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媛紅
(中國農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北京 100083)
隨著一系列全球性的重大食品安全問題的爆發,消費者對食品質量與安全的信心逐漸下降,食品行業面臨嚴重的信任危機。[1,2]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歐盟、美國、日本和澳大利亞等國家和地區已相繼實施食品追溯體系,并將其作為從根本上預防食品安全風險的主要手段和重要政策工具之一 。食品追溯體系(food traceability system,FTS)是利用食品質量安全信號傳遞機制,將食品供應鏈全過程的信息銜接起來進行監控[3],有利于增加食品供應環節的透明度,緩解食品市場上信息不對稱的問題;一旦發生食品安全問題,能夠準確、快速地找出問題的根源并及時采取有效措施。為了應對國際市場的要求和確保國內食品安全,我國政府從2000 年開始逐步探索建立食品追溯體系。2010年10月商務部和財政部聯合發布《關于肉類蔬菜流通追溯體系建設試點指導意見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決定進行肉類蔬菜流通追溯體系的試點建設工作。至今已在35個城市開展了肉菜流通追溯體系建設試點工作,以提升流通環節食品安全保障能力,促進國民經濟健康發展。
《通知》指出,我國的肉菜流通追溯體系實際上是利用一種“反彈琵琶”的機制來推進食品質量安全。即建立“倒逼”機制,加強宣傳引導,促使消費者優先選擇可追溯食品,調動企業建設追溯體系的積極性。消費者是可追溯食品的使用主體,其對可追溯食品的認知、態度和支付意愿以及消費行為等內在地規定了可追溯食品的市場需求。[4]而消費者的消費行為又是建立在消費者對自身福利變化評估的基礎之上的。
此外,根據政府采取的政策差異,食品追溯體系分為自愿與強制兩種方式。歐盟、日本和澳大利亞屬于強制型,而美國和加拿大則屬于自愿型。然而,學者們對于這兩種類型效率的評判并無定論。Golan等(2003)[1]認為強制型并不是高效或最佳的政策工具,強制型的政府管理也可能是低效或不合適的。也有學者支持實施強制型食品追溯體系,自愿追溯體系的執行標準往往低于社會最優標準,政府應規定體系的標準并強制執行。
基于上述分析可知,在我國建立的食品追溯體系“倒逼機制”的指導下,分析消費者在在不同的食品追溯體系(自愿食品追溯體系和強制食品追溯體系)下的福利變化,至關重要。一方面可以確保消費者對可追溯食品的有效需要,另一方面有助于食品追溯體系類型的選擇及相關制度的制定。
目前,基于社會福利分析框架研究食品追溯體系的文獻尚不多見。Meuwissen(2003)[5]設想了歐洲牛肉業三種類型的可追溯體系,并分析了可追溯體系所帶來的潛在成本與收益,得出了可追溯體系對肉類質量安全具有正外部性的結論。此后,Diogo(2007)通過構造生產者剩余函數,比較研究了自愿型和強制型食品可追溯體系,認為當可追溯體系對社會的外部性為正且消費者需求和責任規制不能保證企業提供社會最佳水平的可追溯體系時,強制實施食品可追溯體系可能是一個不錯的政策選擇。山麗杰等(2013)[6]將垂直差異化博弈模型應用于食品可追溯體系研究,并研究了企業實施食品可追溯體系對消費者、生產者剩余以及社會福利的影響,也認為強制實施可追溯體系是必要的。然而,現有研究主要建立在對生產者剩余函數進行分析的基礎上,對消費者福利的分析不夠深入,因此所得結論具有片面性。
雖然當前國內外對于食品追溯體系消費者的研究成果豐碩,但幾乎所有研究均集中在消費者的認知和行為方面。如針對消費者對于可追溯食品的認知[7,8]、支付意愿[9-11]和支付水平[12-14]等行為方面的研究。而針對食品追溯體系下消費者福利的研究極度缺乏。可借鑒的相關研究主要是對不同食品標簽對消費者福利影響的分析。如Zhao等(2013)分析了在對轉基因食品的自愿標識和強制標識體系下消費者福利的變化。[15]Awada和Yiannaka(2012)建立了一個基本框架來分析產地標簽政策對異質性的消費者購買決策和福利的影響。[16]侯守禮(2005)分析了在不加貼標簽、自愿加貼標簽以及強制性加貼標簽三種制度下,消費者對于轉基因食品的消費行為, 討論了不同條件對消費者福利的影響。[17]安增軍和林昌輝(2010)分析了品牌商品給生產者和消費者的剩余水平或福利水平所帶來的變化, 從而得出品牌商品可以提高生產者及消費者福利水平的結論。[18]許繪萍(2013)研究了農產品認證對消費者福利的影響。其結論認為:農產品認證化后,由于消費者的消費偏好差異得以滿足,從而提升了消費者的福利水平。[19]
