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性皮膚治療進展

叢 林 綜述，廖 勇 楊蓉婭 審校

（陸軍總醫院全軍皮膚損傷修復研究所 北京 100700）

敏感性皮膚（sensitive skin），傳統上稱為高反應性皮膚或不耐受或易受刺激的皮膚，其概念目前仍有爭論。2016年，國際瘙癢研究論壇的專家們共同制定了敏感性皮膚專家共識。該共識認為敏感性皮膚是“對于通常不會引起不適感覺的刺激，出現不適癥狀（包括：刺痛、燒灼感、疼痛、瘙癢和麻刺感）的一種綜合征；這些不適癥狀不能被任何皮膚病造成的皮損所解釋，皮膚外觀可正常或伴有紅斑；敏感性皮膚可累及全身任何部位，特別是面部”[1]。2017年，我國制定了《中國敏感性皮膚診治專家共識》[2]。該共識認為：敏感性皮膚特指皮膚在生理或病理條件下發生的一種高反應狀態，主要發生于面部，臨床表現為受到物理、化學、精神等因素刺激時皮膚易出現灼熱、刺痛、瘙癢及緊繃感等主觀癥狀，伴或不伴紅斑、鱗屑、毛細血管擴張等客觀體征[2]。敏感性皮膚的發病機制復雜，尚未完全闡明。目前認為其機制主要為皮膚屏障功能降低及感覺神經敏感性增加[3]。國際瘙癢研究論壇的專家共識僅僅針對于敏感性皮膚的定義，未涉及其診治。而《中國敏感性皮膚診治專家共識》在敏感性皮膚的診治方面達成了一定共識，但僅列出了主要治療原則。筆者查閱國內外敏感性皮膚的相關文獻，發現其治療方面取得了一些進展，現結合其發病誘因對敏感性皮膚的治療進展做一綜述。

1 敏感性皮膚的誘因

目前認為，敏感性皮膚是在內因和外因的相互作用下，皮膚屏障功能受損，引起感覺神經傳入信號增加，導致皮膚對外界刺激的反應性增強，引發的皮膚免疫炎癥反應[2]。敏感性皮膚的內因包括：遺傳、年齡、性別、種族等。雖然內在因素在敏感性皮膚的形成上發揮著重要作用，但很難通過改變內因治療敏感性皮膚。目前已知的可誘發或加重敏感性皮膚的外源性因素包括[2]：①環境因素：如大氣污染、季節交替、日曬、溫度變化等；②化學因素：如化妝品、清潔用品、消毒產品等；③生活方式：如刺激性飲食、酗酒等；④醫源性因素：如外用刺激性藥物、長期外用糖皮質激素藥膏及激光等有創性治療等。

2 敏感性皮膚的藥物治療

2.1 神經調節劑：研究表明，神經感受性增加是敏感性皮膚的發病機制之一[3]。表皮層瞬時受體電位通道家族（transient receptor potential,TRP）表達于皮膚神經末梢表面，被認為可促進神經肽的釋放，引起皮膚神經源性炎癥反應。瞬時受體電位香草酸亞型1（transient receptor potential vanilloid 1，TRPV1），又稱辣椒素受體，介導疼痛、瘙癢、燒灼感以及化學性刺激的感覺傳入[4]。目前，已有國外學者將TRPV1作為生物靶點，開發出其拮抗劑：反-4-叔丁基環乙醇，用于控制敏感性皮膚相關癥狀。體內和體外研究顯示反-4-叔丁基環乙醇可降低皮膚對辣椒素的反應性[5-6]。Schoelermann等[7]的臨床研究證實，4-叔丁基環己醇能夠快速緩解敏感性皮膚患者的刺痛感。4-叔丁基環乙醇和甘草查爾酮A一同外用，可緩解敏感性皮膚及玫瑰痤瘡患者的紅斑、刺痛等癥狀，且耐受性好。該研究團隊還比較了含有4-叔丁基環己醇或乙酰基二肽-1鯨蠟酯的護膚品對由辣椒素誘導的面部刺痛的皮膚鎮靜作用。結果顯示，兩種產品均可緩解辣椒素誘導的燒灼感和刺痛感。與含有乙酰基二肽-1鯨蠟酯的護膚品相比，含4-叔丁基環己醇的護膚品中表現出更快、更明顯的舒緩作用[8]。最新研究顯示，敏感性皮膚及玫瑰痤瘡患者外用反-4-叔丁基環乙醇和甘草查爾酮A后主觀癥狀明顯減輕，耐受性好。該研究證實，當單獨或與其他療法聯合使用時，含有反-4-叔丁基環乙醇和甘草查爾酮A的護膚品治療敏感性皮膚和玫瑰痤瘡具有良好的耐受性和療效[9]。

