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略型社會責任與企業財務績效的實證研究

付鴻彥 任國升 廉曉潔

【摘 要】 學術界對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財務績效的關系進行了大量探討，但是關于客戶在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之間所扮演的角色，以及企業社會責任對其他企業績效的影響，如非財務績效，尚沒有進行充分的探討。基于利益相關者理論，文章假設戰略型的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財務績效存在正相關關系，客戶滿意度在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財務績效之間起中介作用。采用偏最小二乘法Smart-PLS統計分析技術，對403家上市制造業公司進行了實證調查，結果表明，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財務績效以及客戶滿意度呈正相關關系，客戶滿意度在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之間起到了中介作用。

【關鍵詞】 偏最小二乘法; 戰略企業社會責任; 客戶滿意度; 中介效應; 公司績效

【中圖分類號】 C939;F279.1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18）24-0032-05

一、研究的背景

自企業社會責任這一概念產生以來，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財務績效的關系一直是一個爭論不休的議題。相關企業戰略管理文獻顯示，戰略型的企業社會責任對企業可能是機遇、創新和比較優勢的來源，從而與企業績效密切相關。舉例而言，穆納興格和夸瑪拉認為，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為企業提供了可以影響利益相關者態度和認知的工具，企業由此來建立同利益相關者的互信關系，從而能夠帶來商業利益。然而，眾多的研究結果顯示，企業社會責任和企業績效的關系尚沒有權威的定論。現有的文獻顯示，企業社會責任和企業績效的積極關系在許多文獻中占主導地位，而其他的則認為此種關系是消極的，還有研究認為企業社會責任和企業績效沒有任何相關關系。

學者們普遍認為[1]，簡單地考量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的直接關系并不能說明二者關系的積極、消極抑或不確定性，因為這些結果可能受到一些其他因素的影響，這一點也已得到了很多研究的佐證。不一致的研究結果表明，企業社會責任和企業財務績效的合理中介變量可能在既有的模型中尚未被充分探究。

二、文獻回顧和研究假設

（一）戰略型企業責任和公司績效

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是指將企業社會責任行為融合到企業發展戰略之中，緊密圍繞企業的愿景開展社會責任行動。戰略型企業責任可增加企業的競爭優勢，因為它可以幫助企業構建與內外部利益相關者的積極關系，贏得他們的信任，提高企業的聲譽，從而增加市場占有率，減少經營成本，降低企業的經營風險，滿足利益相關者的需求[2]。因此，企業社會責任在戰略上可能會為企業和社會創造價值。杜克認為：如果相關社會責任活動在公司的戰略和運營范圍之中，那么社會責任活動就是提高企業財務績效的應有之意。還有一些學者認為：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活動影響企業在各個方面的表現，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幫助企業與利益相關人建立積極的互動關系，通過實施戰略型的企業社會責任，許多公司在眾多競爭者中獲得了競爭優勢[3]。

根據利益相關者理論，實施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活動的企業為其自身及利益相關者獲得了許多無形收益。例如提高企業聲譽、提升企業形象、贏得顧客信賴以及激勵員工積極性。因此，對于企業財務績效的評定很可能受到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的影響[4]。本文探討了中國制造業企業的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對企業財務業績的影響。因此，提出假設1。

H1：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將對企業的財務績效產生積極影響。

（二）戰略企業社會責任和公司績效：客戶滿意度的中介角色

通過有效的利益相關者關系管理，企業社會責任活動可以增加企業的戰略資源。從企業社會責任活動中獲得的戰略資源取決于企業經營社會責任的能力。企業社會責任活動能為企業帶來競爭對手所難以效仿的無形競爭力，因為這些活動幫助企業獲得了財務和非財務的回報，從而使得企業可以建立起比較優勢。因此，企業社會責任可以增進與利益相關者的密切關系，比如客戶關系，這些關系可以給公司帶來某種形式的影響，而這些影響將會產生一種有效的關系，從而改善公司的績效[5]。例如，當一個企業的社會責任活動公之于眾，并長期堅持，那么公司的客戶就能夠直觀地感受到企業的社會責任活動，企業從而得到一個良好的形象。這樣良好的公司形象可以提高客戶的忠誠度，有利于開發新產品，開拓新市場，從而提高公司的業績[6]。此外，良好客戶關系管理有利于企業在精細化產品領域或服務方面的努力，從而吸引更多富有社會理性的顧客，這樣就可以提高企業績效。企業社會責任在產品質量和安全領域的良好做法，提高了客戶對公司產品和服務的滿意度，提升了公司的銷售額，降低了企業運營成本[7]。因此，提出假設2。

