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醫大師徐景藩論治消化道腫瘤經驗淺析

江蘇省中醫院 南京 210046

國醫大師徐景藩從事中醫脾胃病理論、臨床和實驗研究工作60余年，對食管、胃腸、肝膽、胰腺等臟腑病證形成自己獨特見解和辨證方法，在治療消化道腫瘤方面具有豐富經驗，將現代中藥藥理學的研究成果在辨證的基礎上參用于臨床，師承有源，醫術精湛。徐景藩教授認為消化道腫瘤病機復雜，應在顧護脾胃氣機的基礎上，剛柔并濟，攻毒祛邪，平衡陰陽，培植生氣，并取得良好臨床療效。今將徐老治療胃癌術后的臨床經驗總結歸納，以饗同道。

1 重視望聞問切，論治剛柔并濟

《臨證指南醫案·卷一》曰：“凡論病，先論體質形色脈象，以病乃外加于身也。”[1]國醫大師徐景藩教授嚴謹治學、精于臨床，指出辛溫溫陽為剛，養陰生津補陰為柔，論治講究剛柔并濟。在臨床治病的時候，一定要重視望聞問切，尤其是望診。若患者肌膚微白，形體消瘦，形體不足，要補氣固本。但脾胃病多氣機不暢，徐老臨床上善用人參益氣固本，而少選黃芪，恐其甘溫之性加重患者脹滿不適之感。若患者肌疏汗淋，唇舌俱白，多濕多痰，則由于脾胃之陽傷殘，多為脾胃陽虛之體，臨床上酌用附子以溫補陽氣。若患者舌赤而中心黃苔，飲食不能順利吞咽，胃津與陰液俱傷，多見于腫瘤患者放化療或者手術之后，徐老認為可選用知母、川貝清熱，麥冬、地骨皮養陰退熱，銀花、竹瀝清熱利竅。若患者時時干嘔胸痞，煩渴引飲，此時可用吐法，使停蓄在咽喉、胸膈、胃脘間的痰涎、宿食由吐而出，但需注意以吐為度，得吐即止，吐后可佐以生姜汁。消化道腫瘤患者多有腹部疼痛，若患者中部脹滿則需取下法，可選用茯苓、澤瀉以利小便。

2 升降脾胃氣機，慎用辛溫滋補藥物

《脾胃論》云：“百病皆由脾胃衰而生，脾胃之氣既傷，而元氣亦不能充，諸病之由生也。”[2]《景岳全書·積聚》云：“若積聚漸久，元氣日虛，此而攻之，胃氣切近，先受其傷，愈功愈傷，則就不死于積而死于攻矣。故凡治虛邪者，當從緩治，只宜專培脾胃以固其本，則積痞自消。”[3]消化道腫瘤患者脾胃虛弱，運化失職[4]，濕邪內成，濕久化熱傷陰，久成陰虛夾濕，徐老認為此證最為難治，而且預后不佳。徐老指出從來治腑，以通為補，與治臟補法迥異，故應以升降調和脾胃氣機為基礎。消化道腫瘤病人，多情志失調，肝氣犯胃，木乘中土，治療上需升降相須，調節脾胃氣機[5]。消化道腫瘤患者臨床多伴周身或腹部疼痛不適，臨床上治療應慎用辛溫止痛藥物，辛溫止痛之藥多耗陰動血，如丁香、檀香、木香、沉香需謹慎使用，甘松、山艿、蓽撥、蓽澄茄也是屬于辛溫藥物，可少量或必要時用。另外，徐老指出最溫的藥物是川椒，久用傷胃陰，且辛溫辛辣藥物易引起胃黏膜充血，消化道腫瘤患者胃黏膜大多本身就有糜爛，則更易動血，徐老喜佐用三七粉、白及粉護膜，而且效果良好。

3 組方平中有奇，通利攻毒酌用蟲藥

4 平衡陰陽情志，參以靜功培植生氣

《內經》云，“喜則氣和志達，榮衛通利”“恬淡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何來”。正常的生理心理變化，既是臟腑器官功能的反映,又是臟腑器官功能的基礎，精神豁達，心理健康對于消化道腫瘤的預防和治療都有重要的意義。徐老強調天人合一，形神合一，人的意識意志、神態等跟陰陽氣候都有關系。治病益于本就是指治病的時候需要考慮到人的生理心理變化，對于消化道腫瘤患者，由于其病機復雜，徐老多囑潛心滌慮，勿擾情志，參以靜功，再選用養營湯去黃芪以固無形元氣，益血養營，培植生氣。

5 病案舉隅

井某，女，55歲，2011年4月7日就診。患者于2008年7月11日因胃脘反復疼痛查胃鏡示胃角近胃竇隆起3*2*1cm，病理示（胃角）低分化腺癌、部分印戒細胞癌、浸潤型（浸潤胃壁全層），后于2008年7月26日行手術治療，術后共化療8周期。患者近日因不適而尋求中醫治療。刻下：患者胃脘感痞滿不適，口干，耳鳴，大便偏干，雙下肢未見水腫，苔薄黃邊有齒印，脈細。西醫診斷：胃CA術后（PT4aN0M0 IIIB期）；中醫診斷：虛勞病（氣陰兩虛證）。治擬益氣養陰抗復發。處方：炒白術15g，玉竹15g，麥冬15g，石斛15g，靈芝10g，白花蛇舌草 15g，莪術 10g，通草 5g，合歡皮 15g，合歡花15g。囑其1劑藥煎煮4次，溫潤以后分次口服，少食多餐，調暢情緒。連服14劑，諸癥好轉。

按：《醫宗必讀·積聚》云：“初者，病邪初起，正氣尚強，邪氣尚淺，則任受攻。中者，受病漸久，邪氣較深，正氣較弱，任受且攻且補。末者，病魔經久，邪氣侵凌，正氣消殘，則任受補。”[7]徐老認為消化道腫瘤患者病程日久，邪氣始終踞之未除，又經歷手術攻伐，正氣更衰，臨證時頗為棘手。在本案中，結合患者精神尚可，徐老選用石斛、玉竹、麥冬加強養陰益氣之功，百花蛇舌草清熱解毒、消痛散結，莪術破血行氣，消積止痛，靈芝滋補強壯、扶正固本，通草通胃，全方共奏扶正祛邪、抗癌復發之功。百病皆生于氣，徐老認為消化道腫瘤給病人生理和心理上造成巨大壓力，加以合歡皮（花）以調暢患者情志，以改善患者癥狀，提高患者生存質量。

6 體會

消化道腫瘤早期發現率低，由于患者普遍對篩查重視不足，等到有癥狀來就診時，超過八成的消化道腫瘤發現時已經是中晚期[8]，尋求中醫藥治療多已在手術或放化療之后，這給中醫治療消化道腫瘤提出了不小的挑戰。如何改善患者癥狀，延長患者生存時期成為治療重點。徐老潛心脾胃病診治研究60余年，在診治過程中形成自己獨特見解和辨證方法，在治療消化道腫瘤患者時，具有豐富經驗，處處以顧護脾胃為先，平衡陰陽為重，在顧護中焦氣機的基礎上，剛柔并濟，把握辛溫滋補與通利攻毒的程度，佐以情志調理培植正氣，取得良好臨床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