基于此,本文初步建立了一個在不同食品追溯體系下,消費者的福利分析框架,旨在探討在無食品追溯體系、自愿食品追溯體系以及強制食品追溯體系三種制度下消費者福利的變化及其影響因素。為了更加貼近現實,在模型設定中,還將可追溯食品細分為低追溯食品和高追溯食品兩種類型,突破了以往研究中將食品簡單分為可追溯食品和不可追溯食品的二元劃分,以期更加準確地探究食品行業實施可追溯體系的制度安排和追溯體系選擇。
(一)模型基本假設
假設消費者具有異質性,每名消費者購買其喜歡的食品一個單位,僅占用其預算的很小一部分。市場上有四種食品:替代食品、不可追溯的普通食品、低水平的追溯食品和高水平的追溯食品。消費者的效用函數如下:
消費一單位的替代食品 Us=U-ps
(1)
消費一單位的普通食品 Ur=U-pr+qrT
(2)
消費一單位的低追溯水平食品 Ult=U-plt+qltT
(3)
消費一單位的高追溯水平食品 Uht=U-pht+qhtT
(4)
這里Us、Ur、Ult和Uht分別代表消費一個單位替代食品、普通食品、低追溯水平食品和高追溯水平食品的效用。U代表一單位該食品的基礎效用。ps、pr、plt和pht分別代表這四種食品的價格,且ps≤pr≤plt≤pht。T代表消費者對食品信息特質偏好程度,T越大代表消費者越看中食品追溯信息,并將其看作產品品質的一個保證。這樣的消費者愿意為可追溯食品支付更高的額外價格。以單位密度f(T)=1在T∈[0,1]區間正態分布。消費者的T值高則意味著他能從追溯水平高的食品中獲得更多的效用,因此更愿意購買追溯水平高的食品。qr、qlt和qht是非負系數,稱為品質提升系數,即認為該食品的信息對其品質提升的程度,且0 為了使得分析盡可能簡單化,在產品市場不考慮任何市場力量的介入,即假設某種產品的價格上升,其他產品的價格不受影響,即使其市場份額會發生變化。因為可追溯食品的成本會通過價格傳遞給消費者,因此可追溯食品的價格會高于普通食品的價格。 (二)無食品追溯體系時消費者的福利 (5) (6) 方程(5)說明,只有替代食品的價格ps低于普通食品價格pr時,替代食品的市場份額才會占優,這是基于普通食品的品質要高于替代食品品質的假設之上的。方程(6)說明,普通食品的價格pr 圖1 不建立食品追溯體系時消費者的效用 圖1描述了消費者在無追溯體系下對食品的效用曲線、市場份額以及大致的消費者福利。當0 (三) 建立自愿型食品追溯體系時消費者的福利 當市場上建立了自愿型食品追溯體系,消費者則可以從替代食品、普通食品以及可追溯食品中進行選擇。為了進一步深入分析追溯水平對消費者的影響,我們將可追溯食品分為低追溯食品和高追溯食品。 假設消費者正態分布在[0,1]區間,每個消費者只購買一單位商品,該商品的價格對其預算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各種食品的市場份額如下: (7) (8) (9) (10) 方程(7)~ (10)表明替代食品、普通食品、低追溯食品和高追溯食品的市場份額占優,必須滿足的價格條件是: ps pht 圖2 建立自愿食品追溯體系時消費者的效用 圖2描述了消費者在無追溯體系及自愿追溯體系下對食品的效用曲線、市場份額以及大致的消費者福利。如前所述,在無追溯體系下,虛線a-b-c代表消費者最優的效用曲線,曲線下方的面積則大致代表消費者的福利。在自愿追溯體系下,曲線a-b-d-e-f代表在自愿追溯體系下最有效的效用曲線,曲線下面的面積則大致代表了消費者的福利。而a-b-d-e-f與a-b-c兩條曲線之間的面積則說明了消費者在不同體系下福利的變化。 消費者福利增加的幅度則取決于模型中的參數設置。比如,提高低追溯食品的價格plt,會使得低追溯食品效用曲線整體下移,這將會減少消費者福利增加的面積I,并增加消費者對于普通食品和高追溯食品需求的數量。而增加高追溯食品的價格pht,也會減少消費者福利的增加面積I,同時增加消費者對低追溯食品的需求。而品質提升系數qlt和qht的增加可以看作是將效用曲線分別以U-plt和U-pht為原點逆時針轉動,結果會導致更大的消費者福利增加。 結果1:從無追溯體系到自愿追溯體系的轉變,會導致對追溯偏好高的消費者福利的增加,而對追溯偏好較低的消費者而言,其福利無變化。