H2：客戶的企業社會責任滿意度在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和公司績效之間起到中介作用。

三、研究方法

本文的研究總體是中國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的制造業公司，共發放1 749份調查問卷，總共得到了403份有效的回收問卷。運用PLS-SEM對該研究模型中的假設關系進行了評估，并對其進行了分析。

（一）樣本和數據收集

調查問卷被寄給了上海證券交易所的所有1 749家制造業上市公司。這一選擇的主要目的是獲得足夠的樣本，同時確保收集到的數據具有代表性，并具有較高的質量。

（二）測量

1.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

在這項研究中，研究人員采用了由伯克和羅格斯登制定的三維度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量表，并在赫斯特得和艾倫的研究中進行了證實。在赫斯特的戰略型社會責任理論中，可見性是指在多大程度上社會責任行動可能被該公司的利益相關者直觀地感受到;向心性是一個衡量企業社會責任活動和公司的使命和目標密切關系程度的指標;積極主動性是企業社會責任行動在什么程度上預測社會發展的趨勢。每一個變量都計算了克倫巴赫（α）水平，向心性（0.75）、積極主動性（0.86），以及可見性（0.65）都具有令人滿意的可靠性水平。在巴特查理亞的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模型中，向心性指的是接近公司的使命、愿景和目標的程度;可見性指的是傳播或增強組織的知名度和聲譽;積極主動性指的是在本質上具有創新性和前瞻性的社會責任行為。計算每一個變量的克倫巴赫（α），向心性（0.775）、積極主動性（0.747）、可見性（0.650）都具有令人滿意的可靠性水平。

2.客戶的企業社會責任滿意度

客戶的企業社會責任滿意度（客戶期望值）這個變量有五個測量指標，其中包括本公司的產品符合質量標準、本公司提供安全（無害）產品、本公司提供正式投訴的可能性、公司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標示產品、本公司提供公平價格的產品。測量克倫巴赫α等于0.765，表示這一變量具有令人滿意的可靠性。

3.企業業績

本文以財務績效、組織學習、創新績效、企業形象四個維度來衡量公司績效，并通過以往的研究來驗證所有子維度。財務表現：參考張俊峰研究中的財務表現量表。創新表現：參考塔吉蒂尼、拉森和特魯曼研究中的創新績效量表。企業形象：有三個條目被用來衡量企業形象。

四、數據分析和結果

SMART-PLS和結構方程建模（SEM）用來分析數據并回答研究目標。PLS-SME被用來驗證測量模型和結構模型。具體來說，研究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用來評估測量模型的有效性，第二階段評估結構模型來檢驗假設。在實際運算之前，對數據進行了清理，確保數據輸入過程和編碼過程有可能存在的錯誤不會影響到研究結果。

（一）測量模型

在進行結構模型分析前，應評估一階測量模型，第一步是評估一階反射型模型的結構效度和表面信度。研究者首先分析了一階反射型模型所有條目的載荷、平均方差提取值（Average Variance Extracted，AVE）以及組成信度（Composite Reliability，CR）。研究結果顯示每個變量的AVE都大于0.50，并且CR大于0.80，那么測量結果就是可以接受的。在這種情況下，所有潛變量條目的因子載荷都很高，因此所有測量變量的可靠性均具有令人滿意的水平。

下一步進行二階形成型測量模型的評估，表1表明，戰略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的方差膨脹因子（VIF）值都低于3.33，因此表明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接下來評估模型中各個變量的區分效度。區分效度分析是為了確保一階反射型測量變量是真正區別于彼此。在本研究中，進行區別分析以確定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客戶期望與公司績效三者之間具有明顯的差異，從而在概念上和理論上有所區分。使用HTMT區別效度評估準則，結果證實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

