼采“超人”思想

姜權權

【摘 要】尼采“超人”哲學批判傳統形而上學，肯定人本身，肯定生命的意義。但長久以來，人們對于“超人”哲學具有廣泛的爭議，但其中的一個共通點便是一直將“超人”視為已經存在之物，最終沒能擺脫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本文站在客觀事實的立場，充分尊重文本，轉變思維方式，從“何以可能”出發，對《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進行深刻研究和反思，從而對“超人”的本質進行解讀，幫助大家重新認識“超人”思想。肯定“超人”思想的積極性，指出認識“超人”思想需要注意的問題，從而避免走向歷史虛無主義，引導人們正確認識這一思想。

【關鍵詞】超人；自由；自我超越；創造

一直以來，人們認識尼采的“超人”往往都無法脫離形而上學的泥沼，總是在開始認識這一概念之前就已經將它當作具體的客觀存在來加以解釋，從而無法真正把握尼采本身所要傳達的思想。超人不是具體的已經存在的客觀事物，而是這樣一種追求和目標，一種從人類群體中走出來，積極向上努力追尋的過程，當然它也不僅僅止于此。想要真正的理解它，應當轉變傳統的思維方式，把“此物是什么”轉變為“此物何以可能”的問題加以研究，需要借助于一定的參照物，再進一步從它的特征來加以把握。尼采第一次具體的提出和通篇論述“超人”是在《查斯特拉圖斯如是說》一書中，而查拉圖斯特拉既是“超人”的傳道者，同時也是“超人”的化身。

一、超人思想的主要內容

尼采的“超人”思想深刻體現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一書中，但更多的是一種意向，深刻把握意向背后的思想對于正確理解“超人”思想尤為重要。

（一）“超人”源于眾人，超越眾人

尼采的“超人”并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來源于具體的人，他從人群中走出來，孤獨的追尋自己的理想。“我教你們何為超人：人是應被超越的某種東西。”①“超人”首先是應當擁有自我覺醒意志的人，不是被動的等待，而是積極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不甘愿平庸，自愿地走向孤獨，他必須脫離眾人，遠離庸人，與“末等人”相對立。“我想給人教以生存的意義：這就是超人，從人的烏云中發出的閃電。”②他擁有眾人沒有的獨立思想，不以世俗價值束縛自身，在尼采生活的時代，教會思想壓迫眾人，有如頭頂的烏云，而超人正是這樣的一道閃電，從烏云之上破空而下。“從羊群中騙走許多羊——我就是為此而來。”③“人之所以偉大，乃在于它是橋梁而不是目的：人之所以可愛乃在于他是過渡和沒落。”④“哦，我的朋友，人是必須要被超越的一種東西。”⑤“超人”要超越一般人，這種一般人指的是在集體中沒有自由意志的人，他們隨波逐流，寧愿自己的思想被淹沒在平庸的價值體系中。“超人”肯定自我價值，把本身視為道德的價值和標準。

（二）“超人”具有完滿的道德

既要成為“超人”，首先必須要具有完滿的道德，他不以任何標準來評判自身的價值，他本身就是一切事物價值的創造者和評判者。他破壞舊價值，創造新價值。“注意，我教你們做超人：他就是大海，你們的極大的輕蔑會沉沒在這種大海里。”⑥“是的，這個自我，這個顯得矛盾和混亂的的自我，最坦率地談說它自己的存在，這個創造的、愿望的、評價的自我，它是事物的標準和價值。”⑦超人的道德是完滿的、自溢的，他是一切普遍性的最高目的，只有懷揣確立的意志去生存，才能把一切苦難變成有價值、有意義的事物。這體現出一種自我精神的覺醒和自我意志的肯定，人的意志應當成為萬物的主宰。尼采在這里肯定人類本身的價值，提醒世人應當把拯救自身的希望從天國拉向人間，不迷信權威，敢于打破無形的枷鎖。“可是，我的幸福應當是肯定生存本身……啊，我的兄弟們，我以前創造的這個神，乃是人的創造物，人的幻想，像所有的神祗一樣。”⑧“超人”否定神的存在，宣揚上帝已死，這個神，乃是人的自我精神創造的衍生物，從前的人帶著對上帝的信仰進行精神的苦修，最終會發現這一切都不過是騙人的把戲。天國來源于大地，上帝來源于真實的人類肉體的精神世界。只強調靈魂而輕視肉體是彼岸的、宗教的態度。人必須從自身出發，不被外界的精神枷鎖控制，全力發揮自身的自由意志，才能真正的走向超人。