Gilles等[10]開發了一種新的合成四肽，N-乙酰基-L-酪氨酰-L-脯氨酰-L-苯丙氨酰-L-苯丙氨酰胺，它模擬天然阿片肽，目的是減少皮膚神經末梢刺激。體外實驗證明這種四肽通過對μ阿片樣物質受體的激動作用，降低降鈣素基因相關肽從感覺神經元的釋放。臨床研究顯示，它可以減少對熱和辣椒素的不適感和疼痛，改善敏感性皮膚的敏感度。這種針對過度神經反應的四肽可通過恢復皮膚對環境因素或某些護膚品的耐受閾值來緩解敏感性皮膚。Dieamant等[11]采用雙盲對照試驗研究了紅景天提取物/L-肌肽相關化合物對敏感性皮膚的影響。臨床研究結果顯示，紅景天提取物/L-肌肽化合物可降低經表皮失水率（transepidermal water loss,TEWL），改善敏感性皮膚受試者皮膚干燥及不適感。體外研究顯示，該化合物有促進阿片肽釋放，抑制神經肽產生及調節細胞因子的作用，這可能是其改善敏感性皮膚的機制[11]。

2.2 益生菌：人類皮膚每平方厘米約有十億的微生物所定植，這些微生物通過分泌抗菌肽或自由脂肪酸，預防病原體的皮膚定植，從而保護皮膚的健康。Gueniche等[12]研究了益生菌（長雙歧桿菌）對敏感性皮膚的影響。體外實驗發現神經細胞與長雙歧桿菌的裂解產物共孵育，顯著抑制辣椒素所誘導的神經元釋放的降鈣素基因相關肽。臨床應用長雙歧桿菌提取物（10%）每天2次，共2個月，皮膚敏感性明顯下降。研究者推測，長雙歧桿菌可能是通過降低神經元反應性來降低皮膚敏感性[12]。該研究團隊的另一項研究發現，口服補充益生菌（副干酪乳桿菌）可降低敏感性皮膚患者皮膚的敏感性，并促進皮膚屏障功能的修復[13]。

2.3 鈣調神經磷酸酶抑制劑：近年來，有局部應用鈣調神經磷酸酶抑制劑（吡美莫司或他克莫司）改善敏感性皮膚癥狀的報道。謝志強等[14]研究了吡美莫司乳膏對敏感性皮膚的療效及其機制。結果顯示，吡美莫司可以快速抑制或緩解敏感性皮膚患者的瘙癢或燒灼感。吡美莫司的作用機制可能與調節皮膚感覺神經上的TRPV1功能有關[14]。曹源等[15]觀察了0.1%他克莫司軟膏治療成人面部敏感性皮膚的療效和安全性。結果顯示，治療3周后自覺干燥、針刺感等癥狀均有明顯改善。0.1%他克莫司軟膏刺激反應較普遍，但多為一過性，可耐受。研究表明，外用吡美莫司可改善角質層水合，并降低TEWL，從而改善表皮屏障功能[16]。不過，也有研究顯示，局部應用吡美莫司或他克莫司對皮膚屏障的修復有負面作用，可減少表皮脂質合成和抗微生物肽表達，但不增加TEWL。聯合應用生理脂質混合物可使面部皮膚屏障恢復正常，從而克服局部應用鈣調神經磷酸酶抑制劑對皮膚屏障的負面影響[17]。鑒于外用鈣調神經磷酸酶抑制劑有一定的刺激性，且對皮膚屏障的修復有負面作用，在治療敏感性皮膚時宜聯合保濕劑或皮膚屏障修復劑，方可達到理想效果。

3 醫學護膚品對敏感性皮膚的修復治療

研究表明，皮膚屏障功能受損是敏感性皮膚的重要發病機制[3]。目前，國內外針對敏感性皮膚治療的研究集中于應用醫學護膚品修復受損的皮膚屏障。一項臨床研究觀察了94名有接觸性過敏史的患者對無乳化劑、無防腐劑和無香料的無菌清潔劑和無菌保濕劑的耐受性。結果顯示，刺激性及敏感性皮膚的所有客觀體征均出現顯著性改善，提示恰當配方的醫學護膚品可改善敏感性皮膚干燥、紅斑和刺痛等癥狀[18]。Hawkins等[19]評估了包含溫和清潔劑、保濕劑的日常面部護膚方案對敏感性皮膚患者的益處。使用溫和的護膚品替代他們平時使用的產品，使用3周后，醫生評估、儀器評估和主觀自我評估均觀察到面部皮膚敏感性明顯下降，皮膚健康狀況顯著改善。