（二）結構模型

為了評估結構模型，海爾、霍特、斯特等2016年提出了一個五步程序，即評估共線性問題、判定系數R2、評估效應量大小f2、評估預測相關性系數Q2、評估路徑系數。

表2說明了公司的業績和客戶期望這兩個內源性變量的R2值。客戶期望R2的值為0.25，表明戰略企業社會責任解釋了客戶期望25%的方差。同樣，公司業績的R2為0.79，表明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和客戶期望解釋了79%的公司業績方差。根據科恩等的研究，作為一個經驗法則，R2值為0.26、0.13和0.02，可以標示強的、中等的以及弱的關系。因此，可以假設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與客戶期望之間關系的強度是中度的。同樣，也可以得出結論：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與客戶期望對公司財務績效的影響是很強的。

根據科恩和陳磊等的研究，作為一個經驗法則，0.35、0.15和0.02的f2值可以形容較大的影響、中等影響和小的影響。表3所示，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0.28），表明其對客戶的期望有中等至較大的影響。另一方面，當公司財務業績作為內生變量，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0.18）對公司財務業績有中等效應的影響，而客戶期望（0.75）對公司財務業績具有較大的影響。這些結果表明，利益相關者的期望是解釋公司財務業績的重要變量。

表4表明，公司績效的Q2為0.39，大于0，這表明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和客戶的期望是能夠預測公司業績的。同樣，客戶期望的Q2為0.19，大于0，這表示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能夠預測顧客的期望。

表5總結了假設檢驗通過確定重要性水平的路徑系數的結果。具體來說，研究發現H1成立（戰略CSR-企業績效，β≥0.34，p<0.01）。這一發現是類似于赫斯特和艾倫在一項西班牙公司研究中發現的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活動與公司績效正相關關系。結果表明，西班牙的大公司都更有可能從企業社會責任項目創造經濟價值。沿著這條線索，諾維塔（2012）進行了戰略企業社會責任對企業績效的研究，結果表明戰略企業社會責任能夠為企業創造價值，對資產回報率（ROA）和價格收益率（PER）有積極且正面的影響。此外，薩耶凱蒂等研究了戰略企業社會責任和非戰略企業社會責任對企業財務績效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對企業績效有積極影響，非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則反之。

同樣，H2得到了研究結果的支持（戰略型社會責任->客戶滿意度->企業財務績效，β=0.21，p<0.01）。研究結果表明，企業實施戰略企業社會責任會積極地影響他們的商譽，這反過來會提高公司績效。客戶期望滿足程度常常被看作是企業盈利能力的先決條件。事實上，客戶的滿意可以改善財務業績和良好的形象，培養客戶的忠誠度從而使得銷售得以增長。

五、研究發現與結果討論

現有關于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對于公司財務業績影響的研究仍然很少。此外，先前關于企業社會責任的調查普遍地注重了企業內部因素的影響，而忽略了客戶的感受。這項研究從客戶角度提供了一些關于戰略型企業責任和公司財務業績關系的經驗性分析，并考察了在中國背景下很少受到關注的客戶對于企業社會責任的期待這一議題。

許多學者研究過企業社會責任和公司業績之間的關系這一議題，但這個直接關系并沒有驗證。這是因為許多因素間接地影響了這層關系。因此，這項研究把客戶的期待看作是企業社會責任和公司財務業績之間的中介變量。403家中國制造企業的調查結果顯示，客戶滿意度在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和公司財務業績之間是完全的中介關系。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對公司財務業績的積極影響來源于企業社會責任對客戶期待的積極影響。總的來說，這些發現表明企業社會責任在滿足客戶期待的基礎上，間接地提高公司的財務業績。

六、研究的理論和實用價值

本文以企業社會責任和公司利益的不確定關系為研究動機，致力于提供一個更易理解的結構模型，這個結構模型解釋了如何以及為何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能夠通過提高潛在的中介者即客戶期待來提高公司的財務業績。