因此,這一轉變會導致消費者整體福利的增加。可追溯食品價格越低,或者可追溯食品的品質提升系數越高,福利增加得越多。 (四) 建立強制追溯體系時消費者的福利 在強制追溯體系下,市場上的該食品均為可追溯的,因此消費者無法購買到普通食品。 假設消費者正態分布在[0,1]區間,每個消費者只購買一單位商品,該商品的價格對其預算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各種食品的市場份額如下: (11) (12) (13) 方程(11)~(13)表明替代食品、低追溯食品以及高追溯食品要擁有一個正的市場份額,必須滿足以下條件: ps pht 圖3 建立強制食品追溯體系時消費者的效用 圖3描述了消費者在無追溯體系以及在強制追溯體系下,對食品的效用曲線、市場份額以及大致的消費者福利。當0 消費者整體的凈福利變化則取決于模型中的參數設置。比如,增加低追溯食品的價格plt,會使得低追溯食品效用曲線整體下移,這將會增加消費者福利損失的面積D,以及消費者對于替代品和高追溯食品需求的數量。而增加高追溯食品的價格pht,將會減少消費者福利的增加面積I,同時增加消費者對低追溯食品的需求。而品質提升系數qlt和qht的增加可以看作是將效用曲線分別以U-plt和U-pht為原點逆時針轉動,結果會導致更大的消費者福利增加以及更少的消費者福利損失。 結果2:從無追溯體系到強制追溯體系的轉變,會導致對追溯偏好低的消費者福利的損失,以及對追溯偏好高的消費者福利的增加。當可追溯食品價格足夠低,或者可追溯食品的品質提升系數足夠高的時候,福利增加會超過福利損失,消費者整體凈福利變化為正。 (五)從自愿追溯到強制追溯體系,消費者福利的變化 通過對無追溯體系、自愿追溯體系以及強制追溯體系三種制度下,消費者福利的分析,得到消費者的福利變化如下: 從無追溯體系到自愿追溯體系的轉變,會導致對追溯偏好高的消費者福利的增加,而對追溯偏好較低的消費者而言,其福利無變化。因此,這一轉變會導致消費者整體福利的增加。可追溯食品價格越低,或者可追溯食品的品質提升系數越大,消費者福利增加得越多。 從無追溯體系到強制追溯體系的轉變,會導致對追溯偏好低的消費者福利的損失,以及對追溯偏好高的消費者福利的增加。當可追溯食品價格足夠低,或者可追溯食品的品質提升系數足夠大的時候,福利增加會超過福利損失,消費者整體凈福利變化為正。反之,則會導致消費者的整體福利凈損失。 如果食品追溯體系從自愿追溯體系變為強制追溯體系,則會帶來消費者整體福利的凈損失。這部分損失來源于對追溯偏好較弱的消費者的福利損失。低追溯食品的價格越低,消費者的福利損失越大;可追溯食品的品質提升系數越大,則消費者福利損失越小。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可知,從消費者福利的角度看,最優的制度安排應該是建立食品自愿追溯體系。在這種情況下,消費者根據自己的偏好選擇自己愿意購買的食品,不會有福利的損失。同時,在建立食品追溯體系的時候也要盡量控制成本,以降低可追溯食品的價格;并提升可追溯食品的品質,以提升其在消費者心目中的印象,最終增加消費者的福利。 [1]Golan E, Krissoff B, Kuchler F, et al. Traceability for Food Safety and Quality Assurance: Mandatory Systems Miss the Mark[J].Current Agriculture, Food & Resource Issues, 2003(4):27-35. [2]Souza Monteiro D, Caswell J A. The Economics of Implementing Traceability in Beef Supply Chains: Trends in Major Producing and Trading Countries[R]. Paper Pesented at NAREA Annual Meeting, Halifax NS, Canada, June 20-23, 2004. [3]Souza Monteiro D M. Theoretical and Empirical Analysis of the Economics of Traceability Adoption in Food Supply Chains:[D]. US:the Graduate School of the 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Amherst,2007. [4]徐玲玲.