（三）“超人”的實現過程要經歷三段精神變化

人是一個橋梁，他連接著末人和“超人”，他向超人邁進的過程需要經歷三段精神變化：駱駝——獅子——孩子。“我要向你們列舉精神的三段變化：精神怎樣變為駱駝，駱駝怎樣變為獅子，最后獅子怎樣變成孩子。”⑨人的精神首先是變為駱駝，以一種包容的心態來看待周圍的事物，甘愿承載許多的負重，不斷地追尋真理，與優秀的人做朋友。什么是重負？負重的精神這樣發問，于是它像駱駝一樣跪下來，甘愿被裝上很多的負重。這本質上是一種被動的獲取，一種注入式的學習；但等到駱駝走進沙漠中最荒涼的地方，他就不能靠被動的獲取而生存，此時需要獅子的精神。“精神在這里變成獅子，它要攫取自由，在它自己的沙漠里稱王。”⑩人開始為了自我的生存而進行自由的攫取，他要同自己的統治者進行搏斗，從被支配的地位轉換成主動前進的自由之王，從“你應當”轉變成“我要”，打破舊世界的牢籠，創造新的事物、新的價值。獅子的這些行為從本質上來說卻是一種劫掠和奪取，他要劫掠自己的自由，但這種自由不應該是天生就應該存在的嗎？因此到此時，精神再次發生了一種變化；精神只有回歸本身，才能獲得真正意義上的自由，這就需要變成一個孩子，一個新生兒，他具有最純潔的性質和遺忘的特征。“孩子是純潔，是遺忘，是一個新的開始，一個游戲，一個自轉的車輪，一個肇事的運動，一個神圣的肯定。”11對于孩子來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沒有善惡之分，他對一切事物加以肯定，給予它們新的道德和價值，人應該與世俗的普遍價值進行決裂，才能進入真正的自由解放的精神世界。尼采借助查斯圖斯特拉向世人傳達他的“超人”思想，只有通過這樣的一個過程，才有可能真正走向超人。

（四）超人具有永恒不滅的強力意志

“超人”是“大地”、是“閃電”、是“大海”，它們擁有的共同品質是永恒不滅。“超人”自身的道德是完滿的，他有充分的自由意志，他破壞舊價值，創造新價值，他是一種否定之上的肯定。他的肉體會消亡，但他的精神卻可以永恒輪回，他通過強烈的生殖欲，創造新生命，這個新生命是“超人”精神的載體，周而復始、永恒輪回。“可是我憑我的愛和希望懇求你：不要拋棄掉你的靈魂中的英雄！把你的最高希望當作神圣的事物保持著！——查拉圖斯特拉圖是說。”12 “你應該創造一個更高的肉體，一級運動，自傳之輪，——你應當創造一個創造者……圓滿完成者在希望和許愿者的圍繞之下得意洋洋地完遂他的死亡……肉體就如此貫穿歷史前進，作為生長者和戰斗者。” 13尼采的“超人”并不拒絕死亡，而是以一種成功者的態度微笑著迎接死亡的到來，因為他相信這種強力意志作為一種完滿的精神力量會借助肉體獲得新的重生，伴隨著這種重生的是新事物的重生和新價值的確立。

（五）“超人”是孤獨的自我超越者

尼采認為“超人”應當是孤獨的自我超越者，他信仰自我，從人群中主動走向孤獨，進行自我精神的審視，與自我不斷進行戰斗。梁啟超說“今日之我誓與昨日之我為敵”便是認識到了這一點，從而進行一種自我的精神覺醒，打倒舊道德，確立新道德。“你是常勝者、自我克制者、感官的命令者、自己各種道德的支配者嗎？我如此問你……精神就是殺進自己生命中的生命；它通過自己的痛苦增加自己的知曉，——你們是否已經懂得？……你，我的靈魂的安排，我把你成為命運！你在我的內部！你在我的上面！保護我，留著我迎接一個偉大的命運吧！”14 “超人”應當是是從自身出發，運用自身的強力意志，不斷超越自我，進行自我完善的人，他永無止境，不斷進行精神斗爭。

二、“超人”思想的影響

尼采作為一位西方的人本主義哲學家，他的“超人”思想卻一直以來飽受爭議，但不能否認的是，尼采的“超人”思想對西方哲學具有深刻的影響。同時，我們應該看到尼采“超人”思想的消極部分，避免陷入歷史虛無主義的泥沼，從而才能在這個時代汲取到“超人”思想的精華，為我所用。

（一）對西方哲學的影響

尼采的“超人”思想是建立在上帝已死的基礎之上的，他批判傳統形而上學，鼓勵人們敢于突破人類精神之外的枷鎖，否定舊價值，創造新價值。這給西方傳統的哲學思維上了深刻的一課，這使得后來的哲學家逐漸將哲學的中心轉向對人的思考，對人的自我本身價值的挖掘和肯定。甚至直接對西方社會的教會制度產生沉重的打擊，動搖教會宣揚上帝存在的的理論根基。