（一）理論貢獻

企業戰略型社會責任活動與企業財務業績有明確的積極正向關系，H1得到了證實。如果企業社會責任行為能夠影響公司的核心業務，壯大企業，增加利潤以及促進企業的可持續發展，這些社會責任行為可以稱之為戰略型社會責任。這項研究采納了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的三個特點，這三個特點是由波特和洛格斯登構想出來并由赫斯特德和艾倫驗證過。結果表明，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在銷售增長、市場份額與盈利能力方面對企業業績有積極影響。

這項研究探索了關于企業社會責任和公司財務績效之間的中介機制。以這項研究所證明的H2為例，研究發現客戶的滿意度在企業社會責任和企業財務績效中起到中介的作用。在研究早期已經提到過，企業社會責任和企業財務績效之間的關系在學界得到了大量的關注，但這層關系的中介機制在很大程度上卻被忽視了。客戶滿意度幫助解釋了企業社會責任和企業財務績效之間的復雜關系。研究表明，客戶滿意度在企業社會責任和企業財務績效之間創造了一種聯系，這種聯系解釋了公司是如何能夠通過企業社會責任活動來開發新的商業機遇。

（二）實用價值

除了上述的理論內涵外，結果也具有一定的實際意義，特別是在公司社會責任的履行方面。首先，表明客戶或消費者的支持在企業社會責任的實施過程中是非常重要的。企業在社會責任實施的過程中如果能夠充分地結合企業戰略，履行企業社會責任，就可以滿足客戶、消費者的社會責任期待，從而提高公司財務績效。顧客的支持能夠激發企業履行社會責任，而企業充分地結合企業戰略履行社會責任又能夠給予客戶滿足感，從而間接地影響企業的財務業績。

其次，這一研究結果也表明了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財務績效之間存在正相關。通過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可以影響企業財務績效，這取決于管理者通過頂層設計將企業社會責任融入到企業戰略的努力。這可以為那些已經致力于解決企業社會責任問題的公司提供更多的解決方案，同時也對那些不愿更多關注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的公司起到一定的鼓勵作用。這項研究的影響在于檢驗和分析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對公司財務績效的影響，這有助于企業區分社會責任活動的戰略性與非戰略性的差別。企業可以通過戰略型社會責任行為提高企業財務績效。戰略型社會責任行為有助于樹立企業的良好形象，獲得客戶的好感，增強企業的凝聚力，從而提高企業財務績效。

七、研究的局限性與建議

本文只有一個利益相關者群體，即客戶的滿意度，這是一個研究局限。將來如果能夠獲得其他利益相關群體的反饋，比如員工、供應商等，必然能夠更加全面地看待利益相關者的滿意度對企業財務績效的影響。如果能夠結合更多的利益相關者，將會使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和企業財務績效之間的關系更加牢固并易于理解。

未來研究的另一個方向是考慮引入調節變量或更多的中介變量，來考察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和企業財務績效之間的關系。比如可以考慮不同的企業性質對企業社會責任和企業財務績效關系產生的影響。例如，研究企業所有權性質和企業經營年限對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財務績效關系的交互作用。未來的研究也可以考慮更多的中介變量，比如供應商、員工、政府機構等等。

八、研究結論

這項研究探討了企業戰略型社會責任、客戶企業社會責任滿意度和企業財務績效之間的相互關系。研究的結果顯示，企業戰略型社會責任、客戶滿意度、企業財務績效是相互關聯的，客戶滿意度在企業戰略社會責任和企業財務績效之間起到完全的中介作用，這也就意味著戰略型社會責任和客戶滿意度是企業財務績效的共同預測因子。由此可以得出結論，當一個企業的社會責任活動滿足客戶的企業社會責任期望，客戶就會回報公司，從而提高企業財務績效。也就是說，當一個公司的企業社會責任行為是具有戰略性的，那么這些企業將會獲得更好的財務業績回報。在這項研究中，客戶的滿意度是與企業財務績效積極相關的，這意味著通過滿足客戶從而提高企業財務績效的可能性。這項研究中的中介機制分析還表明，客戶企業社會責任期望的滿足程度在戰略型企業社會責任和企業財務績效之間起到了完全中介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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