噴霧形式的溫泉水已應用多年，具有良好的舒緩作用。近期的一篇綜述對溫泉水的生物學特性有了更好的認識，提示溫泉水可作為醫學護膚品的活性成分，提高慢性皮膚病患者的生活質量[20]。王珊珊等[21]觀察了雅漾系列醫學化妝品對敏感性皮膚的防護作用。結果顯示，雅漾系列醫學化妝品（雅漾舒護活泉水噴霧劑、雅漾柔潤柔膚水及雅漾活泉修復保濕霜）輔助治療面部敏感性皮膚療效確切，對干燥、緊繃感及灼熱感等癥狀緩解優于非激素類藥物。另一項研究觀察了采用不含防腐劑的雅漾舒緩特護面霜輔助對面部敏感性皮膚的療效及安全性。結果顯示，雅漾舒緩特護面霜對敏感性皮膚、皮膚疾病或美容術后形成的敏感性皮膚具有輔助治療作用，改善最明顯的指標是疼痛和腫脹，耐受性良好[22]。

近年來，國內皮膚美容專家開發了具有修復皮膚屏障功能的醫學護膚品，這些國產醫學護膚品已經在臨床用于敏感性皮膚的治療。何黎等[23]觀察了薇諾娜舒敏保濕修復霜及薇諾娜舒敏控油凝露輔助治療敏感性皮膚的有效性及安全性。這兩種醫學護膚品的主要功能性活性成分為馬齒莧提取物、水溶性甘草提取物、透明質酸和牛油果樹果油。其中馬齒莧提取物具有抗菌、消炎、抗過敏等作用，水溶性甘草提取物具有抗炎作用。而透明質酸具有深層保濕、補充水分的作用，牛油果樹果油可為角質層補充一定的脂質成分，有助于恢復皮膚的屏障功能。研究結果證實了這兩種醫學護膚品對干、濕性敏感性皮膚有輔助治療作用。李娜等[24]觀察了透明質酸修護生物膜輔助治療敏感性皮膚的有效性及安全性。結果顯示，透明質酸修護生物膜可以減輕皮膚的敏感性，提高皮膚對刺激的耐受性，且未發現不良反應。該醫學護膚品的主要成分為透明質酸，具有保濕、抗炎、調控膠原合成及促進創傷愈合等作用，其作用機制可能是減輕炎性反應，促進皮膚屏障功能的恢復，提高皮膚的耐受性。

國外也不斷有新型醫學護膚品用于治療敏感性皮膚、修復皮膚屏障的文獻報道。Maia等[25]評估了含有菊苣根提取物的護膚品對皮膚屏障功能的修復作用。結果顯示，含有菊苣根提取物的護膚品降低了月桂基硫酸鈉導致的TEWL，并改善了膚質。研究者認為，菊苣根提取物顯示出對皮膚的保護作用，可改善皮膚屏障功能。Heinicke等[26]評估了QV 面部修復凝膠緩解面部敏感性皮膚癥狀的作用。該凝膠含有甘油、液體石蠟、金縷梅水、煙酰胺、泛醇、維生素E磷酸酯和燕麥仁提取物。研究顯示，QV 面部修復凝膠可明顯減輕紫外線引起的紅斑，顯著降低TEWL，且無刺激性。該研究證明QV 面部修復凝膠具有改善敏感性或刺激性皮膚相關癥狀的作用。Stettler等[27]評估了一種含泛醇新型潤膚劑的皮膚保濕作用和恢復皮膚屏障的能力及其對皮膚微生物群落的影響。結果顯示，該潤膚劑能顯著改善角質層含水量，提高細胞間脂質含量，且對皮膚表面細菌活力沒有負面影響。提示該潤膚劑有助于修復皮膚屏障功能，而不會影響皮膚微生態。Chaudhuri等[28]開發了一種新型化合物：異山梨醇二辛酸酯，并研究了其改善人體皮膚水合和表皮屏障功能的作用。結果顯示，外用2%異山梨醇二辛酸酯溶液比2%甘油溶液在增加皮膚水合方面高3倍，與安慰劑比較TEWL明顯下降。研究者認為異山梨醇二辛酸酯可明顯改善皮膚水合和表皮屏障功能，可用于治療敏感性皮膚及改善皮膚老化。

Piccioni等[29]觀察了四種醫學護膚品分別對皮膚老化、皮膚水合及敏感性皮膚的改善作用。包括Aqua Therapy?（含有菠蘿、西番蓮、犬薔薇、葡萄、乙醇酸、扁桃酸和維生素A的混合物）、Perfecta?（含有牛油樹脂、甜杏仁、加州希蒙得木油、山毛櫸提取物及維生素C、維生素E）、Unica Resurfacing?（包含維生素C，乙醇酸，乳酸、水楊酸、視黃醇及一些植物提取物）和Comfort Therapy?（用于改善敏感性皮膚）。Comfort Therapy?首先應用由α-羥酸、視黃醇和泛醇組成的產品來刺激細胞更新，再應用含有金盞花、摩洛哥堅果油、神經酰胺、假葉樹和甘草衍生物的產品來增強皮膚的免疫防御，舒緩和改善紅斑。干性皮膚受試者接受Aqua Therapy?和Perfecta? 治療后皮膚水合作用顯著增加，接受Unica Resurfacing?治療者，皺紋明顯減少、皮脂分泌和水合作用增加。接受Comfort Therapy?治療者，觀察到紅斑減輕，皮脂分泌和水合作用增加及pH值降低。研究者認為，含有多種活性成分的醫學護膚品安全、有效，并有助于皮膚表面水脂膜再生，改善皺紋深度和減輕紅斑。

