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煙火撫人心

曲雪松

春夏秋冬，四季輪回，每一季都有不可辜負的天賜珍饈。為天下人奉獻了歡聚、圓滿、唇齒留香又沒齒難忘的美好，這便是陽澄湖不可替代的偉績。

每到吃大閘蟹的季節，“陽澄湖”的名字就會遍布大街小巷，因為它奉獻的是最撫凡人心的至情至圣的人間煙火。一盤金燦燦的肥蟹端上桌，也為一桌人帶來了這個季節的豐盛和喜悅，人們一邊挑著鮮美的蟹肉，一邊敘著情誼，再夾一口菜，斟一杯酒，讓“吃”這件事不僅僅是填肚子，還可以跟至愛親朋相聚言歡……所有這一切，都拜煙波浩渺富饒豐產的陽澄湖所賜。

這一片碧水長堤深邃寧靜的水域，有獨一無二的天然資源，水質清純，生物繁茂，不僅盛產魚蝦蟹，自古更是吳越文化的發祥地，實業傳統和務實的個性，再加上士族精神和書生氣質，形成了這里精致典雅的文化審美取向，所以凡是出自江南的吃喝住玩兒……無不透著機巧鐘靈的心思和精雕細刻的用工。

世代以養蟹為生的蟹農老吳一邊搖著木船帶著我們在湖面上徜徉，一邊講自家的養蟹故事。每年從早春開始，他就會將蟹苗投放在陽澄湖中，以便讓蟹苗提前適應水質和環境，然后，就是一整個春和夏的精心照料?！拔业拿恳惶於己脑诤嫔?，配比飼料、喂食、調節湖水氧氣、種植水草……每一只蟹都要經歷近二十次脫殼，才能長成一只完美的大閘蟹。”老吳感慨道，“正宗的陽澄湖大閘蟹，是父輩留給我的最好的資產，只是外面的人很難吃到真正的陽澄湖大閘蟹?！?/p>

為了保護陽澄湖水質，蘇州政府已經拆除湖區外圍的大部分圍網，只保留陽澄湖蓮花島的原住居民繼續養蟹，這樣一來每年有限的產量很難滿足市場需求，所以大多數吃到的其實是太湖蟹。

就區別而言，老吳告訴我們，其實太湖蟹味道也不錯，有時連他們自己也吃不出區別，之所以人們都認這一口兒，要拜“陽澄湖”這個由來已久的品牌效應所賜，惹得天下人非此不取，供不應求。

就連以《護生畫集》勸誡世人的民國大家豐子愷也抵擋不住蟹的誘惑，每逢深秋必食陽澄湖大閘蟹蟹宴，而且每食必凈，絕不留一點蟹肉，還得意地跟旁人說：“既然殺了這只蟹，就要吃得干凈，才對得起它！”其實在古時，蟹曾經是危害農業的災患，越王勾踐就曾經向宰相范蠡詢問過治理“蟹災”的對策，只不過，在國人食文化的千萬年演進中，爐灶上的蒸煮，和時鐘的移動，能讓萬物在人間煙火的裊裊炊煙中被扭轉乾坤，化干戈為美食。

還不止于此，從幾千年前國人的食蟹記錄，到現代社會的商業實踐過程中，匯聚了物質和精神的蟹文化體系。世人享受美味的同時，也盡享由其引發的詩文書畫情境，曹雪芹在《紅樓夢》里充滿著雅興的賞花吟詩的蟹會，齊白石以“看你橫行到幾時”為落款的一幅螃蟹圖與日本人抗爭，施今墨每年深秋以行醫為名實則品蟹的南下之行，都承載著人們以蟹抒懷、以蟹會友的款款情致。

于是，“吃大閘蟹”這件事，也不僅僅是簡單的吃了。在很多人心里，它變成向豐碩秋季禮敬的一種儀式。不論你在秋風瑟瑟的北方，還是旭陽暖日的南國，經歷了春和夏的繁忙勞碌，在落葉漸黃的時節，把記憶定格在黃滿膏肥的蟹宴之上，成為了人與自然的最真切的互動。春夏秋冬，四季輪回，每一季都有不可辜負的天賜珍饈。為天下人奉獻了歡聚、圓滿、唇齒留香又沒齒難忘的美好，這便是陽澄湖不可替代的偉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