食品可追溯體系中消費者行為研究[D].無錫:江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0. [5]Meuwissen,Veltthuis,Hogeveen,et al. Traceability and Certification in Meat Supply Chains[J].Journal of Agribusiness,2003,(2):167-181. [6]山麗杰,等.實施食品可追溯體系對社會福利的影響研究——基于垂直差異化博弈的視角[J].公共管理學報,2013,(3):103-109. [7]Dickinson D L,Bailey D. Meat Traceability: Are U.S. Consumers Willing to Pay for It? [J].Journal of Agricultural and Resource Economics, 2002, 27 (2): 348-364. [8]韓楊.中國食品追溯體系的利益主體研究——基于北京市的實證調查分析[D].北京:中國農業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9. [9]Angulo, A. M., Gil, J. M.,and Tamburo, L. Food Safety and Consumers′ Willingness to Pay for Labeled Beef in Spain[J].Journal of Food Products Marketing, 2005,(3): 89-105. [10]王鋒,等.消費者對可追溯農產品的認知和支付意愿分析[J].中國農村經濟,2009,(3): 68-74. [11]Ortega, D. L., Wang, H. H., Wu, L.,and Olynk, N. J. Modeling Heterogeneity in Consumer Preferences for Select Food Safety Attributes in China [J].Food Policy, 2011,36(2):318-324. [12]周應恒,等.消費者對加貼信息可追溯標簽牛肉的購買行為分析[J].中國農村經濟,2007(5):22 -32. [13]Zhang Caiping, Bai Junfei , Thomas I. W. Consumers′ Willingness to Pay for Traceable Pork, Milk, and Cooking Oil in Nanjing, China[J].Food Control, 2012,27:21-28. [14]吳林海,等.影響消費者對可追溯食品額外價格支付意愿與支付水平的主要因素[J].中國農村經濟,2010,(4):77-86. [15]Zhao, L., et al..Consumer Welfare and GM Food Labeling: A Simulation Using an Adjusted Kumaraswamy Distribution[J].Food Policy, 2013,42: 58-70. [16]Awada, L.,A. Yiannaka, Consumer Perceptions and the Effects of Country of Origin Labeling on Purchasing Decisions and Welfare[J].Food Policy, 2012,37(1): 21-30. [17]侯守禮.轉基因食品是否加貼標簽對消費者福利的影響[J].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 2005,(2):64-73,94. [18]安增軍,林昌輝.品牌對生產者及消費者福利水平影響研究[J].東南學術,2010,(2):83-90. [19]許繪萍.農產品認證對消費者福利效用影響分析[J].農業經濟,2013,(12):127-128
















四、研究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