當代存在主義者甚至把尼采視為自己的直接精神先驅，給予高度的肯定和贊揚，存在主義者和尼采一樣否認一切人都有創造歷史的能力，尼采將未來世界的人分為超人和末人兩種，超人是統治末人的，是真正的創造者。

尼采作為人本主義哲學的先驅，他的“超人”思想對人本主義哲學的影響是不容忽視的。當代社會各國都更加注重人權，注重個人的自由發展，人應當擁有自由選擇的意志，并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人們在面對生活中的困難時敢于進行挑戰，不斷地突破自我，實現自我的超越。

（二）對中國哲學的影響

尼采的超人思想在清末最先由王國維、魯迅、陳獨秀等人傳播到國內，這對當時的國內進步知識分子產生了非常大的影響，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口號“提倡新道德、反對舊道德”就是由陳獨秀率先提出，陳獨秀深諳尼采“超人思想的內涵，也明白這種思想對于新文化運動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批判舊道德，就是批判儒家的三綱五常，提倡新道德，就是提倡男女自由平等、個性解放。可以說，新文化的順利進行，離不開自由的思想，這種自由思想，正是“超人”思想的生動體現。

尼采的“超人”思想，肯定了人本身的價值，主張從自身出發進行內心的自我審視，不斷進行自我超越和創造。今年是我國改革開放四十周年，自主創新在當心社會甚至在未來都變得越來越重要，它體現一個國家的自主創新能力，通過自主的科技創新，我國的綜合國力將會得到進一步的提升。這對于深刻理解和把握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內涵有著巨大的積極作用，對于我們這一代青年人，應當深刻認識到自身的主觀能動作用，同時也應該尊重自然，尊重客觀規律，維護人與自然的和諧穩定，樹立可持續發展觀，節約資源，不鋪張浪費。

尼采“超人”思想在肯定人自身價值的同時，對人文思想也產生了一定的積極影響。我國近現代文學作品，越來越多的注重角色的個性發展，這體現了對人自身主體的高度尊重和認可；甚至是現代的建筑物和園林設計也處處體現著對人的主體的關懷。

三、結語

尼采的“超人”思想具有博愛的精神和強力的意志，他自身具有完滿的品德，他既誠實又努力向上，不甘于平庸的生活。但同時我們應該看到這種思想的危險面，對于傳統價值不能進行全盤的否定，而應該保持一定的理性判斷力，積極繼承優秀傳統文化，正視歷史，否則會陷入歷史虛無主義。在不斷進行自我突破的同時，應當尊重客觀規律，尊重事物發展的必然性，不鉆偶然性的空子。有理由相信，當代青年能正確認識這種思想，在這個新時代不斷進步，從而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添磚加瓦。

注釋：

①②④⑥[德]尼采 著 錢春綺 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北京：三聯書店，2016年，第7-10頁.

② [德]尼采 著 錢春綺 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北京：三聯書店，2016年，第9頁.

③[德]尼采 著 錢春綺 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北京：三聯書店，2016年，第18頁.

④ [德]尼采 著 錢春綺 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北京：三聯書店，2016年，第10頁.

⑤ [德]尼采 著 錢春綺 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北京：三聯書店，2016年，第59頁.

⑥ [德]尼采 著 錢春綺 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北京：三聯書店，2016年，第8頁.

⑦ [德]尼采 著 錢春綺 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北京：三聯書店，2016年，第29頁.

⑧ [德]尼采 著 錢春綺 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北京：三聯書店，2016年，第27頁.

⑦⑧⑨⑩[德]尼采 著 錢春綺 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北京：三聯書店，2016年，第21-29頁.

⑩ [德]尼采 著 錢春綺 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北京：三聯書店，2016年，第22頁.

11 . [德]尼采 著 錢春綺 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北京：三聯書店，2016年，第23頁.

12. [德]尼采 著 錢春綺 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北京：三聯書店，2016年，第44頁.

13.[德]尼采 著 錢春綺 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北京：三聯書店，2016年，第44-82頁.

14. [德]尼采 著 錢春綺 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M].北京：三聯書店，2016年，第75頁.

【參考文獻】

[1]李詠吟，“查拉圖斯特拉”序言與尼采哲學詩集的主旨[J]，廣東社會科學，20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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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周紅路，游戲：最美麗的“成人”路徑—兼論尼采的“超人”是怎樣“煉成的”[J]，哈爾濱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04）.

[4]惠葉子，淺談尼采的“超人”哲學[J]，北方文學，201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