Fauger等[30]評價了兩種醫學護膚品對不同人種（法國人和泰國人）敏感性皮膚患者的作用。兩種醫學護膚品分別為：Sensibio Tolérance +?（含有1%的1-吡咯烷酮羧酸鈉）和Neurocontrol?（含有鼠李糖、甘露醇和木糖醇及一種抑制TRPV1的四肽的混合物）。研究結果顯示，兩種醫學護膚品對敏感性皮膚均有預防性舒緩作用、即時舒緩作用及對紅斑的舒緩作用，并可改善敏感性皮膚患者的生活質量。

Jeong等[31]比較了兩種皮膚屏障修復霜（Atopalm? MLE全效修復乳霜和Physiogel?霏絲佳強效保濕乳霜）對敏感性皮膚表皮通透屏障的改善作用。Atopalm? MLE全效修復乳霜含有甘油、葡萄籽油、霍霍巴籽油、橄欖油、馬齒莧提取物、植物固醇、透明質酸鈉、精氨酸、醋酸生育酚及肉豆蔻酰/棕櫚酰氧硬脂酰胺/花生酰胺。Physiogel?霏絲佳強效保濕乳霜含有甘油、乳油木果油、角鯊烷、戊二醇、椰子油及神經酰胺3。60名22～40歲的敏感性皮膚者分為兩組，各組分別應用Atopalm?或Physiogel?皮膚屏障修復霜，分別在使用第2周及第4周評價乳酸刺激試驗分值、角質層含水量及TEWL。研究結果顯示，兩種修復霜對敏感性皮膚的表皮屏障功能（包括滲透屏障、角質層含水量及乳酸刺激試驗評分）均有明顯改善作用。

4 敏感性皮膚的物理治療

激光的生物刺激作用直接產生輻射而不是熱效應，相應的療法稱為低強度激光療法[32]。Choi等[33]研究了低強度激光/光療法(Low-level laser/light therapy，LLLT)是否可以改善敏感性皮膚。結果顯示，應用LLLT后敏感性皮膚受試者主觀和客觀癥狀均有明顯改善，沒有報道不良反應。調節角質形成細胞釋放炎性因子是LLLT治療敏感性皮膚的可能機制之一。國內研究顯示，低能量強脈沖光可有效改善敏感性皮膚的灼熱、瘙癢、疼痛及緊繃感，且安全性好，無明顯不良反應[34-35]。趙欣研等[32]發現630nm紅光可降低TEWL值、增加角質層水合度、抑制黑素形成、減輕炎癥反應、促進皮脂合成，從而加快皮膚屏障的修復。嚴婷婷等[36]觀察了LuxG柔脈沖強光對修復敏感性皮膚的療效，結果顯示柔脈沖強光可以有效地改善毛細血管擴張，角質層含水量明顯提高，皮膚的紋理及皺紋也有所改善。楊珊等[37]觀察了同時應用強脈沖光和射頻的光電協同技術治療面部敏感性皮膚的療效。結果總有效率達82.35%，患者滿意度高，無明顯不良反應。

此外，《中國敏感性皮膚診治專家共識》還推薦冷噴、冷膜、冷超，紅光和黃光來緩解敏感性皮膚的癥狀[2]。需要注意的是，強脈沖光及射頻需在恢復皮膚屏障的基礎上進行[38]。

5 小結

由于敏感性皮膚的發病機制不清，目前尚無敏感性皮膚的標準治療方案。《中國敏感性皮膚診治專家共識》認為總體治療原則為強化健康教育、促進皮膚屏障修復、降低神經血管高反應性和控制炎癥反應[2]。其中健康教育主要針對敏感性皮膚的誘因進行預防。促進皮膚屏障修復主要應用醫學（功效性）護膚品，益生菌也對皮膚屏障的修復有所幫助。而局部應用TRPV1抑制劑、鈣調神經磷酸酶抑制劑、具有改善皮膚屏障功能的醫學護膚品、物理治療（低能量激光及強脈沖光照射、冷噴冷膜等）均有減輕敏感性皮膚炎癥反應的作用。對上述治療手段的恰當應用完全可以達到修復皮膚屏障、改善敏感性皮膚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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